第3章 怪夢非夢
賈琮還未說完,賈赦已忍不住斥道:「荒謬!今日良辰美景,家人團聚取樂,豈是聽你痴人說夢之時,還不給我滾下去,若再胡言亂語,我揭了你的皮!」
賈珍忙出來打圓場:「大老爺息怒。👌👽 ➅❾รⒽย𝓍.𝓒ㄖⓜ 🐊☞琮哥兒,你做了什麼夢,趕明兒告訴大哥哥,我與伱請個好的解夢先生,好生解釋一番如何?你大病初癒,還是先下去歇著罷。」
賈琮拱手道:「老爺、珍大哥容稟,此夢非同尋常,琮竊以為於家族、於老太太大有干係,故而冒死直言。琮雖頑劣,然老太太和各位老爺、太太當面,又豈敢胡言亂語?」
眾人甚是詫異,若是往常賈琮聽到大老爺這般斥責,早已兩股戰戰、噤若寒蟬,如今卻是卓立場中,夷然不懼,還能條理清晰地說出這一番話,整個人通身上下的氣派,竟是大不一樣。
「哦?於我也有干係?那我倒要聽聽了,若是你故作聳人聽聞之辭,可要仔細著。」賈母見狀,也有些好奇。
「琮不敢。」賈琮躬身道:「方才昏睡中,見一金甲天神,騎著異獸從天而降……」
嗯?神怪類的夢,這時代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不過民間最感興趣的還是各種神怪傳說,特別是這些深宅太太、奶奶、小姐,往往對神仙鬼怪有莫名的敬畏,否則如王道士、淨虛師太、馬道婆之流又如何騙錢?一聽賈琮講的是這類故事,不禁都豎起了耳朵,盼著能聽個不同尋常的神話故事。
「這異獸似馬非馬,頭上長角、四蹄生焰、通體雪白,無半根雜毛,只有從頭頂至背至尾,有一帶三寸寬的黑毛,凌空虛渡,如履平地……」
忽聽一女聲笑道:「哎呦,琮哥兒,你這故事編的也太老了些,在座的誰不知道當年先榮國公的坐騎便是這般黑背白身,人稱『鐵背玉麒麟』,你莫不是想說這個什麼金甲天神便是先國公他老人家罷?」
賈琮循聲看去,見一個雙十年紀的少-婦侍立在王夫人、邢夫人那桌旁邊,打扮與眾姑娘不同,渾身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繫著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褙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 6❾ѕнⓊⓍ.ⓒỖм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此時正帶著嘲弄之色看著自己。
賈琮一看便知此人是誰,淡然道:「鳳嫂子實在太聰明了些,我何嘗說過這異獸是『鐵背玉麒麟』,又何嘗說這金甲天神是先國公。」
榮國府第一代國公賈源,後人習慣稱為老國公,第二代國公賈代善,則稱為先國公。
遭賈琮一頓搶白,王熙鳳身為威權素重的管家奶奶,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冷笑道:「我倒要看你怎麼編下去。」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待會不論賈琮怎麼說都要狠狠駁斥他。
賈母擺擺手,阻住了眾人,道:「那人相貌如何?」她也被勾起了興趣,畢竟寡居多年,忽然聽到可能是先夫的訊息,不管真假也想聽個明白。
賈琮道:「那人面如冠玉,頜下三綹長須,眸中精芒閃動,似乎能看透人心,十分儒雅,又極有威嚴,不瞞老太太,琮在其面前大氣也不敢喘。」
幾句話就完全是貼著賈代善去了,讀過家史的族中子弟誰不知道,代善公當年就是出了名的儒將,被稱為國朝之公瑾、大吳之樂毅。至於什麼面如冠玉、三綹長須之類儒將標配,用上反正絕不會錯。
賈赦、賈政、賈珍等人均皺起了眉頭,胡說八道,即便是先國公託夢,為什麼不託給兩個親兒子、不託給老太太,不託給寶玉、賈璉,偏偏托給你這一無是處的庶子?
旁邊薛寶釵、林黛玉、迎春、探春等幾個姑娘,倒是頗有興趣的望著賈琮,看他怎麼編下去,若說是先國公單單託夢與他,恐怕難以取信於人。🎄☝ ❻➈Ş卄υX.Ⓒ𝕆ϻ 🐣🍩
賈母心中也是一緊,接著問:「那人與你說了什麼?」
賈琮故作赧然之色,道:「那人把琮好一通責罵,現在想來還無地自容。」
「他為何罵你?如何罵你?快快說來。」
「那神將看了看琮,嘆息了一聲,說,『老寧榮二公追亡逐北,重整河山,何等英雄,不承望如今後輩子弟,卻是這般、這般庸庸碌碌、一事無成。』」
屋內賈赦、賈政、賈珍、賈璉、賈寶玉等人均面露尷尬,因為他們也屬於這神將所言的「庸庸碌碌、一事無成」之流。
賈赦再也坐不住,起身罵道:「小畜生,說些什麼奇談怪論、渾言亂語,還不給我滾下去。」
賈琮也不說話,只是看向賈母。果然,賈母聽的正得趣,瞪了賈赦一眼,道:「琮哥兒不過是說個夢,你不願聽就出去,做什麼大呼小叫?」
賈赦忙躬身賠罪道:「兒子不敢,只恐這小畜生說些怪話,有辱老太太清聽。」
賈母擺擺手讓他退下,道:「琮哥兒,你接著說。」有了賈母撐腰,其他人再也不敢亂打岔。
「當時,琮慚愧不能答,那人又問,『琮哥兒,你有何志?』也不知他哪裡知道我的姓名,一見面便問我志向。」
「那你如何回答。」賈母追問道。
「琮答道,『敝家向來以詩禮傳家,琮自當刻苦攻讀,考取功名,以求出人頭地,顯身揚名。」
賈政點頭道:「琮哥兒這般回答,也算得體。」
賈寶玉在一邊不屑的撇撇嘴,不過又是一祿蠹蠢物耳,若是我便說,只願永生永世和姐姐妹妹們在一處,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死了後化成灰,隨風吹到女兒家眼淚流成的河裡,直到天涯海角、青冥幽僻之處,才算是不枉了。想著又偷眼去看黛玉,見黛玉白了他一眼,顯然早已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禁一樂,林妹妹知我也。
賈琮道:「謝老爺誇讚,不想這神將卻搖頭道,『琮哥兒,你天生資質魯鈍,性靈不通,即便是皓首窮經,終究不過是一場空,於己於家於國有何益?況你家中寶玉、蘭哥兒都是上好的讀書種子,又豈差你一人讀書?」
聽得神將褒讚自己,賈寶玉得意地撲到賈母懷裡,撒起嬌來。賈母、賈政、王夫人也忍不住輕輕點頭微笑,認為這個「神將」說的大有道理。只有賈赦、邢夫人面色陰沉。
賈母笑道:「他說的雖也有理,可你這麼一個小小的人兒,不讀書又幹什麼呢?總不能讓你去莊子上種地罷?」
眾人適時笑了起來,聽賈母稱呼這神將為「他」,便知道她已有些接受了這個高度疑似先榮國公的天神。
賈琮道:「老太太英明,當時琮也這般想,這般問了。那神將卻並未回答,只問琮,怕不怕苦,怕不怕死。」
「你怎麼說?」
「琮不敢大言誇口,便說吃苦琮是不怕的,不過千古艱難惟一死,誰又不怕死呢?」話才出口,又是哄堂大笑。
賈琮趁亂偷眼一掃,見賈母身邊那女孩也是十二三歲樣子,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卻有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顯然這是林黛玉了。
另一桌還有一人,比黛玉大兩三歲的樣子,臉若銀盆,眼似水杏,唇不點而丹,眉不畫而翠,雖不施脂粉,卻是天生麗質,鮮艷嫵媚,超凡絕俗。賈琮心頭一跳,這定是寶姐姐了。
薛寶釵見賈琮當著這麼多人,灼灼盯著自己,像是要把自己裝進眼睛裡,心中羞赧,又有些薄怒,惱他無禮,忙低下頭去,不去理他。
好在此時賈赦又開口斥責,把眾人目光吸引過去。
「混帳!豈有此理,武勛子弟,豈能貪生怕死?傳出去不是笑掉人大牙麼?」
賈琮回過神來,躬身道:「老爺教訓的是,那神將也這般教訓於我,還說,當年老寧榮二公若是像你這般貪生怕死,又如何光復河山?又如何建功立業?又如何有你今日?」
賈赦總算出了口氣,端起茶來抿了一口,道:「後來呢?」
「後來那神將還口占絕句一首,教導於琮。」
哦?戲肉來了。聽到有詩,寶玉、黛玉、寶釵、探春等愛詩之人都眼睛一亮,賈政也不由得正襟危坐,這金甲神將的身份,當可從詩中窺測一二。
只有鳳姐兒冷冷一笑,她認定了賈琮在肏鬼,才不信詩詞之類的空口白話。
「什麼詩?」賈母坐了起來,盯著賈琮。
賈琮清了清嗓子,吟道:「斷頭今日意如何,創業艱難百戰多。此去泉台召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啊!廳內響起一陣驚呼,此詩慷慨豪邁,視死如歸,雄烈異常,非百戰之大將不可作。
賈母呆在那裡,她年少時也是熟讀詩書的大家閨秀,哪裡聽不懂詩,忽地大呼一聲「代善!」,淚如雨下,竟哭暈過去。
(本章完)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
吧書69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