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錢就不親熱,軍費是軍方的命根子,各勛貴的俸祿也包含在軍費之內,眾人能答應才有鬼了。
賈琮呵呵一笑,抬手虛按,將眾人的洶洶抗議壓下來,道:「孤得知如今新法大行,國庫每年收入在一萬萬兩以上,一成半就是一千五百萬兩,多乎哉?不多也。」
眾人皆笑,拱手道:「王爺聖明。」
李猛道:「前些年國庫如此空虛,每年軍費還有好幾百萬,如今富裕了,還是這麼點,恐天下將士不伏啊。」
王子騰道:「說的是,若遇戰事,那就更入不敷出了。」
「且如今西域初定,西南土司也是腹心之患,用兵之處甚多,軍費若短缺,於朝廷大業不利。」牛繼宗也說道。
賈琮道:「諸位說的是,欲強國者先強軍,孤的意思軍費常例提高到國庫收入之兩成半,若遇戰事,則視其大小,額外撥款,如何?」
眾人眼睛一亮,拱手道:「王爺英明。」
賈琮笑道:「諸位可別以為兩成半是兩千五百萬銀子,今兒孤已命軍機處提高了新法徵稅額度,每畝地從一錢銀子提高到五錢銀子,其餘一概不許再征雜稅,兩成半想來也有好幾千萬銀子。」
眾人一驚,這筆錢可了不得,旋即又是暗暗叫苦,稅率突然提高這麼多,意味著各家每年又得增加一大筆開銷,賦閒在家的日子更難過了。
賈琮看了眾人一眼,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道:「當然了,國家雖有錢了,諸位家裡可就要艱難些。
若無生財之道,單靠田租收入的,又要少一大塊出息,難免覺得不平。」
「請王爺放心,臣無異議。」
「為國家朝廷,臣等絕無二話。」
「為軍政大業,臣甘之如飴。」
眾人忙表忠心。
賈琮擺手笑道:「孤家裡數十萬畝良田,每年也得多繳一二十萬兩田稅,自然明白諸位的難處,古人云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若大傢伙能多些出息,似乎加稅未為不可。」
李猛等人暗道,靖王是要用利益籠絡所有勛貴了。
果然眾人忙道:「臣等謝王爺天恩。」
賈琮笑道:「言謝尚早。孤有個初步設想,若各勛貴都能在軍中任職,軍中再辦些產業,若也能有些出息,咱也可效仿文官弄個養廉銀子,大傢伙日子不就好過了麼?」
眾人大喜,若說賈琮打仗的本事,他們雖佩服卻也沒當回事,古來名將多了去了,賈琮才打幾仗?
若說撈錢的手段,眾人卻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古往今來哪個名將像賈琮這麼有錢?
因此都忙不迭道:「臣等惟王爺馬首是瞻。」
李猛與眾心腹武侯相視一眼,微微苦笑,這群球囊的也太好收買了。這也難怪,賈琮又給官、又給錢,誰不跟他走?
賈琮道:「但是……」
眾人心中格登一聲,又被吊了起來。
「軍職乃國家名器,非孤之私物,豈可輕授?
爾等有爵在身的,可分批入新軍學院將官班學習新戰法軍略,家中傑出子弟可推薦到校官班學習。
以半年為一期,期滿考核通過後,量才錄用,若是考核不通過,可就別怪孤不念世交之情了。」賈琮道。
眾人忙道:「多謝王爺,臣等自當用心操演習學。」
有人問道:「王爺,若我等皆苦練合格,軍中怎有這許多職位?」
說的是啊,眾人都暗暗點頭,若有這許多空位,許多人也不至於賦閒了。
眾人的爵位雖說不高,至少都有個三品將軍,若任職應從三品的指揮使起步,三品將官已經算中高級將領,國朝哪來那麼多指揮使。
賈琮笑道:「如今全軍將領都須在新軍學院中考核任職,許多魚目混珠、濫竽充數的自會被淘汰,這不就能空出許多位置?何況,諸位眼光何必局限中原?
譬如西域之地,廣袤無邊,便是把諸位都派過去領兵,亦綽綽有餘;
還有東邊,高麗孤已打下來,吳朗現在鎮守彼處,還有東瀛、羅剎、草原汗國等無邊之地等著我等征伐。
如今孤憂心的是諸位沒多生幾個兒子,以致於國朝將領青黃不接,將來無人可用矣。」
眾人聽得熱血沸騰,都齊聲道:「臣全家老幼願為王爺雄心壯志赴死!」
賈琮道:「多謝各位,不過不是為了孤,是咱們一起為國朝氣運而戰!為華夏數千年道統而戰!」
「臣等遵旨!」眾人躬身道。
「談到這裡,勛貴子弟的前程問題是解決了,平民子弟有志從軍的亦應有章可循。」賈琮沉吟道。
「王爺,平民子弟不是可以考武舉麼?」
「嗯,武舉是好的,但要大改,以適應時勢變化。」賈琮斷然道。
「請王爺示下。」牛繼宗道。
賈琮出身武舉,甚是熟悉,想了想道:「文試沒毛病,古人兵法講的是戰爭常理,便是再過一萬年,只要有戰爭,《孫子兵法》就不會過時,這科保留。
不過可引入西夷的兵法……老王立即著人引進翻譯,刊行天下,作為武舉必考科目。」
「是。」王子騰忙道。
「把騎射科目蠲了,沒卵用,將來都用火器、乘戰艦打仗。」賈琮擺手道。
「是。」
「至於氣力科目還有些意思,負重保留,把翹關廢了,換成急行軍六十里,有個好體格打仗也方便些。」
「是。」
「對戰保留,兵器全部換成刺刀,著軍中精銳教頭按火槍形制,結合咱老祖宗傳下來的頑意兒,整編一套化繁為簡、兇狠凌厲的刺殺術,向全軍和武舉推廣。」
「是。」牛繼宗贊道:「王爺不愧為武狀元出身,每一條皆改得精當簡要。不知每科權重如何?」
賈琮沉吟道:「文試占四成,氣力三成,對戰三成。」
眾人都點頭稱是。
「此次改動頗大,從下科起施行罷,也給天下舉子一些適應時間。」賈琮道。
王子騰道:「是,末將即刻擬好條陳,請旨布告天下。」
「嗯,選出來的舉子一律先在新軍學院訓練一期,再送去邊關歷練,一任滿後,視其表現再酌定調動升遷。」賈琮道。
「是。」
李猛見此事議罷,乾咳了一聲,道:「啟稟王爺,方才所說軍中產業……臣有些不明白。」
賈琮笑道:「問得好,孤正要說此事,諸位都深知兵事,打仗就是打錢,沒錢,憑你韓白復生,亦難為無米之炊。
若說不要錢也能打硬仗、勝仗的隊伍也有,不過現在還沒生下來。」
眾人都笑道:「王爺高見。」
「所以錢怎麼來是關鍵。孤倒是想了一個法子,今日說與諸位商議商議。」賈琮笑道。
「王爺有陶朱之能,臣等哪有見解,願洗耳恭聽。」眾人忙道。
賈琮笑了笑,道:「三個字辦產業,軍工產業!」
「王爺,何謂軍工產業?」
「簡單來說就是造槍、造炮、造甲冑、造戰艦、煉鋼鐵,總而言之打仗要用什麼,就造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只是乾笑點頭,這些頑意兒造出來還不是賣給軍方?豈不是左手賺右手的錢?
賈琮見眾人都一臉懵逼的樣子,搖頭笑道:「爾等沒有經商的天分,不說也罷。」
眾人陪笑道:「臣等愚鈍。」
「三五年後便知端的。」
「是,臣等拭目以待。」
「今兒就先議到這兒,都散了罷。指揮使以上將官留下,孤還有話說。」
「臣等告退。」
眾人離去後,賈琮看了看剩下的二三十人,最後目光落到李猛身上,道:「安國公,西南土司目前雖無大害,日久將為隱憂,平定土司之策可有了?」
李猛忙起身稟道:「回王爺,已制定妥當。」
「嗯,請試言之。」
「是。臣以為瓦解土司之患,即新法所云『改土歸流』也。
滇、黔、桂、川、湘、鄂六省之患,無如蠻夷,欲安民必先制夷,欲制夷必改土歸流。
而改流之法,計擒為上,兵剿為下;招降為上,逼降為下。
因此,制夷之法,固應恩威並用,文攻為主,武略為輔,可事半功倍也。」李猛沉聲道。
賈琮微微頷首,道:「具體如何做?」
李猛道:「其一,可在各省漢蠻交界要害之地駐軍、屯兵、修邊、築卡,防止彼輩互相流竄,成威懾封鎖之勢。
蠻人多賴與漢民交易換取鹽鐵布匹等物,若斷關絕道,彼輩自潰矣;
其二,以寬厚仁政招撫。鼓勵漢夷通婚,酌情減輕夷民賦稅,設立官學專門教導夷民,廢其文化風俗,推行孔孟之道、三綱五常,其中學業甚佳,忠貞清正之人可授官職,治理夷地。
其三,對抗拒王法,怙惡不悛,勢力強橫的土司,施以雷霆之威,殺一儆百,連根拔起,則其餘土司必聞風喪膽,再不敢與朝廷相抗。
對其主動投獻者,寬大處置,收服人心。」
賈琮暗暗點頭,李猛能身居高位,肚子裡還是有貨的,因撫掌贊道:「好!孤無異議,轉軍機處會商,儘快頒布施行。」
「是。」
「至於所須費用麼,既然是文攻武略,軍費撥一部分,國庫里另撥一部分。」賈琮道。
李猛忙道:「王爺放心,臣自當與諸位中堂分說。」
賈琮又道:「削平六省土司之事,關乎重大,牽連甚廣,非聲望隆重之將不能為之。
著安國公、驃騎大將軍李猛率精兵良將趕赴西南,統籌提調六省平蠻改流事宜,賜王命旗牌,節制六省官員軍民人等,三品以下官員先斬後奏。」
李猛忙道:「臣接旨。」
賈琮又道:「安國公從都中挑幾個將軍帶去輔佐罷。」
李猛道:「謝王爺。臣舉薦叢興生、袁期、陳炳文……」
眾人聽他一口氣點了五六個人的名字,都是王寧提拔起來的寒門將領,如今皆掌一營京軍,心中都明白,這都是上面安排好了的。
被他點到名的人都心中哀嘆,果然……樹倒猢猻散,王寧這顆大樹倒了,自己能有好果子吃麼?
賈琮點頭道:「准。」又看向六個寒門將軍,淡淡道:「諸位將軍出身寒門,能通過武舉走到今天,難能可貴,必有幹才。
西南各省急需良將,此去望諸位齊心用命,多立戰功,將來也好安身立命,封妻蔭子。」
「臣遵旨,必誓死效命!」六人忙出班躬身道。
按說他們現在身為京營指揮使,已經算安身立命,封妻蔭子了,賈琮重提此事,顯然是暗示你們那點根基還不遠遠不夠,若無新功勞,隨時可能被摘了烏紗。
即便立了功,想馬上回京也不可能,先鎮守西南罷,誰讓你是寒門出身呢?
雖說借著屠斐之亂封了世爵,但拔苗助長終究要付出代價。
賈琮頷首道:「就有勞諸位了。安國公,西南地區山路難行,孤再給你三千新軍並一百門小口徑野戰炮,配合各省兵力,想來蕩平區區蠻夷應不在話下。」
李猛大喜,忙道:「臣多謝王爺恩典。」沒想到自己也能有頑新軍的一天,聯姻果然是門好生意。
「所需軍士你自去京軍中挑選罷,一應槍炮彈藥老牛負責調撥。」
「得令。」
「隊伍選拔出來就拉到新軍學院訓練罷,儘快整訓完畢南下,平定土司後就地鎮守。」
「是。」李猛微微有些失望,倒也明白賈琮的意思,是暫時不許都中出現嫡系之外的新軍。
「老牛,你可得給我弄些好器械。」李猛有些不放心叮囑道。
牛繼宗笑道:「這個自然,安國公為朝廷打仗,俺老牛定給你挑上好的。」
「多謝多謝。」
「客氣客氣。」
賈琮笑道:「就這樣罷,六位將軍隨安國公南下征戰,京營的差使就暫時卸了,諸位儘快議定代指揮使報來。」
「臣等遵旨。」李猛、王子騰、牛繼宗忙拱手道。
「老王、老牛留下,爾等去罷。」
「臣等告退。」
待眾人退下,賈琮才道:「新軍整訓得如何了?」
牛繼宗忙道:「回王爺,第一批三萬新軍已訓練成軍,目下仍在日夜訓練,不敢懈怠分毫。另外前兒又接到一批火器,正分配到各營。」
賈琮微一沉吟,道:「是有這麼回事,數量是多少來著,孤一時忘了。」
牛繼宗忙道:「火槍五萬三千餘杆、各式火炮六百餘門,彈藥若干,大約有三成是王爺的軍械廠里生產的。」
賈琮笑道:「是了。不容易,咱也能自產槍炮了,比西夷所產成色如何?」
牛繼宗道:「臣著人試了,成色一般,並無差別。」
「如此孤就放心了。」賈琮欣慰地點點頭,道:「儘快換裝整訓。嗯,王世兄……」
「末將在。」
「你和眾人議議,舉薦幾個得力人上來提督四營兵馬,另外兩營讓安國公定罷,此外那四營中的將官仔細甄別甄別,不可靠的都打發出去,重新提拔安插人手。」
「是。」王子騰躬身道。
如今賈琮麾下,王子騰管人事、行政,牛繼宗管軍械、後勤,柳芳、侯孝康等都各管一攤子,皆手握重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