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甄緣、甄繾姐妹並郁千凝過府探望寶釵、鳳姐兒、平兒三人,送了許多產婦嬰孩應用之物,賈琮正好在家摸魚,忙迎進來。
至寶釵房裡,甄緣慰問恭賀了一番,和寶釵談笑一陣,又轉身去逗弄鶯兒懷裡的虎頭。
賈琮見郁千凝一雙眼睛總有意無意在自己身上打轉,因悄悄使了個眼色,把她帶到外間,低聲道:「郁大小姐,你不好生在店裡帶貨,來我家有何貴幹?」
郁千凝嗔道:「什麼好刻薄東家,人家替你掙了這許多錢,就不能歇息一天?好心當成驢肝肺,人家來看看太太和小少爺不行麼?」
賈琮呵呵一笑,道:「小妖精,你來看寶釵也沒用,爺已經決定金盆洗手,前兒已與她們立誓,不再納一個人進門兒,你可別打爺的主意。」
郁千凝點漆般的眸子一轉,道:「難道連甄三姑娘也沒戲了?」
「緣兒自然除外。」賈琮道,「這是舊人,琮豈敢背棄?」
郁千凝眼波如水,膩聲道:「狠心賊,難道人家就不是舊人?」
賈琮大感吃不消,雖對她無甚感情,可是面對藍薇、黛玉一個級數的美人兒軟語相誘,又唾手可得,若說不心動那才有鬼了。
「少來,爺清清白白、光明正大,咱們之間只是東主和夥計的關係,你休想打爺身子的主意。」
「討厭!王爺何故拒人於千里之外,難道人家很不堪入目麼?」郁千凝啐道。
賈琮看了她一眼,攤手道:「郁大家若不堪入目,世上的女人都慘不忍睹了。非琮不解風情,實在是分身乏術,不忍耽擱了姑娘。」
郁千凝嬌聲道:「少來,你已經耽擱了本姑娘的終身,就得負責到底。」
「這從何說起?」賈琮奇道。
郁千凝輕哼一聲,掰著手指頭道:「上回與你說了霍相、董相的公子皆有意於我,如今這兩個公子都被你砍了頭去,叫人家歸於何處?」
賈琮笑道:「你應該感謝我才是,若你當時就委身下嫁,現在豈不成了寡婦?」
「你不是對寡婦情有獨鍾麼?」郁千凝貼近身來,在他耳邊輕笑道。
賈琮大窘,乾笑道:「胡說八道,爺什麼時候嗜好寡婦?」
郁千凝掩嘴笑道:「還嘴硬,都中誰不知道王爺對家中寡嫂關懷備至,都說先榮國公乃大吳之樂毅,君乃大吳之陳平,功業不遜乃祖也。」
賈琮被她一頓挖苦,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佯怒道:「混帳,誰敢在背後嚼我的舌根子,你從哪裡聽來的?」
郁千凝嗤笑道:「反正來多寶閣購物的豪門太太、奶奶都這麼說,爺的風流美名可謂震古爍今矣。」
賈琮啞然失笑,擺手道:「罷了,爺不與你們這群婦道人家一般見識,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爺就是這麼風流,誰能把我怎麼樣?」
郁千凝微撅櫻唇,不伏氣地道:「爺既博愛,何故吝惜於妾身?
人家就算比不過藍姐姐,難道還比不上任舒她們?何況……」
說著垂下頭去,臉上浮起一絲嫣紅。
「何況什麼?」
「何況爺未曾試過,怎知妾身不如人?教人家含冤莫白呢。」
郁千凝踮起腳尖在賈琮耳邊吹了口氣。
賈琮暗呼頂不住,忙退了一步,腳邊一碰,一條圓凳已被踢翻。
郁千凝掩嘴輕笑,色坯子,我還不知道你。
鶯兒聽到聲音,忙出來察看。
「沒事沒事,不小心絆倒了凳子。」賈琮忙道。
「哦。」鶯兒將凳子扶起,回裡間報告。
賈琮一把將郁千凝拉到角落,在她挺翹的臀上重重捏了兩把,惡狠狠地道:「小妖精,爺都在家裡賭了咒發了誓,為什麼還來糾纏?
跟你說了爺也沒辦法,你真饞爺的身子便自去和如意她們說,她們點頭你就進來。」
郁千凝嚶嚀一聲,伏在賈琮懷裡,輕嗔道:「你輕些兒。還說人家,你這饞癆餓眼的樣兒,難道藍薇她們沒餵飽你?」
賈琮笑道:「我前兒吃飽了,今兒還沒吃呢。」
「下流坯子。」郁千凝橫了他一眼,吐氣如蘭,道:「人家自有法子進門兒,到時候你不許始亂終棄。」
賈琮奇道:「主母不點頭,你有什麼法子?」
郁千凝笑道:「自然是先斬後奏。」
「什麼意思?」
「不告訴你。」
「小妖精,到時候不成可別來求爺。」賈琮笑道。
郁千凝傲嬌地道:「本小姐才不求人。」
賈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由自主點頭道:「話說你這樣的好人兒,合該給爺享用。」
郁千凝膩聲道:「奴家等著爺來寵幸。」說著芊芊素手從賈琮胸前輕輕滑下。
賈琮混身一顫,忙握住她手,道:「休得無禮,爺可不是隨便的人。裡面還有人呢。」
郁千凝嗤一聲笑了,白了他一眼:「口是心非。」
「爺,太太請你進來。」鶯兒出來喚道,瞪了郁千凝一眼,勾引爺們,不要臉。
「來了。」賈琮忙將郁千凝推開,轉身進去。
郁千凝恍若未覺,翩然隨他進去,面上羞喜春色早已斂去,端麗如仙。
寶釵笑道:「我倦了,你陪緣妹妹、繾妹妹、郁姑娘去鳳姐姐、平兒處看看罷。」
「好。」賈琮忙答應下來,殷勤地過去扶著寶釵躺下,又當著眾人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寶釵大羞,掩嘴啐道:「沒個正行兒,讓人笑話,還不去了。」
賈琮笑道:「又沒外人,老夫老妻怕什麼。」
甄緣姊妹皆紅著臉偏過頭,假裝沒看到。
寶釵低聲道:「你倒處處都有內人。」
「見笑見笑。」賈琮訕訕一笑,忙帶著眾人走了。
陪著三女看過鳳姐兒、平兒,賈琮攜著甄緣出來,道:「緣妹妹,這些日子朝里朝外著實太忙,沒得空來看你,家裡可好?」
甄緣道:「好著呢,有你照拂,家裡衣食無憂。前兒宮裡發生那等劇變,我們聽說也嚇壞了,好在你吉人天相。」說著猶有餘悸地拍拍胸脯。
賈琮笑道:「我還沒娶你過門兒,豈敢出事?」
甄緣含羞一笑,道:「太太們說,等我……和繾兒的終身定了,她們也想回金陵去了。」
賈琮道:「我會安排。這幾日也閒了,過兩天看個好日子,我讓大太太去你家裡提親。」
甄緣「嗯」了一聲,滿心歡喜點了點頭。
「你平日在家裡都做什麼?」賈琮笑道。
甄緣笑道:「還能做什麼,讀書、寫字、針織而已,有時郁姐姐過來陪我說說話兒,下下棋。對了,你編的幾部書我都拜讀了,果然不愧為天下第一才子。」
賈琮忙道:「過獎過獎。我不過是出個主意,都是寶釵、黛玉她們寫的,我可不敢居功。」
甄繾笑道:「故事總歸是從琮哥哥的腦子裡蹦出來的,真不知道你怎麼能想出這麼好的故事。」
「你也看了?」賈琮笑道。
嗯!甄繾點了點頭,笑道:「還有郁姐姐也看了呢。」
郁千凝笑道:「不意大將軍竟是小說家。」
賈琮笑道:「你們最喜歡哪個人物?」
甄緣道:「楊過。」
甄繾道:「令狐沖。」
郁千凝道:「楚香帥。」
賈琮得意地笑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他們加起來就是我。」
「臭美!」眾女皆笑。
「緣兒,你整日關在家裡也不怕悶壞了,今兒無事,哥哥帶你去逛逛街怎麼樣?」
甄緣掩嘴笑道:「哪有姑娘出門逛街的。」
「女扮男裝不就行了麼?」賈琮笑道:「你和湘雲身形相仿,她那裡男裝甚多。」
甄繾、郁千凝齊聲道:「我也要去。」
賈琮無奈攤手,道:「那就都去罷。」
結果出門的隊伍里又增加了一個湘雲,沒辦法,眾人都要和她借衣服。
賈琮本想微服私訪,體察民情,順便和甄緣培養培養感情,哪料到多了三個跟班,四女雖換上男裝仍俊美得不像話,引得路人頻頻側目,更有喜好男風的浪子主動上前搭訕,早被眾親兵和隱伏在暗處的錦衣密諜帶走。
眾人在最繁華的永樂坊逛了逛,四女本有些拘束,生怕被人認出來,不過一見到琳琅滿目的珠寶、玩器、胭脂、水粉、錦緞等就樂得忘了其他,雖說多寶閣東西更好,卻無逛街的趣味了。
賈琮也暗暗咋舌,女人逛起街來,體力似乎立刻爆表,自己都微感疲乏了,她們還興致高昂,毫無倦意。
「咱去茶樓吃杯茶罷。」賈琮指了指路邊一家大茶樓。
四女異口同聲地搖頭道:「外面的茶水器具不乾淨。」
賈琮笑道:「早從家裡帶了。」
四女這才點頭同意。
甄緣笑道:「你去人家茶樓里烹茶吃,不怕老闆攆你走。」
賈琮笑道:「我又不是不給錢。」
眾人笑著上了樓,樓上座無虛席,不過早有人為他們清理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出來。
「幾位爺,吃什麼茶?小店有碧螺春、龍井、六安瓜片、老君眉……」茶博士見幾人衣著光鮮,氣度不凡,忙笑著上前招呼。
「下去罷,咱自己備了。」賈琮擺擺手。
兩個親兵早已端上小火爐來,把燒水的銅壺架上,精緻的茶具擺好,引得眾茶客注目疑惑。
「這……」茶博士第一次見有人來茶樓自己烹茶的,有些尷尬又有些氣惱。
旁邊扮作小廝的親兵掏出一錠銀子塞在他手裡,將他打發了。
甄緣嫻熟地泡了一壺茶給眾人斟上,笑道:「原來市井之間這麼熱鬧,倒也有趣。」
眾女都笑著稱是,嚷著下次還要來。
賈琮笑道:「逛街可以,你們記得都畫個丑妝,省得招蜂引蝶。」
湘雲道:「我們堂堂男兒還怕什麼?」
郁千凝忍不住嗤一聲笑了,道:「雲兄不知,男兒生得你這般模樣亦不保險呢。」
湘雲臉蛋一紅,忙啐道:「什麼瘋話,我卻不懂。」
賈琮正要調笑兩句,忽聽旁邊一桌几個年輕士子正討論朝廷新政,因凝神細聽。
一人道:「張兄,你聽說了麼?朝廷新法又變了,原來一畝地征一錢銀子,現在變為五錢,驟然提高四倍,如今秋稅催課在即,如何是好?」
張某嘆道:「稅吏見天兒上門,哪能不知道,可是有什麼法子?聽說是靖王殿下的旨意。」
又一人憤憤不平道:「如此重稅就不怕催逼過甚,激起民變麼?士紳之家田地眾多,除去佃戶酬勞,再交了稅,還剩幾何?」
「說的是,何況地有肥瘦腴瘠,若家裡都是上等田地倒也罷了,若是瘠土,怎交得起?」
「廟堂諸公又不種地,只管斂財,哪管這些,肉食者鄙也!」
「對!此策誤國!」眾人齊聲罵道,雖不敢罵賈琮,但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另一桌一青年士子轉身笑道:「諸位相公想來家中巨富,自然知道土地又不是只種糧食,若種桑麻果子、藥材或養魚蟹,所得頗豐,遠勝稻麥。
何況家裡也不僅務農,必行商坐賈,怎會繳不起區區五錢銀子的稅?若諸位都繳不起,那貧寒之家又當如何?」
「兄此言差矣,我等家裡雖有些田產,以往一畝地一錢銀子,現在驟增至五錢,這……這也漲的太多了,市面上何物有如此漲幅?百姓如何承受得起?」幾個士子皆搖頭反駁。
那青年士子約莫三十來歲,小鼻子小眼兒,五官似擠在一起,若非目光靈動精明,又身著錦繡斕衫,實不像個讀書人,聞言拱手一笑不再言語,只顧品茶。
賈琮聽了半晌,眉頭微皺,五錢銀子的稅是他定的,卻沒想到朝堂上是如此機械執行。
因開口問道:「方才聽諸位公子所言,朝廷新法徵稅竟是一刀切?聽聞以往都是按田地好壞而定稅率,這次豈能如此大違常理?」
旁邊士子見賈琮衣飾華美,貴氣迫人,忙答道:「確是如此。公子有所不知,這新法是當今靖王千歲定的,誰敢多征少征一分銀子就得腦袋搬家,下面官吏豈敢擅改?
只好不分青紅皂白,上面說多少就是多少,不敢稍動分毫,否則靖王殿下震怒,誰擔當得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