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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3章 金殿辯漕

2024-08-13 20:11:49 作者: 林羽樂
  因今日進府的人中可卿、尤氏等都是「老熟人」,賈琮便先來妙玉房中。

  熟門熟路地吃過合卺酒,賈琮忍不住調笑道:「難得大士破了酒戒。」

  妙玉臉蛋微紅,不敢看他,只別過臉去啐道:「登徒子。」

  賈琮見她穿著大紅色喜服,在燈下越顯嬌艷欲滴,再無半分昔日清冷之氣。

  因抱著她笑道:「櫳翠庵有佳人,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琮窺之三年,垂涎久矣,女菩薩知乎?」

  妙玉嗤一聲笑了,盈盈白了他一眼,道:「花言巧語,我才不信。

  我知道我性子孤拐是不討人喜歡的,府里不少姑娘都討厭我,明日後我還去櫳翠庵里住。」

  賈琮忙道:「哪有此事,你這般人兒誰討厭你?那一定是嫉賢妒能。」

  妙玉輕哼了一聲,道:「你少哄我,我就是知道。就你這個好色之徒,葷素不禁。」

  賈琮笑道:「府里這許多女人,要說沒有矛盾齟齬連我都不信,畢竟人無完人,旁人覺得你有毛病,她自己何嘗沒有毛病?

  有些人不喜歡你目無下塵,有些人偏又因此引你為知己,也是尋常事。

  你不必多慮,府里能一團和氣最好,若不能,便各自安好也不錯,我不會讓你刻意去牽就誰。」

  妙玉眼中閃過一抹異彩,道:「你真是這般想的?」

  「那是自然。」賈琮道:「往後你願住府里就住府里,願住櫳翠庵便住櫳翠庵,平日裡和談得來的姐妹們多走動走動便是。嗯……你不會和誰都談不來罷?」

  「呸,你才是孤家寡人。我和寶釵、黛玉、嬋姐姐、晴雯、完顏姐妹都合得來。」妙玉嗔道。

  賈琮笑道:「我還道你只鑽研佛經,都沒兩個手帕交呢,如此我就放心了。」

  妙玉伏在他懷裡,輕輕在他胸前捶了一下,道:「你一定是聽了旁人的話,以為我不近人情,目中無人。」

  賈琮忙道:「聞所未聞。」

  妙玉見他矢口否認的樣子,抿嘴一笑,旋即又垂首低聲道:「那你……什麼時候對我這個出家人有意的。」

  賈琮微微一笑,這是女人最喜歡問的問題,即便是大才女也不能免俗,他對此早有豐富的經驗。

  因笑道:「第一回我吃醉了酒,誤入你閨房睡了一覺,惹得你大發雷霆,當時我就想,她這麼愛潔,難道一輩子不和男人睡覺麼?」

  妙玉大羞,跺腳啐道:「堂堂伯爺跑到尼姑房裡睡覺,你還有理了。」

  賈琮笑道:「都是佛門弟子,貧僧借宿片刻不為過罷?」

  「什麼貧僧,我看你是貧嘴。」妙玉笑罵。

  「真的,有人說我是彌勒佛轉世,比你這個菩薩品級還高些。在沙門裡你最多算個一品大員,我至少是個內閣大學士。」賈琮笑道。

  「呸,褻瀆佛祖,誰說的?不怕下拔舌地獄。」妙玉道。

  「你的同喜。」

  「什麼同喜?」

  「讀書人一科中式叫同科,你們姑娘家一起辦喜事,不就叫同喜?」賈琮笑道。

  妙玉掌不住噴笑出聲,旋即嗔道:「討厭!你倒會編排我們。嗯……是白姑娘麼?」

  賈琮點了點頭。

  「你……你還在我這兒作甚,緣姑娘、秦姑娘並白姑娘她們還等著呢。」妙玉白了他一眼。

  賈琮笑道:「可卿她們仨今晚且不必管,爺只須專心對付你、緣兒、秋薇便可。」

  「為何?」妙玉奇道。

  「分身乏術,鞭長莫及。」

  妙玉紅著臉啐了一口,道:「你真是天下第一好色無厭之徒。」

  賈琮笑著合十道:「貧僧法號不戒,師太難道不知麼?所謂不戒,就是想幹什麼幹什麼。」

  妙玉掩嘴笑道:「你的法號不是叫『色色』麼?」

  賈琮壞笑道:「這個法號待會再用。」

  「討厭,還不去了,囉嗦什麼。」妙玉嗔道。

  「我把緣兒、秋薇都拉來如何?人多熱鬧些。」賈琮道。


  「你……混帳!」妙玉大羞,哪裡猜不到他想做什麼。

  賈琮笑著在她臉蛋上捏了一把,道:「不識好人心,你和緣兒都未經人事,秋薇有經驗,正好指點你們。」

  妙玉冷笑道:「多謝,我看某些人是為自己居多罷。」

  「此言差矣,小生毫不利己,專門利人。」

  「呸,下流。」妙玉惱道,旋又擔心賈琮生氣,眼珠一轉笑道:「你若能下棋贏我一盤,什麼都依你。」

  啪!賈琮惱羞成怒,抬手在她挺翹的臀峰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你上次贏了我那麼多盤還沒和你算帳,還敢提下棋的事兒。」

  妙玉微噘櫻唇,委屈道:「你不是自稱遼東第一高手,綽號『東北虎』麼?難道連個小女子也怕?」

  賈琮笑道:「我怕你?好,爺今晚讓你輸的心服口服。來人,拿象棋來。」

  妙玉忙道:「不許要人讓子,不許請幫手。」

  賈琮一口答應:「就平下。」

  須臾,紅燭高照,棋枰呈上。

  賈琮擺手洒然一笑:「棋且擺下,某去便來。」說完一溜煙去了。

  妙玉抿嘴一笑,送他出去,回來自把紅黑棋子擺好,賈琮的棋藝她深知,若不讓他,這輩子別想贏自己,因胸有成竹品茶相候。

  賈琮先來到甄緣房中,見她正戴著紅蓋頭側坐在床邊,因笑道:「等急了罷?

  要我說成親就是麻煩,朝廷的誥封早已下來了,弄一紙婚書得了,還搞這些繁文縟節作甚,讓我像個無頭蒼蠅到處亂跑。」

  甄緣抬手掩唇,似在輕笑,並不理他。

  賈琮奇道:「咦?難道現在時興新娘子不說話?我倒不知。」說著過去拿起秤桿將蓋頭挑開。

  「緣兒,你今兒真是越發好……看……你,你!」

  賈琮看清新娘面貌,笑意登時凝固在臉上,大驚失色,連退兩步,指著那女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新娘笑道:「怎麼?不認識了麼?」

  「你!唉,你怎麼混進來的?!荒謬荒謬!來人!」賈琮苦笑搖頭。

  忽聽外間噗嗤一聲笑,又有兩個身著喜服的女孩子進來,見賈琮一臉懵逼的樣子,大笑道:「你也有上當的時候。」

  賈琮見到正主,攤手苦笑道:「緣兒,這是怎麼回事?你濃眉大眼的怎麼也搞惡作劇?」

  甄緣抿嘴笑道:「郁姐姐說和你開個頑笑,讓她自己說罷。」

  郁千凝慢條斯理從床上起身,一步步朝賈琮走過來,在他耳邊輕笑道:「本姑娘是緣奶奶的通房大丫頭,乃是正大光明進府,可不是偷偷摸摸混進來的,不知王爺有何指教?想來公主、太太們也無話可說罷?」

  賈琮愕然,旋即笑道:「好你個狐狸精,果然狡猾狡猾滴,讓你搭上了末班車。」

  說完看向甄緣,笑道:「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竟答應了她。」

  甄緣赧然道:「郁姐姐說我年輕不知深淺,怕我進府後惹你生氣,所以自告奮勇陪我一同進來,我還要謝謝她呢。」

  郁千凝得意地輕哼一聲,白了賈琮一眼,道:「實話告訴你罷,你這府里狐狸精太多,緣姑娘雖滿腹詩書,卻不知人心險惡,我這個做姐姐的不陪在她身邊,怕她吃虧。」

  賈琮瞪了她一眼,扭頭看著另一個圓臉小姑娘,道:「繾兒怎麼也在?」

  甄繾紅著臉縮在姐姐身後,不敢看他。

  甄緣笑道:「家裡太太們說繾兒心地純善,怕去別家吃虧,知道你喜歡漂亮姑娘,就隨我陪嫁給你了。」

  賈琮啞然失笑,總算明白過來,甄緣和郁千凝這對兒組合已是天造地設,再附贈個純美呆萌的甄繾,這是患了爭寵魅力不足恐懼症,生怕套不牢自己呀。

  因苦笑道:「罷罷,沒想到現在閨帷之內也時興抱團了,有你們三巨頭在能吃什麼虧呢?」

  甄緣本就擔心賈琮內宅複雜,自己身為罪臣之女容易吃虧,因此聽郁千凝毛遂自薦,便一拍即合。

  順帶拉上向來崇拜賈琮的妹妹,想來憑自己出身大家的見識、郁大家的老練並妹妹的純真無邪,三人應能在內宅有個立足之地。

  聽賈琮道破自己的小心思,甄緣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惶恐,生怕他誤會自己拉幫結夥。


  忙撒嬌道:「琮哥哥,郁大家對你一往情深,我也於心不忍,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如此既不違背你在公主並寶姐姐、林姐姐跟前立的誓,又能成人之美,何樂而不為呢?」

  賈琮看了郁千凝一笑,擺手笑道:「我並無他意,郁大家麼,我自是仰慕已久,只因前些日子政務繁忙,沒顧得上。

  沒想到竟有守株待兔的好事兒,再好不過。本來打算忙過這一陣兒再向大家自薦枕席。」

  郁千凝掩嘴笑道:「好不害臊,哪有男人自薦枕席的,你那誓言不顧了?」

  賈琮笑道:「在郁大家面前,我只是說出所有男人的心聲而已。至於誓言麼?唉,世間安得雙全法?琮只好辜負老天爺了。」

  郁千凝含羞白了他一眼,道:「真真兒是風流才子,就會哄人開心。藍薇她們就是被你這麼騙上手的罷?」

  賈琮忙矢口否認,道:「絕無此事,全是真愛,比真金還真。」

  郁千凝笑著啐了他一口,端過酒杯來服侍賈琮和甄緣吃了合卺酒。

  甄緣含羞道:「琮哥哥,你……」

  賈琮忙道:「哥哥還得趕場呢,我先去秋薇她們那裡,待會隨我去妙玉房裡,天兒冷了,咱們晚上一起睡暖和些。」

  甄緣大羞,跺腳道:「這……這怎麼可以,好荒唐。」

  賈琮指了指她們三個,笑道:「就許你們抱團,不許哥哥通殺,好沒道理。就這麼定了,待會派人來請你。」說完匆匆走了。

  甄緣還待再說,卻被郁千凝拉著,低聲勸道:「傻丫頭,府里這麼多人,王爺又風流,這等事以後還少了?

  別人都這般做,你不做豈不被人比下去?也易落人褒貶。何況……」說完掩嘴一笑。

  「何況什麼?」甄緣忙問道。

  「何況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緣姑娘只要比別的妃妾更懂服侍他,在王爺跟前兒豈不就把別人比下去了麼?這可是爭寵的好機會。」郁千凝笑道。

  甄緣搖頭道:「我只求有個安身之處,並不想與姐妹們爭奪什麼,而且……我哪懂服侍……他。」說著不覺紅了臉。

  郁千凝笑道:「我明白緣姑娘大家閨秀,高風亮節,即便不想爭寵,總不好被人比下去罷?」

  甄緣想了想,點頭道:「郁姐姐說得有理,只是……我又不懂……」

  「別擔心,有姐姐在還能讓那個好色之徒跑了不成?」郁千凝拍著胸脯道,論勾引男人,府里除了幾位同是行首出身的姐妹,誰是她的對手?

  甄緣知道她的本事,羞笑著點點頭。

  「姐姐,我也要學麼?」甄繾忽然探過頭來,萌萌地道。

  「死丫頭,不許偷聽大人說話。」甄緣紅著臉罵道。

  郁千凝忍著笑道:「不用,四姑娘保持本色最好,若刻意去學,反而落了下乘。」

  「哦。」甄繾笑著點點頭,坐回椅內小口小口吃著點心,從早到晚沒吃東西,早就餓了。

  不多時,賈琮帶著甄緣、白秋薇聯袂而來。

  妙玉見一人去三人回,驚道:「你們這是……」

  甄緣笑道:「他說要和姐姐殺一局,請我們來見證。」

  白秋薇笑道:「姐姐可別手下留情。」

  賈琮哼了一聲,道:「我怕你賴我的帳,所以把她們叫來,待會也方便些,嘿嘿。」

  妙玉氣道:「天寒地凍的,待會兩位姐姐回去豈不冷著?」

  賈琮哂道:「你以為你贏得了爺麼?」

  妙玉咬著唇兒,瞪了他一眼,道:「大言不慚,待會看你怎麼說。」打定主意絕不留情,省得浪費春宵。

  賈琮大笑,道:「好。」說完坐到桌前。

  妙玉招呼二女坐下後,道:「你走罷。」

  賈琮搖頭笑道:「我說下棋,卻不是這個下法。」

  「你又有什麼鬼主意?說好了平下。」妙玉啐道。

  「放心,我這法子絕對公平。這裡還有兩位人證呢,若有何不公平之處,你但說無妨。」賈琮道。

  妙玉沉吟道:「你且說來。」

  卻見賈琮將棋子一個一個翻過來,蓋在棋盤上。


  妙玉哂道:「你要下盲棋?也使得。」心中自信憑自己的記憶力,盲不盲棋也無所謂。

  賈琮神秘一笑:「咱下揭棋。」

  「何謂揭棋?」甄緣好奇地道。

  賈琮笑道:「就是咱們把所有棋子像打葉子牌一般,翻過來洗亂,再隨意按正常位置擺好,只有帥位固定不變。」

  甄緣笑道:「這種下法前所未見,倒也有趣。」

  妙玉皺眉道:「棋子都蓋著,又打亂了,如何走子?」

  賈琮道:「這個容易,比如你看這個中兵位置的暗子,我現在不知道它是什麼,就當它還是兵,按兵的走法往前拱一步,只要一動,這棋子就必須翻過來,你看是馬,以後就按照馬的走法行動。」

  「若翻開是士象怎麼辦?」妙玉道。

  賈琮笑道:「這正是揭棋的精妙之處,除了將帥,其餘子力都可隨意過河搏殺,士象還是一樣按老辦法走。」

  白秋薇想了想,道:「這倒多了許多變數。」

  妙玉也明白過來,賈琮是想以此法抵消兩人巨大的棋力差距,沒好氣道:「就會些歪門邪道。」

  賈琮壞笑道:「原來妙兒也知道『歪門邪道』?日後倒要請教。」

  「呸,你這是邪法,我才不下。」妙玉啐道。

  「那正好了,省了爺的麻煩。退賽算輸,這是國際通行規則,那就算我贏了,嘿嘿,承讓承讓。」

  「你,無賴。」妙玉嗔道:「那就下一盤,不許耍賴。」

  賈琮忙道:「爺光明磊落,從不耍賴。」

  妙玉道:「就信你一回。」

  白秋薇笑而不語,你明知他是無賴還和他賭賽,這不是羊入虎口麼。

  果然,十幾個回合後,妙玉因不熟悉規則,被賈琮利用豐富的經驗擊敗。

  「我贏了!」賈琮大笑道:「你們都看到了罷?爺遼東第一高手豈是浪得虛名,強如妙玉也被爺輕鬆斬落馬下,哈哈哈,還不給我納身來。」

  甄緣大羞想逃,早被白秋薇拉回來。

  「白姐姐,他混帳,你拉我作甚?」甄緣急道。

  白秋薇在她耳邊低聲道:「他是個牲口,咱們三人一起總要輕省些,不然你與他單挑豈不吃虧?」

  甄緣心中暗道人家願意吃這個虧,臉上卻紅紅的說不出話來,半推半就被白秋薇拉過去。

  妙玉羞不可遏,不敢看白、甄二人,忙道:「三局兩勝。」

  賈琮哂道:「高手過招,自然是一局定勝負。想三局兩勝也可以,明兒再定賭約,先把今晚的事兒辦了,爺小本經營,概不賒欠。」

  「呸!」妙玉知道拗不過他,認命地別過頭去,早被賈琮攔腰抱起,放到榻上。

  「薇兒,把緣兒帶過來,讓這兩個丫頭知道爺的厲害。」賈琮怪笑道。

  「來了。」白秋薇掩嘴一笑,拉著甄緣走上床榻,放下層層帷帳。

  ——

  聽說有刁民告了御狀,朝廷有改革漕運的意思,漕運總督、河道總督並金陵、安徽、山東、浙江、湖南、湖北、江西、河南等八省督撫生怕賈琮「聽信讒言」降罪,連忙星夜進京「陳情」。

  近兩個月來,朝廷上下圍繞河運和海運之事,早已吵翻天,群臣有的支持河運,有的支持海運,大家各為其主,各謀其利,鬧得不可開交。

  因事關國計民生、千秋大計,軍機處也不敢貿然決斷,只得又報到賈琮這裡。

  賈琮無奈,年都沒過好,只得又上朝操心這些爛事兒,心中也不由自主湧起陣陣無力。

  即便自己現在已經是無冕之王,掌握了國朝最高權力,但對這些根深蒂固的弊政仍覺有心無力,若殺人能解決問題,他早就大開殺戒了。

  以前在歷史課本上學的知識,都說大運河溝通南北,有利於發展商業,促進經濟繁榮,如何如何有利。

  好像勞民傷財、大興土木這些坑百姓的事兒都被楊廣幹完了,後人都在享福,豈料這條運河帶給後人的苦難遠遠多於開鑿之時。

  此時賈琮才深深明白,若說某事有利,必是建立在某些人的不利之上,利有多大,弊必定就有多大,而且往往是弊大於利。

  比如鹽法、漕務不外如是,都是大部分人犧牲,供養出極少數人的太平盛世。


  還好自己推的新法狠狠在豪強身上割了一塊肉下來,否則當這個攝政王也沒多大意思。

  賈琮看著吵成一團的滿朝大臣,心中怒火漸漸竄起來,神色越來越冷。

  有機靈的見機不妙,忙閉上嘴退了回去,其餘二愣子見氣氛不對,偷眼一瞧,也忙縮回去。

  賈琮冷冷道:「諸位都滿腹經綸,口若懸河,在金殿上唇槍舌劍,高談闊論,罵人不帶髒字兒,孤大開眼界。

  聽了許久,都在批駁別人之法不行有何弊端,自己又提不出無可辯駁的妥善之法,雖說真理越辯越明,可這麼扯皮下去,徒耗光陰,於國於民何益?

  眾臣忙躬身道:「臣等慚愧,請王爺恕罪。」

  「罷了,一個個說,單論漕糧海運行與不行。中間旁人不得插嘴,違者廷杖伺候!」賈琮道。

  「是。」眾臣忙道。

  「漕運總督,這是你管的差事,你先說。」

  「是。」漕運總督唐英忙出班奏道:「回王爺,臣以為海運不可行。理由有三:

  一則漕運軍船之丁役難散。如今漕運共有運丁十二萬人,其餘船夫、民夫亦有數十萬人,一旦失所,勢必胥動浮言,冀圖震撼,恐生大亂;

  二則海途險遠,風高浪急,變幻莫測,前朝曾有海運之舉,則十損其四,非善法也;

  三則重造海船靡費甚重。如今運河上共有大小漕船八千餘艘,一旦廢棄,若重造海船,則須上千萬銀子,且非旦夕之功。請王爺明察。」

  賈琮「嗯」了一聲,道:「河道總督?」

  「臣在。」河道總督蘇任忙出班道:「啟稟王爺,臣以為海運大有可為。

  一則河道年久失修,不利運送。每年空耗國家大量錢財並民力,強逆水之性而為之,實難久持,百姓怨聲載道;

  二則海運雖有風險,無非折損點人船糧食,即便重造海船,與漕運相比,恐怕還要便宜數倍;

  三則河道之上,幫會道門林立,裹挾運丁、船夫、百姓等,招攬香火,聚眾設堂,不僧不道,或吃齋念佛,或喝酒吃肉,或為非作歹,若行海運,則斷其根基,以免養虎遺患。」

  河道總督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都說國之大事在漕,漕運之務在河,不過河督與漕帥卻是典型的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漕帥掌著漕運,麾下兵馬十餘萬,每年一兩千萬錢糧從手裡過,乃是肥缺中的肥缺。

  而且每年只管運個幾百萬石到通州就算完事,若過時運不到,還可推說河道淤塞淺涸,不能行船,耽擱了日子也不是自己的責任。

  河督雖也是正二品大員,一年也管著幾百萬銀子,可修河責任重大,修好了不顯功,若修不好就得倒霉,還容易激起民怨,釀成民變。

  哪裡發水決口了,哪裡河道沒水了,哪裡民田被淹了都得操心,絕對是國朝最吃力不討好的衙門。

  若行海運,運河上壓力大減,他也可輕鬆許多。

  「嗯,下一個。」賈琮微微點頭。

  新任兩江總督陳中建察言觀色,接著出班道:「啟稟王爺,臣以為海運勢在必行。只因漕運之弊有五,海運之利有三,不可不行也。」

  他久在南方任職,對漕運知根知底,早聽新黨中同仁說賈琮有變革之心,因忙出來搖旗吶喊。

  賈琮微微頷首,道:「講來。」

  「是。漕運之弊一:運丁困頓,偷竊走私。

  運丁終年往來於河道,耕種荒廢,負債纍纍,生計維艱,而行月糧大約十二至十五石之間,一半給米,一半折銀,總數不過十兩銀子上下,餬口尤有不能。

  失之於此,必取之於彼,故運丁便向州縣增索幫費,每以米質不合為藉口,勒索名目則有收兌漕糧之前的『鋪艙費』,兌糧上船之時的『米色銀』,開船離境之時的『通關費』和過淮安的『盤驗費』。

  或所索未遂,即籍稱米色未純,停兌喧擾,州縣不敢不應。

  除索要幫費,盜竊漕糧也是常有之事。一旦盜賣,即用『攙和』方法彌補,一是摻和雜物,如沙土、石灰、糠秕、米屑。

  二是將發脹藥品拌入米中,使體積脹大,如五虎、下西川、九龍散等。

  三是滲水浸泡,以石灰灑入米上,暗將溫水灌入船底,復籍飯火熏蒸,米粒發漲,這樣可以每石余出數升,以致貯倉之後,極易霉變。


  私貨運輸亦為補救辦法,為應付河上盤剝,軍糧經紀勒掯,運丁便於漕船上攜帶私貨,每五石糧便帶一石私物。

  譬如在南則載木植紙張磁器雜貨,在北則載私鹽,漕運衙門亦迫於無奈默認。

  弊二:良莠不齊,滋擾地方。

  國朝漕運按運糧區域分為百餘幫,每幫有船五、六十隻,每運約需船六、七千隻。

  每船以運丁1人領運,其餘雇募水手,此外還需臨時召募拉縴者,謂之『短纖』。

  如此,漕運中就形成了十萬餘人的水手,他們多是直隸、山東等地的無業游民。

  開國初年,水手由千總保結,然後呈報衛守備,故素質甚佳。

  後漕制日見敗壞,水手多為無賴,有些盜匪作亂失敗後,四處逃散,也變為水手,漕風日漸敗壞。

  此外,還糾眾抗延停斛不兌、鼓譟毆傷州縣官員、搶奪官銀、捆縛糧長、擅闖關閘、漕幫持械群眾,甚至劫掠居民等。

  弊三:地方浮收,苛虐百姓。

  漕政首禁浮收,最初猶不過就斛面浮收,未幾有折扣之法,始而每石不過折扣數升,繼乃五折、六折不等,浮收日甚。

  為達到浮收目的,收兌官員照例是在收糧時對糧戶進行刁難,故意拖延留難,逼迫漕民行賄。

  雖潔淨干圓,記書總嫌米丑,及再換米,刁難如故,退換數次,或願六扣、七扣,而淋尖撒地踢斛抄盤,一石之米又去其半矣。

  與浮收並行的,是糧戶必須的各種使費,吏胥和斗級索要茶飯錢,糧倉胥役索要各種項花費,此外又有口袋花紅等名目。

  有的州縣甫經開徵,即虛報滿廒封倉,利用漕民急於完納之情,有意刁難,以致民戶守候需日,不得不聽從出費。

  弊四,豪強縉紳,索取陋規。

  漕省素有所謂的『衿米』『科米』『訟米』等名目。縉紳之米謂『衿米』,舉貢監生米謂之『科米』,好爭訟者之米謂『訟米』。

  州縣官吏貪索,讓這些人拿住把柄,他們所交之米,非但不能多收,即升合不足、米色潮雜,亦不敢駁斥。

  縉紳地主不但將自己應完漕糧拖欠短交,還包攬漕民應完之糧,甚至向州縣勒索『漕規』。

  州縣官員征漕貪污,慮地方訟棍控告,則分飽之,於是包漕之風大起。

  劣紳刁生乃至於教官、典史以及武弁,甚有家居紳宦,利用百姓懼怕納漕心理,勾通吏胥,廣為包攬,官吏因有浮收,被其挾制,不能不通融收納。

  因包戶代交較自往交漕所省實多,是以包戶日多,不特刁民群相效尤,即良民亦漸趨於莠。

  熙豐九年,金陵省吳江縣有監生吳景修等三百餘人,挾制官府,吵鬧漕倉,強索規費,該縣因支出漕規幫費為數過大,致挪借公款二萬餘兩,此乃臣下親手辦的案子。」

  賈琮冷笑道:「原來漕運里竟有這許多名堂,若非陳總督談及,孤還不知。

  當年孤在遼東推新法時便知道豪強紳衿有收納田地、包攬詞訟賦稅之弊,沒想到也有包攬漕糧的。

  哼!地方官府心裡有鬼,欺善怕惡,竟被刁紳凌駕其上,何其荒唐!其五是什麼?」

  陳中建忙道:「王爺所言極是,古人云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州縣官吏勒索百姓,持身不正,自然也要被人勒索。

  弊五尤為重大,臣以為決不可等閒視之。」

  「嗯,但說無妨。」

  賈琮忽然有點欣賞此人,當年配合顧濤在金陵推新法時,陳中建是南省巡撫,還是舊黨中人,頗有些阻礙,還因剿匪之事被顧濤軟禁過,如今投靠過來,就顯得那麼順眼。

  拋開派系鬥爭來看,陳中建能幹到督撫一級,真材實料肯定是有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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