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有座山,名叫玉泉山,山勢平緩,綿延百里。
當年太祖皇帝大手一揮,就將此山賞賜給了稷下學宮,包括山腳下的田地,以及佃戶。
有了玉泉山,稷下學宮就此飛升,成了本朝第一書院。朝堂上許多官員都出身稷下學宮,比如於照安於相。這幫身上刻著稷下學宮印章的官員,形成了天然的同盟。別管內部怎麼斗,有難的時候,都會互幫互助。
官場儼然有了稷下學宮幫。
之後的皇帝,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開始刻意的打壓分化,故意挑起稷下學宮內部的鬥爭。
多方努力下,稷下學宮不負所望,分成了多個山頭。看似還是一團不可忽視的力量,實則影響力正在逐年下降。
還是拿於照安打比方,他在外面從不以稷下學宮學子身份自居,也不跟同窗經常來往。當他坐上宰輔的位置後,反而刻意抹去身上稷下學宮的標籤,刻意跟同校出身的官員拉開距離,私下裡少有來往。
現在他身上更明顯的標籤,乃是奸相。
之所以說他奸,因為他諂媚。儘管他的諂媚功夫很高級,很委婉。但是,站在朝堂上的官員,誰不是兩榜進士,誰不是苦讀十幾年學出來的。人人都是學霸,腦瓜子那叫一個靈醒,可不是江圖那個不學無術的玩意。再含蓄的諂媚,落在朝臣的耳朵里,都顯得噁心,下賤,不要臉。
私下裡大家都罵於照安,為了拍皇帝馬屁,連臉都不要了。稷下學宮就教出這麼一個玩意,活該今日被一個小小的獄丞挑釁。
……
到了約架這一天。
玉泉山下。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彩旗招展,這些都沒有。
但是……
人山人海啊!
成千上萬的人,昨晚上就成群結隊出城,早早的跑到玉泉山腳下占位置。反正現在天氣還挺熱的,野外住一晚沒關係,就是蚊蟲稍微多了點,忍忍就過去了。
到了天亮後,成倍的人,齊齊湧向玉泉山。放眼一看,但凡有個落腳的地方,都站著人。
百萬人口的京城,在這一天,好似都被掏空了。
店鋪里算帳的帳房都顯得無精打采,伸長了脖子,恨不得長翅膀飛到城外去。
身為約架當事人的陳觀樓,一大早還按時跑到天牢打卡上班,急得穆醫官吹鬍子瞪眼。
「莫非你要臨陣脫逃?」
「開玩笑。我豈能臨陣脫逃。約架的時間是正午,這會離著正午還有好幾個時辰。我早早的跑過去,當猴給人看啊!像我這樣的主角,肯定是要掐著時間出現,方能顯出我的不凡。」
都這會了,還有心情開玩笑,看樣子狀態很好,極其自信。
穆醫官告訴他,「今兒不當值的獄卒,都要出城替你搖旗吶喊。老夫租了一輛馬車,你要是沒有代步的,不妨跟老夫同乘一輛。」
「不用!區區幾十里路,一會時間就能到。」
「跟你比武的人是九品巔峰武者,你這個時候得節省體力啊,不能浪費在趕路上面。」
穆醫官苦口婆心,儘管心裡頭知道陳獄丞贏不了,但是還是幻想著別輸得太慘。
「下注了嗎?」陳觀樓果斷轉移話題,前天被世子陳觀復嘮叨,晚上被杜夫子嘮叨。昨天又被大姐陳小蘭嘮叨,被姐夫嘮叨。今兒還要聽穆醫官的嘮叨,他腦袋都快炸了。
趕緊聊點別的吧,將自己解脫出來。
「趕緊下注,下我打平手,下我能將齊大師打得吐血受傷。肯定能賺錢。」
「這麼有把握?」穆醫官不相信。
用腳指頭算都知道,一個二十幾的年輕人,縱然從娘胎裡面就開始練武,也才二十幾年。隔壁齊大師,年近六十,習武五六十年。時間上的對比,就已經慘不忍睹。
贏不了!
完全沒有贏面。
陳觀樓力勸不聽,很是遺憾,「老穆,你錯過了一個發財的機會。等我打完,你別後悔。」
後勤那邊今兒特別殷勤,早早的做好一桌易消化的飯菜,讓陳獄丞吃飽喝足去打架。
穆醫官好奇問了句,「侯府不管你嗎?任由你跑到天牢當差?」
「侯府倒是想管,我嫌煩,把侯府的人都趕走了。」
吃飽喝足,離著正午還有一個來時辰。
陳觀樓伸展了一下腰身,「差不多我該出發了。你們要去看熱鬧的,也要抓緊。去遲了肯定沒位置。」
「有位置有位置。前兒晚上就花錢從五城兵馬司手頭買了一個位置。」
「五城兵馬司什麼時候管到玉泉山的頭上?稷下學宮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掙錢?」
「朝廷默許的。這裡頭肯定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用我等操心。我們只管花錢買座位。」
穆醫官怕時間來不及,急匆匆上了馬車往城外趕去。出了城就發現,官道上擁擠得快堵車了。全都是去玉泉山看熱鬧的,拖家帶口,呼朋喚友,三教九流,豪門權貴。
不拘什麼身份,不分男女老幼,今兒是全京城人狂歡的日子。就算什麼都看不明白,就當湊個熱鬧,好玩!
有精明的小商小販,早就占好了有利位置,開始沿街叫賣。今兒一天的收入,抵得上平日一個月。
正所謂一月不開張,開張吃一月。
萬萬不能錯過啊!
幾萬人,十萬人……往玉泉山涌動。這麼大規模的人群聚集,朝廷也緊張啊。
五城兵馬司,錦衣衛,三大營全都出動了。還有禁衛營,負責皇帝嬪妃的安危。
世子陳觀復果然將建始帝請出了宮,顛顛的跑到稷下學宮看熱鬧,要親自主持幾十年難得見一回的九品武者公開比武。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數萬人翹首以盼,就盼著東風到來。
東風是誰?
自是今兒的主角陳觀樓。
玉泉山盛況空前,陳觀樓姍姍來遲。
他自天上來,落在山腳下,手裡拿著一張蔥油餅在啃。之前在天牢貌似沒吃飽,路上順手買了兩個餅。
配上一張帥氣十足的臉,儘管衣衫普通不顯身份,卻依舊勾得在場的大姑娘小媳婦嗷嗷叫喚。
尤其是陳氏一族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個沖在前面,替他加油助威。還有鄰里街坊家的大姑娘,恨不得整個身子貼在他身上,香帕往他臉上懟。
陳觀樓:……
他這是進了盤絲洞啊!
惹不起惹不起!
腳下輕輕一踩,躍上半空,踏著早秋的風進了位於半山腰的稷下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