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一筆勾銷

2024-08-07 20:13:35 作者: 繁華錦世
  亥時近子時的時候,紀弦江派出去盯著墓地的親兵回來了,匯報說一直沒有人攔路。

  紀弦江已經從紀瑞章那裡知道了紀瑞章不會派人攔路,聽了親兵的話,也沒多說什麼,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後,就讓親兵下去了。

  紀夫人抱著希望,說道:「瑞章原諒嫣兒了,是嗎?」

  紀弦江想到今天紀瑞章說的話,搖頭:「未必,今天我找瑞章談話了,瑞章沒找人攔路,不是因為他想開了,是因為夜笛威脅過他。」

  紀夫人微驚:「夜笛?」

  紀弦江點頭:「嗯。」

  「夜笛怎麼會…」

  紀弦江把自己從紀瑞章那裡知道的大概的事情說了一下。

  紀夫人愕然:「他倒是對嫣兒挺好的。」

  紀弦江卻不樂觀,面色沉重,憂心忡忡。

  紀夫人見夫君的面色不對,問道:「怎麼了?夜笛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紀弦江皺眉:「我擔心他是姜國間諜。」

  紀夫人大驚失色:「什麼!」

  紀弦江嘆氣:「我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陳東雁出事的地方是翠眠山,他從翠眠山上跌落,落的地方是望永江,望永江四通八達,也通往嫣兒住的那個無人山,如果嫣兒救的不是陳東雁,那很可能就是姜國間諜。」

  紀夫人聽的心顫:「或許也不是那麼絕對呢?不是陳東雁,就一定是姜國間諜了嗎?有可能是其他的普通人呢?」

  紀弦江眯眼道:「你覺得夜笛是普通人?」

  「這個…」

  「從瑞章的描述來看,夜笛武功很高,甚至遠高於我,遠高於屈根民,這種人怎麼可能是普通人?他有這麼高的武功,必然會參軍的,但當時,陳東雁出事,身邊沒有任何齊國人,但姜國間諜卻是很多的,那些間諜們個個武藝高強…」

  他越說紀夫人越心顫,說到最後,紀夫人居然有些信了。

  紀夫人慌張道:「那要怎麼辦啊,如果夜笛當真是姜國間諜,等他恢復了記憶,他不得…殺了嫣兒嗎?」

  紀弦江臉色越發凝重了,雖然紀嫣是夜笛的救命恩人,但姜國間諜哪裡會管什麼救命恩人,如果夜笛當真是姜國間諜,等他恢復了記憶,他肯定會殺紀嫣的,他何止會殺紀嫣啊,他肯定也會殺他們。

  這件事情真的非同小可。

  紀弦江繃著臉道:「你不用擔心,現在夜笛還沒恢復記憶,他暫時不會對嫣兒怎麼樣的。」

  他拉著紀夫人的手去床上:「今天太晚了,先睡吧,明早起來,我先找嫣兒說一說這件事情,讓她小心一些,我再去找屈根民,讓他安排一些士兵,儘量把夜笛困在博北關,只要夜笛不出博北關,那就是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哪怕他恢復了記憶,哪怕他是姜國間諜,武功高強,也不可能敵得過博北關的幾十萬大軍。」

  紀夫人聽他這樣說,心裡倒是穩定了一些,她叮囑道:「一定要保護好嫣兒。」

  「那當然了,我肯定不會讓夜笛傷了嫣兒的。」

  紀夫人嘆氣:「這叫什麼事兒,我覺得夜笛還是很體貼嫣兒的。」

  「這是他沒恢復記憶,他如果恢復了記憶…」

  紀夫人擺手,不想聽了:「睡吧睡吧。」

  紀弦江也不再說了,這事兒確實糟心,如果夜笛是陳東雁,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可偏偏夜笛不是。

  晚上所有人都睡了之後,紀嫣一個人起床,拿著玉笛,在院子外面吹笛子。

  笛聲好聽,但也悲愴。

  一首曲子吹完,她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玉笛,目光眷戀,透著溫暖,也透著悲傷。

  夜笛不知道從哪裡出來了,鬼魅一般站在她的身後,低聲說:「這笛子是你父母送你的吧?父親送的還是母親送的?」

  半夜三更,安靜的外院,忽然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嚇了紀嫣一大跳。

  紀嫣猛的轉身,看到了夜笛。

  他腰中掛劍,明明這麼冷的天,卻只穿著秋季長衫,紀嫣問道:「你怎麼還沒睡?」

  夜笛淡淡道:「你不也沒睡嗎?」

  紀嫣握緊了手中的玉笛,低聲說:「我睡不著。」

  夜笛唔一聲,表示理解:「在思念你父母,或者,你在懺悔。」


  『懺悔』這個詞,用在哪裡都沒問題,用在這裡,用在這個時間,驀地讓紀嫣驚住了。

  紀嫣看著他,詫異道:「你…」

  「我知道了。」

  夜笛右手按在佩劍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劍鞘,低聲說:「知道你為何會被你哥哥趕出家門,知道你哥哥為什麼那麼恨你。」

  頓了下,又道:「紀嫣,那不是你的錯。」

  紀嫣雙眼泛紅,她倒不怕夜笛知道,她只是沒想到夜笛知道的這麼快,夜笛既跟她下了山,她也打算在山下住到紀冰茹成親,那這麼長的時間,夜笛必然能知道她和哥哥之間的內幕,但沒想過他會知道的這麼快。

  紀嫣苦澀道:「不管是不是我的錯,都是我連累了父母,我確實有罪。」

  夜笛作為局外人,不好多說什麼,她救過他的命,她是他的救命恩人,還她恩的方式,除了娶她,就是消除她心底的心結。

  或者說,恢復她和紀瑞章之間的關係,讓她開開心心的,過完下半輩子。

  不用再頂著這樣的自責和愧疚,窩居在山上。

  於是夜笛開口:「我可以幫你,幫你解開心結,等我幫你走出陰影,所謂的救命之恩,就一筆勾銷。」

  紀嫣在山上不停的搗鼓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就是在研究解藥。

  她還不停的做人皮面具,當然不是為了賺錢,或者為了學習易容術,那都是先前夜笛自己胡亂的猜測。

  如今夜笛明白了,紀嫣不停的做人皮面具,只是為了學會這個本事,之後做一張完美無缺的,她父親的臉,她母親的臉。

  當解藥研究出來後,紀嫣會找人,或者自己扎個稻草人,戴上她父母的人皮面具,讓她父母喝下解藥。

  如果找真人,她必然要先通過動物來試驗解藥,先給小動物喝毒藥,再喝解藥。

  夜笛在山上兩個月了,沒見紀嫣拿小動物嘗試,那就說明她還沒研究出解藥。

  四年了,還沒研究出解藥,可見她當年下的那個毒粉,多麼的難解。

  夜笛問道:「當年那個毒是你自己研究的,那你怎麼會研究不出來解藥呢?」

  紀嫣苦笑:「如果我說,當時我並不知道我研究出來的東西有毒,你信麼?那天是無意中,一隻小兔子闖進了我的地方,吃了那些東西,然後死了,我這才知道,那些東西有毒,後來我就有了想法,但當時太年輕了,也無知,我只想毒死敵人,沒想過自己人也會中毒,所以尚且不知道那是什麼毒,又要如何解之後,就拿去用了,後來回想一下,竟是不知道那些毒都是用什麼草藥做的了,我每天胡亂搗鼓,用的東西亂七八糟,哪裡還記得那些毒粉是怎麼做出來的,我這四年在山上,其實在學習醫術,後來能分辨出毒粉的成分了,我就開始在做解藥,只是尚沒有成功。」

  夜笛道:「你一定能成功的。」

  紀嫣感激道:「謝謝你夜笛。」

  夜笛扯了扯唇:「我剛說的提議,你覺得怎麼樣?」

  紀嫣側頭看他:「你幫我走出過去的陰影,然後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一筆勾銷?」

  「嗯。」

  紀嫣想到夜笛的真正身份,知道自己也高攀不起他,便點頭答應了:「好。」

  談好這個條件,夜笛整個人都輕鬆了,他又看向紀嫣手中的玉笛,問道:「誰送的?」

  紀嫣垂眸,手指溫柔的摩挲著那個玉笛,低聲說:「我八歲那年,我母親送的,我母親是個很溫柔的人,她的笛子吹的很好的。」

  她的情緒又低落下去:「可惜,我毀了一切。」

  夜笛更正:「不是你,是姜國人。」

  怕紀嫣又陷在死胡同里走不出來,夜笛說道:「明天我陪你去找草藥,先前在山上,能找到的草藥有限,如今下山了,我們可以多逛一些藥鋪。」

  頓了一下,又道:「紀瑞章是軍醫,醫術應該不差,家裡應該也有很多草藥。」

  「他不會給我的,也不會幫我的忙。」

  夜笛勾了勾唇,嗓音漫淡的帶些冷意:「你放心,他不幫你的忙,他卻不敢不幫我的忙。」

  紀嫣不解,正要說什麼,夜笛輕推了她一下:「好了,很晚了,去睡覺。」

  紀嫣被夜笛推著往院子裡走,走著走著好像明白了什麼,她一驚,站住不動,瞅著夜笛:「你…你今天是不是找過我哥哥了?」


  夜笛不說話。

  紀嫣道:「你肯定找過他,不然依他的性子,他怎麼可能對我去墓地的行為無動於衷,他必然會找人攔路的。」

  她試探的問:「你威脅他了?」

  夜笛哼一聲,指了一下腰間的劍:「出去買劍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在喝酒,我就去跟他聊了幾句。」

  紀嫣額頭微抽。

  聊?

  大概不是用嘴聊的。

  紀嫣問道:「他沒事吧?」

  夜笛說:「你晚上不是看到他了嗎?他能有什麼事。」

  紀嫣說:「看他是沒什麼問題,誰知道他有沒有受內傷。」

  夜笛眼梢一挑,心想著這對兄妹其實都很關心對方的,但因為四年前的那件事情,心中隔著一堵牆,哦,應該說紀嫣一直想親近紀瑞章,但紀瑞章怨恨紀嫣,不給紀嫣機會。

  所以關鍵點還在紀瑞章那裡。

  夜笛淡淡道:「沒打他,他是你哥哥,我打他幹什麼?只是釋放內力警告了他一番,讓他知道我不好惹,別動什麼壞心思。他沒受傷,不管是外傷還是內傷,都沒有。」

  紀嫣鬆口氣:「那就好。」

  夜笛鬼使神差的抬起手臂,在紀嫣的頭上揉了一下:「好了,去睡吧。」

  紀嫣:「…」

  夜笛也覺得這行為有些怪,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耳朵根跟著泛紅,為了掩飾,他直接一轉身走了。

  紀嫣看著他的背影,唇角微揚,悲傷的心似乎被暖到了。

  紀嫣拿著玉笛回到臥室,很快睡下。

  夜笛回了臥室,放下劍,坐在床上,對著自己的手看了一下,眉頭微擰,接著就聽到他輕嘆了一口氣,咕噥一聲:「我沒喜歡她,我只是可憐她…」

  第二天吃過早飯,紀弦江把紀嫣喊到了書房,紀夫人也去了。

  紀弦江把昨晚推測的夜笛的身份說給了紀嫣聽,讓紀嫣防備著點夜笛,時刻注意他是不是恢復了記憶。

  紀嫣眨巴著眼,一臉驚悚:「二叔你說夜笛是姜國間諜?」

  紀弦江沉聲道:「十有八九不會錯。」

  紀嫣肯定道:「他不是姜國間諜,二叔你別對他有什麼誤會,也不能傷害他,他是我的未婚夫。」

  「可是嫣兒…」

  「沒有可是,二叔,我跟你保證,他不是姜國間諜。」

  紀弦江狐疑:「他不是陳東雁,也不是姜國間諜,那他…」

  「二叔晚些時候自會知道,對不起二叔,雖然我說這話有些自不量力,也有些冒犯了你,但我還是要說,夜笛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不許任何人懷疑他,傷害他。」

  紀嫣沖紀弦江和紀夫人行禮:「二叔,二嬸,我打算帶夜笛出去逛逛,就不陪你們了,我先走了。」

  紀嫣出去後,紀弦江和紀夫人對看了一眼,紀夫人說:「沒想到嫣兒這般維護夜笛。」

  她擔憂道:「夫君,這要怎麼辦呢?」

  紀弦江回味紀嫣說的話,紀嫣說夜笛不是姜國間諜的時候神情非常認真,仿佛她知道夜笛的身份似的。

  紀弦江眉頭深鎖,一時迷茫了。

  他尋思片刻,說道:「沒事的,反正現在夜笛還沒恢復記憶,我一會兒還是去找一下屈根民,跟他說說這件事情,如果夜笛不是姜國間諜,我們只防備不出手,如果夜笛真的是姜國間諜,那我們也有了準備,不會被動的,總之我不會讓嫣兒出事就是了。」

  紀夫人點頭:「這樣安排,也確實能夠萬無一失。」

  又催促他:「你趕快去吧!」

  紀弦江就不再耽擱,出門找屈根民去了。

  紀嫣帶著夜笛出門,走出門口後,紀嫣沒忍住,說道:「我二叔居然懷疑你是姜國間諜,真是好笑,你怎麼可能是姜國間諜。」

  「那我是誰?」

  「你是陳…」猛的一頓,瞪著他:「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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