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人繼續道:「後來他們就說了實話,說他們是從東邊來的,安樂郡主死了,無雙國的人把她的棺木送了過來,但沒有送遠,只給了一筆銀子,就把棺木交給了他們,請他們送棺入京。
因為給的銀子實在太多,多到他們沒辦法拒絕,就一路押送棺木往京城這邊來。
可是在經過我們村子時,他們稱家中有事要立即返回,前面這段路就沒辦法走了。
於是想託付我們繼續送棺,還非常大方地給了我們一大筆銀子。」
那人說到這裡,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們確實見錢眼開了,因為路程短,他們給的實在多,足足二百兩。
這都入冬了,再幾個月就要過年,得了這筆銀子大家都能過個好年。
我們這才答應下來。
另外,也是想著能送安樂郡主回京,算是功德一件。」
府尹夫人徹底崩潰了,直接坐到地上,抓著棺木「嗚嗚」地哭。
一些眼窩子淺的丫鬟婆子也跟著哭,畢竟安樂郡主是她們府里走出去的,未出閣之前對下人一直很好,雖多年未見,但大家感情還在。
見這邊已經哭起了喪,那問話的婆子皺皺眉,又多問了一句:「如何確定這棺里就是安樂郡主?總不能對方說是誰,就是誰吧?」
那人也無奈,「確定不了。但安樂郡主是皇上封的,她的父親又是鳳歌府的府尹,沒人敢拿這件事開玩笑吧?腦袋還要不要了?
再說,不管是與不是,棺都到了,總得送來給大人認一認。
不是最好,那說明安樂郡主還活著。
萬一是,家裡也好操辦後事。」
婆子點點頭,也明白是這個理。但這裡頭還有很多疑點讓人想不通,她不敢輕易放這些人走。
便道:「幾位連夜趕路,一定累壞了。都沒用早膳呢吧?」她立即吩咐下來,「快,立即準備早膳,讓幾位吃點熱乎的。」
送葬的人自然不會拒絕一頓早飯,於是在下人的引領下,往用膳的地方去了。
看著他們走遠,婆子趕緊把管家叫過來,壓低聲音道:「快點出去看看,看老爺有沒有回來。另外這件事情先不要外傳,讓家裡人都把嘴巴閉嚴了。」
管家答應著去了,婆子又轉過身安慰夫人。
可夫人死了女兒,怎麼可能安慰得好。怎麼勸都是哭,越哭越傷心,最後直接暈了過去。
婆子趕緊叫人把夫人抬回後院兒去,然後就一直等在府門口。
好在沒等多一會兒,府尹高鳴就回來了。
高府尹眉心緊緊皺著,一進了衙門就讓人立即把大門關上。
然後直勾勾地盯著面前這具棺木,久久都沒有說話。
府尹大人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說話。
人們就這麼站在院子裡,看著棺木,那些安樂郡主從前生活在鳳歌城時的情景,一幕又一幕的,都被回想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府尹大人說道:「開棺!」
人們一愣,開棺?
管家小心翼翼地說:「大人,棺木一路從無雙國運送至京城,怕是裡面的情況不太好。」
高府尹卻堅持:「開棺!不開棺無法證明棺木里躺著的究竟是什麼人。
若不是安樂郡主,這件事情就要徹查。
若是安樂郡主……怕是東邊又要不太平了。」
管家吸了口氣,也覺得這不是個小事兒。
最近幾年,靠著強行美化的離譜的和親,兩國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雖也艱苦,但比之從前天天打仗也要好太多了。
至少東邊將士的死亡人數大幅下降,不會再有那麼多家庭失去親人。
沒有人願意再打仗,如果用一個安樂郡主就能讓邊關安定下來,所有人都是願意的。
有官差去找了工具,開始開棺。
棺木在眾人合力下,很快就被打開。
有人先往裡看了一眼,表情立即難看起來。
經過長久運送的屍體,已經很難維持人剛死亡時的樣子了。
只能說好在此時此刻鳳歌城寒冷,該凍的都凍著,這才沒有發出太大的氣味。
高府尹也走上前,一隻手扶在棺木上,眯著眼睛往棺木裡頭看。
這個姿勢維持了很久,期間身體有輕微晃動,整個人都被一種巨大的悲傷情緒籠罩著。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確認了屍體的身份了。
其實不用高府尹自己確認,府里的下人幾乎都認得出,這就是安樂郡主無疑。
雖然屍體情況不太好,但面部似乎用了些防腐的手段,認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管家小心翼翼地勸高府尹:「大人,節哀。」
高府尹這才回過神來,隨即擺擺手,吩咐道:「將棺木抬至後宅,放在前頭不像樣子。」
衙門前半部分是審案開堂用的,後半部分才是高府尹一家用來居住。
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開堂是開不了了,怕是一整天都要料理安樂郡主的後事。
管家已經命人合棺抬棺,府丞上前詢問:「大人,要查嗎?」
高府尹搖搖頭,面色陰沉,「不用查了,死了就死了。這是她自己選的路,活該是這個下場。」
這話剛說完,就聽到夫人的聲音傳了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女兒死了,你查都不查,你到底長沒長心?你都不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為何無雙國的人連面都不露?這些,你都不打算追究嗎?」
高府尹也是大怒:「追究什麼?查什麼?你又在鬧什麼?這條路難道不是她自己選的?
當初所有人都攔著她的時候,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她喜歡那個人,就想要嫁給那個人,為此,寧願對不住爹娘,對不住南盛,也要跟心愛的人遠走高飛。這些你都忘了?
她早就不是我們的女兒了,皇上封她為安樂郡主,不過是成全我們最後的臉面,你莫要真以為她是什麼郡主,也莫要真以為這樁婚事是正兒八經的和親。
至於無雙國的人為何面都不露,他們怎麼露?南盛跟無雙國是什麼關係,你不知道嗎?」
夫人昏迷剛醒,整個人的狀態非常不好,要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扶著才能站得穩。
她聽了高府尹的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我的女兒就這麼死了?沒有人替她做主,沒有人理會她為何而死,她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老爺,你說的我都懂,我也知你早表明態度要與她斷絕關係。
可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叫我如何面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