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次傳送,二人徹底離開仙洲北部,凌熙也徹底陷入了昏迷,姬玄之不再耗費靈力控制他的軀體,改為背著他。
凌熙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妥善地治療過,衣服也換了新的。
萬刑陣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以精神折磨為主,皮肉之傷看起來可怖,精心療愈下勉強能夠癒合,不過那些猙獰的傷疤卻會永遠烙印在肉體之上。
凌熙全身的骨骼都碎裂過,暫時還無法動彈,他嘗試調動靈力和神識,丹田和識海中空空蕩蕩,傳來的陣陣刺痛。
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他現在已經徹底是個凡人了。
房間的門被打開,姬玄之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碗格格不入的熱湯。
姬玄之目光難辨地看了他一眼,半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沉默著給凌熙餵藥。姬玄之顯然沒怎麼照顧過人,動作十分粗放,藥倒是一滴沒撒,全灌進了凌熙嘴裡。
凌熙沒有開口的機會,只能被迫感受微燙的藥液流過喉嚨。直到喝完了藥,凌熙才鬆了一口氣,勉強扯出一抹微笑,「青岑,多謝你為我療傷。」
姬玄之盯著他,冷冷地開口,「為何暴露靈根,為何得到示警卻不逃走?」
「青岑,師尊曾想讓我永居長寧峰不問世事一心修煉,但我,不願。我身若是我,死活皆自由。今日之局面,我並不後悔。」
凌熙想起凌楚,從小便被他藏在長寧峰,與自己幼時多有相似,可惜自己太弱,無法像師尊那樣為他提供庇護給與自由,甚至面對真正的強者時毫無反抗之力。
二人陷入沉默,過了片刻,姬玄之又問,「以後如何?」
凌熙心頭茫然,他已經沒了靈根,無法再修煉,以前的一切目標宏願都化為泡影,過了很久,他才艱難開口,「生老病死,隨波逐流。」
姬玄之離開房間,門板將門框砸的發出很大一聲,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
姬玄之負責押送凌熙前往南洲,卻並不急著趕路,直到凌熙行動如初,才乘著傳送陣前往下個仙城。二人每到一個仙城,必然要停下休憩一天,不像押送,倒像遊玩。
縱使走的再慢,只要前行,總會到達終點,二人還是越過了登仙海,到了南洲。
「我只能送你到此了。」
「好」
「日後去哪?」
「南洲遼闊,風光與仙洲大不相同,現下閒暇,正好可以一一探訪。」
姬玄之神色難辨,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將一個大包袱甩給他,便轉身登上來時的船,消失在登仙海的茫茫白霧之中。
凌熙被沉重的包袱壓彎了腰,他無奈一笑,自從暴露了靈根,姬玄之就像一個鬧了彆扭的小孩,心思彆扭至極,表面冷漠,暗地裡卻流露出擔憂,又怕自己的擔憂刺痛對方。
凌熙身上的傷已經大好,只除了猙獰的疤痕難消,他背上包袱,走過海邊的嶙峋石灘,很久才看見一處小漁村。
天色將晚,極冷,只能去前方漁村看看是否能夠借宿一晚了。
......
長生關上巡防嚴密,守關弟子幾乎是居所和巡查區域兩邊跑,除了睡覺便無其他休息時間。
在居所的山頂方向,換班的弟子匆匆偷看幾眼,便諱莫如深地繞行離開了。
只因如今的峰頂上居住了兩位化神真君,其中一位便是公然反對且咒罵仙盟首座被打傷後發配到長生關的海晏真君。河清真君明著是對海晏真君的懲罰,實則是保護,畢竟海晏真君得意弟子乃是禍世妖邪,若說海晏真君全然不知情,誰會相信呢?
而另一位真君才是真正的守關真君,同時他也肩負著掌門囑託,將海晏真君及其門下弟子牢牢看守在長生關,不允許出關。
此時這位真君卻有些苦惱,先前一個少年偷偷摸摸從雪原靠近長生關,以往守關真君倒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下乃是極為敏感的時期,他當即將他捉了過來。
他探查之下,發現對方戴著多重隱匿法器,還不待他細細探查,海晏真君卻突然出現二話不說將其帶走。
海晏真君乃河清真君親傳師弟,身份不同一般,又處於極端暴怒之中,他雖為真君卻不能直接與對方撕破臉叫板,只能派人將消息回報給掌門。
海晏真君從另一位真君手下將凌楚奪了回來,剛進居殿大門便忍不住口吐鮮血,他心中恨極,明吾真君看上去慈眉善目,一旦觸及其逆鱗,出手卻極為狠辣,他的傷沒有百八十年恐怕難以痊癒。
「師尊!」
門內守著的寧安葉凜慌忙上前,將海晏真君攙扶到殿內坐下,海晏真君立馬開始打坐調理內息。
三人剛一出了門,凌楚便著急地質問出聲,「寧安,哥哥在哪?」
寧安臉色極為難看,自從得知師兄乃是明淵真君預言的禍世妖邪,性格古怪的凌楚是半妖,他便陷入了混亂之中,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他欲言又止,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凌楚攔在二人面前,固執地看著二人,最後還是葉凜艱難地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凌楚面色變得極為可怖,冷冰冰地開口:「我與哥哥日日在一起,哥哥根本沒有殺人,他也是為了救人才暴露靈根的。」
雖然一時無法接受凌熙身份的轉變,但二人是全心全意相信凌熙的,此時對於凌楚所說也分毫不感到意外。
寧安恨極,「明淵仙尊又如何,留下那樣一道狗屁法旨,他憑什麼斷定師兄是什麼禍世妖邪,明明這世界上沒有再比師兄更好的人了。」
片刻後,他喃喃出聲,「也不知道師兄現下在南洲如何了?」
凌楚轉身便要走,寧安叫住他,「你要去哪?」
凌楚冰冷至極的聲音傳來,「哥哥既然去了南洲,我便去找他,如果哥哥出了什麼事,仙盟百宗都要付出代價!」
「不許去!」
殿內傳來海晏真君強撐的聲音,與此同時地面亮起,一道憑空出現的法陣將凌楚牢牢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