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弦繼續前進,注意力卻時不時往身後探探。
他在殺死溫幕因時就察覺到了溫幕因的定魂標記被觸發,按道理來說墟雲宗應該會派人追殺他,可他怎麼等了半天也沒見人影,甚至連追蹤的跡象都察覺不到?
而不止鍾弦疑惑,於曦也有些奇怪。
溫幕因是墟雲宗重點培養的弟子,天賦好到曾被五大仙門爭搶,他出事,墟雲宗不可能無動於衷,肯定會派人過來。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來的人之間定然有穆蕭然。
也就是她前世的師父。
想起穆蕭然,於曦眼裡還是多了一瞬的黯然。
穆蕭然在墟雲宗內是出了名的護短,雖然同樣不喜她體內的妖血,不許她出現在學堂等重要的場合,但每當她被人欺負時,穆蕭然都會出現並從欺凌她的人之間帶走她,還會給她療傷。
墟雲宗上下不准她擁有武器,穆蕭然就親自帶她去認劍靈,教她修行。
雖然比起同是弟子的溫幕因和陸城,穆蕭然對她的態度要冷淡得多,但在穆蕭然的面前,沒人敢明著傷害她。
直到她被派去尋找龍涎草。
龍涎草所在的秘境極其危險,以她的修為很難全身而退,但因為是穆蕭然的命令,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就出發了。
現在想想,她去取龍涎草的時候正好是十五歲,在人界算是成年,妖丹也成熟了。
也難怪在性命垂危時,無論怎樣都聯繫不到穆蕭然。
走投無路下她只能求助她的師兄弟溫幕因和陸城,卻只得到了一通嘲諷,連傳音石也碎掉了。
她不想死。
就算活在不被任何人接受的世界,她也不認為死亡會是解脫。
她要努力地活著,她相信總有一天,她能遇到願意對她好的人,也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處。
可是沒有人救她,她自己的力量終究還是有限。
在她孤獨地等死時,心裡的絕望只有她自己知道。
卻沒想到生命快要走到盡頭,卻遇到了願意為她埋骨,願意陪她最後一程的人。
這大概也是她願意加入魔族的原因之一。
她好想有個容身的地方。
手稍稍用力的抱住了鍾弦的包裹著她的衣服,她聽到鍾弦還在心裡「小半妖」「小寶貝」的喊著,不由抬起頭,主動開口道:
「於曦,我叫於曦,晨曦的曦。」
說來也奇怪,她從記事起就在流浪,沒有半點關於父母的記憶,可就是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麼,就好像刻印在她的靈魂中一樣。
鍾弦愣了下,似乎沒想到於曦會突然介紹自己。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揚了下眉,雖然並未睜眼,但嘴角的弧度卻高高揚起,愉悅出聲:
「小曦兒,我是鍾弦,記住了。」
他這一開口,連於曦的小名都起好了。
好在於曦也不在意他怎麼叫自己。
她現在只希望風雪再大一些,把溫幕因的屍體埋得再深一些,別讓墟雲宗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有時間過來找他們的麻煩。
接下來的一路都還算順利,只是當鍾弦趕到目的地的時候,入目的卻是漫天的鬼氣。
城內儼然有魔修在,鬼氣濃郁到視野中的天地都灰暗了幾分,偌大的城內不見半個活人,地面的積雪早已發黑,仿佛大片乾涸的血漬,只是看一眼都能被不安裹挾。
【恩?怪事,除我之外,這一帶應當沒有其他魔修才對啊?能布置這麼大的獻祭鬼陣,修為應該也不會低,也不像是散修所為……】
鍾弦用手觸了觸城外籠罩的結界,入手的感覺果然有問題,結界內蘊含的魔氣並不純粹。
他微偏著頭,有些好奇到底是誰在這裡冒充魔族害人。
【哎呀不管了,不關我事,先給小曦兒找衣服重要。】
他的小曦兒有衣服穿就是了,其他人的死活關他什麼事?
擋路的結界在碰到鍾弦後半點作用都沒能起到,反而立刻被大片的咒文侵蝕,很快露出了一道裂口。
於曦重生後修為全無,但她是半妖,生來天賦異稟,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靈力,因此修煉起來速度極快。
此時入目的濃郁鬼氣讓她有些不適,她忍住想要吐的感覺,正想往衣服裡面藏,餘光看到城門的名字時卻猛然怔住。
河州城?
她在外積累功德時,曾聽幾名華山派的弟子聊天,談論過這個河州城。
河州城在數年前也是數一數二熱鬧的大城,不少達官貴人都會來這兒購買絲綢錦緞。
但在某一天,魔族少主鍾弦侵占了河州城,並將城內百姓修煉獻祭,整個城內無一活口,怨念滔天數年都未散去,寸草不生活人止步。
世人對鍾弦殘忍的行徑深惡痛絕,五大仙門更是聯合起來,追殺了鍾弦數十年之久,最終逼得鍾弦走投無路選擇自爆。
可現在看,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吧?
她聽鍾弦的心聲,河州城的鬼氣似乎並不是魔族所為。
難道是有人將河州城的慘案栽贓給了鍾弦?
心裡正狐疑,卻看鐘弦已經來到了城內最大的布料商局,淡定地推開一家商鋪的門。
這一路上於曦半個人影都沒見到,可當鍾弦推開門時,入目的就是倒了一地的人。
除了他們所在的房間,順著幾扇窗戶往外看去,能看到其它屋內也都是人。
城內的所有人竟然都被關在屋內?
所有人的臉上都泛著濃烈的黑氣,有些人眼睛還睜著,卻一動都不曾動,看不出是生是死。
鬼氣還在涌動,說明製造出這一切的人還在城內吸食這些人的靈魂。
這座城內有數萬的普通人……
於曦一直覺得,仙魔之間的爭端,不該牽扯到無辜的普通人。
她獨自在外修行時,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給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尋找安身的地方,他們不會法術,只求溫飽,但修真大能只要彈指他們就會悉數丟掉性命。
人界位於仙門和魔淵之間,雖然人皇同仙門簽訂契約以得到庇護,可不知為何,在她修行時,卻發現普通人依舊是受影響最嚴重的,仙門的庇護好像並沒有到位。
在她出神時,鍾弦正跟逛大街似的四處打量。
他兩步跨過地上幾個躺著的人,空出一隻手將看中的布料全部收進了儲物戒內,轉身時還沒忘記往櫃檯上放銀子,也不管地上這些倒得橫七豎八的人能不能收。
正想再去成衣局看看,卻發現於曦好像從進城後就過於安靜了。
「小曦兒?」
他喚了一聲。
【小曦兒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她是不是不舒服了?該死的,都怪這臭烘烘的鬼氣嗆到了小曦兒!】
這時候的鐘弦顯然忘了他身上的鬼氣也不少。
被喚的於曦抬起頭,她望著鍾弦,猶豫了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座城的人就這麼死去,但是能製造出這個陣法的傢伙實力肯定不弱,鍾弦對她很好,她也不能為了自己想要的去讓鍾弦冒風險。
但是如果鍾弦就這麼離開的話,這座城的慘劇是不是又要被誣陷到鍾弦身上了?
這時候她最生氣的是自己沒有能力,要是她能處理現在的情況,也許城內的人和鍾弦她都能幫助到。
就在她絞盡腦汁的尋找辦法時,鍾弦注視著她糾結的臉,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小曦兒,難道你是想救這些人嗎?」
不等於曦說話,他先輕笑了一聲,懶洋洋地開口道:「那你可要記住了,咱們魔族從不救人,除非利益足夠誘人,不然這些人是死是活都和咱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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