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門歷來都是皇宮正門,其對著的正殿便是朝臣雲集每日早朝的地方。
也正因為此,所以禁軍守衛均集結在這裡,是整個皇城最難攻的地方。
九王爺但凡聰明一點,就該等逼宮成功之後,登基時再走正天門。
但寧肅料定,以他昔日的自負和深埋在骨子裡的自卑,很有可能等不到那時候。
果不其然。
他牽著沈南喬的手,快步朝著兵戎相見之聲聚集的地方跑去。
沈南喬手心沁出汗來。
「怕嗎?」
冥冥夜色下,牽著她手那人淡淡問道。
明知他看不見,沈南喬還是堅定搖了搖頭,仿佛說服自己一般。
「我不怕。」一路小跑讓她氣兒有些喘不勻,「咱們現在過去做什麼?」
她已經做好充足準備,一旦寧肅要下戰場,自己就在旁邊幫他放冷箭。
她深呼吸,覺得胸口溢滿勇氣。
「過去帶你瞧場戲。」
寧肅說著,不由分說攬住她的腰,施展輕功,大步流星朝火光之處奔去。
九王爺此次逼宮做了十成十把握,除了城外支援的韃靼小分隊之外,手底下也都是精兵強將。
所以在通往奉天門路上遇到率兵匆匆趕來的誠王時,他倨傲地輕哼一聲。
「皇叔若是此時讓開,小侄讓人全須全尾送你回府。」
誠王冷笑了下。
「若是不,你就要將我立斬與馬下不成?小子,別忘了你這點拳腳功夫還是我教的。」
九王爺橫刀立馬。
「戰場無大小,皇叔若執意與我為敵,那就得罪了。」
寧肅帶著沈南喬登上奉天門的時候,那叔侄二人正纏鬥成一團。
雙方人馬混戰在一起,場面瞧著極亂。
「若是讓你想法子,此時怎麼樣才能又快又穩妥地拿下九王爺。」
沈南喬心下一動。
前世雖然沒有逼宮這一出,但卻有藩王作亂。
她記得當時寧肅一箭穿心,將帶頭者斬落馬下。
當時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寧肅只是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所以她只對流雲百步穿楊的功夫印象深刻。
「你想擒賊先擒王,用弓箭?」
寧肅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小丫頭一猜即中。
「原本是該留著給皇上發落的,但既然誠王也在下頭,還是速戰速決吧。」
他伸手從身旁不遠處的弓箭手處拿來一柄長弓,示意沈南喬過來。
隨即將人攏在懷裡,低語道。
「瞧清楚了嗎?」
沈南喬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反問道。
「我瞧得清瞧不清有什麼打緊,你瞧得清不就得了?」
寧肅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勾起唇,一字一頓,意味深長。
「因為叛賊九王爺,是平陽夫人親自射下馬的!」
沈南喬尚未反應過來他話中深意,但見寧肅握著她的手拉滿弓。
待她明白剛剛那句指的是什麼之後,寧肅突然放開弓弦。
那箭以雷霆萬鈞之勢,呼嘯著沖向人群之中。
沈南喬的心瞬間跳到嗓子眼,生怕射偏了誤傷友軍。
只見那箭猛地扎在纏鬥二人中的一人身上,她忍不住低呼一聲。
仔細看時,才發現從馬上落地的是九王爺。
周遭禁衛也不是吃素的,登時一擁而上,將人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
群龍無首的叛軍登時亂了陣腳,被誠王手下的燕雲衛和禁軍一陣砍殺,瞬間露出敗勢。
沈南喬長長呼出一口氣。
寧肅隨手拍了拍她肩頭。
「幹得不錯。」
這逗弄孩子的語氣讓沈南喬恍然大悟。
「你早就胸有成竹了?那剛剛在乾清宮還故弄玄虛!」
寧肅聳聳肩。
「我也是臨時起意,你這故弄玄虛從何說起?」
沈南喬遠遠瞧著九王爺的人漸漸被圍剿,心頭也鬆了口氣。
九王爺很快被禁衛帶到這邊來,寧肅朗聲道。
「九王爺私闖皇宮,意圖不軌,押送至乾清宮,由皇上親自處理。」
被扭住那人似乎早有覺悟,只淡淡道。
「難道廠臣就甘心久居人下?」
周遭不少禁軍都在,沈南喬只覺氣不打一處來,他這是想臨死拉個墊背的嗎?
未及寧肅開口,她已經搶先答了話。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王爺還是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想想自己的下場才好。」她意味深長補充,「畢竟造反可是連累到九王妃的。」
九王爺的面色終於出現了些許波動,但卻沒有意料當中的惶恐。
「九王妃?哪裡有什么九王妃?我們已經和離了。」
沈南喬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九王爺不是有勇無謀,他也早就預料到萬一功虧一簣。
所以早早想好了萬全之策。
皇室和離需要太后蓋璽印,而以九王妃和太后的關係,這點手腳怕是不費什麼力氣。
可惜了,沒能連坐成。
不過沈南喬素來不是嘴上饒人的主兒,眼前始作俑者讓自己擔驚受怕一晚上,必然要刺幾句。
「那前任九王妃若是再嫁,我會替你多喝杯喜酒的。」
她沒有錯過九王爺臉上那一瞬間的肌肉變化,隨即心滿意得地跟著寧肅走了。
回到乾清宮的時候,明帝和諸位老臣已經得了信兒。
見寧肅夫婦進來,太子率先迎了出去。
明帝顫巍巍地撐著坐起來。
「關鍵時刻,還是托賴你夫婦二人了。」隨即又道,「把老九押上來,朕要問問,究竟哪裡虧待了他?」
九王爺很快被帶上來,他倒是也沒有做無謂掙扎,只是淡淡看著明帝。
「在不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不心虛嗎?」
明帝被他說得怔了怔,隨即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現場其餘諸位均眼觀鼻鼻觀心,不想參與這種諱莫如深的話題。
咳了半晌,明帝好容易漸漸止住了咳聲,他面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神色。
「如你所說,朕非但不心虛,而且打算繼續不心虛下去。」
沈南喬心下一動,就聽明帝又道。
「朕剛剛已經在諸位顧命大臣的見證下,擬定了遺詔。」說畢吩咐內監拿來,「讀給他聽。」
夏太傅清了清嗓子,正待宣讀,卻聽明帝突然打斷。
「去把太后也請來,這麼大的事,怎麼能沒有她呢?」
太后很快被從慈寧宮帶過來,她面色還是一如既往鎮定,只是眼神在掃過九王爺的時候略頓了下。
明帝前一日已經跟太后撕破臉,當下也沒什麼可顧忌的。
「母后來的更好,既然有人迫不及待想讓朕讓位,那朕就如他所願。」
說著沖夏太傅抬抬下巴,示意他宣讀聖旨。
就聽這位兩朝太傅朗聲道。
「朕上承天恩,下賴重臣,在位十餘年夙興夜寐,未嘗懈怠一日。今感大限將至,特傳位於太子,著令東廠提督寧肅為攝政王,輔佐太子,以告天下。」
太后聽到傳位太子的時候並未有什麼表示,但聽到讓寧肅為攝政王,當下露出嘲諷神色。
「你倒是想得開,與虎謀皮。」
現場無人敢出聲。
太后瞥了眼寧肅,又自顧自輕笑道。
「你以為一個攝政王就能圈住他的野心?太子日後,不過就是個傀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