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因為這話,表情愈發不好看。
「她這是想把後宮都變成她們孫家的。」明帝邊說邊蹙眉看沈南喬,「你有什麼應對的法子?」
沈南喬拿不準明帝對太后到底可以容忍到什麼程度,不過從過往種種判斷,眼下這件事應該已經是踩著他的底線了。
「那日是後宮設宴,皇上必然不方便全程在場。後宮太后獨大,她若是一錘定音,事後想翻盤都不大好辦。」
寧肅暗暗點頭,這丫頭分析起正事來,還是門兒清的。
明帝點點頭。
「承恩侯夫人在諸多誥命當中,人緣兒很是不錯,若是在場眾人起鬨架秧子,這事兒保不齊還就真讓她撿漏了。」
說著,便把視線挪到沈南喬身上,淡淡道。
「你既然敢開這個口,勢必已經有對策了吧?就別賣關子了。」
沈南喬環顧四下。
明帝會意,讓所有伺候的人都下去。
沈南喬這才壓低聲音道。
「臣婦有法子讓孫家小姐那日出些紕漏落選,而且也能堵住悠悠眾口。」她頓了頓,「但至於誰能選上,這事兒還得看您和太子的意思。」
她說這番話是冒了風險的,一旦沒摸准皇帝的心思,那就是兩頭落不著好。
寧肅未料她竟然如此膽大,後宅那些隱私手段,等閒是不能在皇帝面前落眼的,萬一被認定是心思歹毒,絕對得不償失。
就見明帝有些踟躕,他其實也沒什麼屬意的對象,唯一看好的夏太傅孫女又因為年紀太小,沒辦法參與到這場爭鬥當中來。
思及至此,他有些不確定地看向沈南喬。
「朕其實也說不好,只是覺得,定然不能再是她們孫家的人。」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沒有避諱,也就是當她是自己人了。
沈南喬把心一橫。
「臣婦愚見,不妨就讓太子自己挑吧,畢竟後半生都要朝夕相對,若是瞧著不順眼,一輩子都堵心,划不來。」說完之後,她連忙跪倒在地,「臣婦妄議,皇上贖罪。」
寧肅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如果明帝突然翻臉,這可是左右聖見的罪名啊!
而明帝像是被觸動了什麼回憶,怔了怔,隨即苦笑道。
「起來吧,你說的沒錯,畢竟要朝夕相對一輩子,橫豎也要挑個順眼的才是。」他眼神落在窗外延綿不斷的宮殿屋檐,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只要不是孫家姑娘,剩下的,讓太子自己挑吧。」
寧肅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從乾清宮出來,二人一路無話上了自家馬車。
「你知道今日很可能你就出不了這宮門了嗎?」
沈南喬歪頭看他:「這不是出來了嗎?」
「那是你運氣好罷了。」
逆著光,寧肅眸中有些她看不分明的東西。
沈南喬笑笑,也不跟他爭辯。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皇上雖然首先是一國之君,但到底也是個父親,父母最後總會向孩子妥協的。」
寧肅盯著她,眼中迷霧更甚,他忽然開口道。
「小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沈南喬眨了眨眼,似是在努力回憶。
「母親去世的時候,我生了場大病,再之前的事情基本就忘了。」
寧肅眉心一動,那日她睡夢中明明叫了漂亮哥哥,難不成殘存的潛意識裡,還有昔日的影子?
「那時候你多大?」
沈南喬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
「大概七八歲的樣子吧。」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半晌,寧肅才道。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孰料沈南喬卻搖搖頭。
「外人皆道你現在風光無二,其實不過是拿性命在搏。我若是能幫你助力一二,日後也就多了幾分生機,夫妻本就是一體嘛,談不上辛苦。」
這話像是預見了什麼似的。
寧肅雖覺不至那麼悲觀,但見她說得坦蕩,倒有些不落忍。
「嫁給我,讓你被迫攪合進這些事裡頭,實在是對不住……」
話音未落,就見沈南喬忽然轉頭,眼神熠熠。
「你若真覺對不住我,不妨把之前沒說完的話說完。」
寧肅心頭那點不妙的預感立刻浮上來,警惕開口。
「你指的是哪一件?」
「在我之前,宮女到底有沒有人跟你走影兒?」說著,她猛地上前抓住他手臂,生怕人跑了的樣子,「還有,既然沒喜歡過九王妃,那你說的姑娘到底是誰?」
寧肅失笑。
他人前威嚴其實並不遜色於正經主子,只是遇見沈南喬之後,束手無策的時候似乎越來越多。
「走影兒的事絕對沒有,若是有,早就傳到你耳朵里了。」他頓了頓,「至於你說的那姑娘,宮宴之後,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