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肅只一瞬,就明白了沈南喬的弦外之音,他眯了眯眼,有種猛獸蓄勢待發的氣勢。
「這人除非就地蒸發,否則在我的地盤,絕不可能無故消失。」他轉向沈南喬,柔和了聲音道,「還記得那人長什麼樣嗎?」
沈南喬努力回憶。
「個子不高,容長臉兒,約莫二十來歲,看著很年輕。」她頓了頓,又補了句,「而且看著極眼生,不像是在這幾個宮裡活動的。」
寧肅若有所思點點頭。
「我心裡有數,掘地三尺,也會把這人找出來。」
廠衛有自己的情報網,按理說宮內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可寧肅卻說要掘地三尺,可見這是個漏網之魚。
什麼人能熟知廠衛的辦事手段呢?
沈南喬心下一頓,雖然心中有很多話要說,但這裡實在不是合適的地方,她只得言簡意賅地囑咐。
「那你萬事小心,對方可能很熟悉你。」
寧肅微怔,隨即自負道。
「普天之下,真正熟悉我的人可能還沒出世。」
可當年他就是被小皇帝算計,才丟了性命。
不過沈南喬不想在此時打擊他,來日方長,有時間慢慢糾正,於是轉了話題。
「等下是不是還要隨駕去前殿?那晚些散了席,你能來接我嗎?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小姑娘彎著大眼睛,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狼狽,仿佛今日差點著了道的不是她一般。
寧肅不知道該說她心大,還是該說她豁達。
他笑了笑,帶了點顯而易見的安慰意味。
「前殿宴席很快就能結束了,到時候是後宮自己的除夕宴,那會兒我就能走了,帶你去個好地方吧。」
沈南喬眼睛登時亮了亮,沒有什麼比折騰一天之後,還能有個驚喜更值得期待了。
她笑著揮揮手:「那我就安心等著啦。」
說畢快走兩步,跟上了前面眾人的步伐。
林靜姝一直在放慢腳步等她,見沈南喬上來,立刻湊過去道。
「都說廠臣殺人不眨眼,沒想到對你這麼溫柔啊。」
沈南喬:殺人不眨眼,這是可以隨便說的嗎?
她想了想。
「夫妻同體,是要互相陪著一輩子的,付出自然也是相互的。他對我好,我自然也會加倍對他好啊。」
林靜姝倒是頭次聽這樣的言論,不由得怔住了。
「我母親常說,妻以夫為天,雖然大家都這麼說,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今日聽你這話,原來這夫妻之道,竟然是相互付出的?」
沈南喬笑著挽住她手臂,儼然真正的閨中密友。
「兩個素不相識的人能成為夫婦,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彼此努力才能順遂一生。」她話鋒一轉,「尤其在皇宮這樣的地方,關係盤根錯節,若是彼此不互相支持,怎麼抵禦風霜刀劍呢?」
前頭林靜姝還聽得津津有味,後面見她突然把話題轉到宮裡,登時警惕起來。
不過沈南喬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讓人懷疑剛剛的話是不是只是一帶而過。
「我府上過兩日要辦宴,到時候給你下帖子吧。」沈南喬笑容甜美地蠱惑著,「很有意思的宴席,保准跟你之前參加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林靜姝急急點頭,她正愁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沒個消磨時光的地方,這不是想睡覺就來了個送枕頭的嘛。
二人邊說邊走,就見太后身邊的掌事嬤嬤匆匆過來,沖沈南喬福了福身。
「太后娘娘叫您過去一趟。」
沈南喬明白,這是剛剛的氣兒不平,現在要找個人出氣呢。
不過她倒是沒什麼害怕的情緒,畢竟孫家剛剛丟了那麼大一個丑,太后就是再不高興,也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生事。
於是她轉頭沖林靜姝笑笑:「我回去就叫人給你送帖子,咱們到時候見。」
林靜姝還有幾分擔心,壓低聲音道。
「要不要我去前頭,給廠臣帶個話兒?」
沈南喬感念於她用心良苦,初相識的小夥伴能做到這份兒上,著實不易,但她不能拉人下水。
「放心吧,說不定是叫我去領賞呢。」她開了句玩笑,點點頭,隨即跟著嬤嬤走了。
太后徑直回了慈寧宮,沈南喬進去的時候,瞧見九王妃也在。
這倒是不稀奇,聽說這幾日她一直在太后的偏殿住著。
二人原本正在聊什麼,見沈南喬進來,登時止住了話頭。
太后抬眼瞧她,伸手屏退眾人。
「現在沒外人,你跟哀家說句實話,今日這事兒,是不是都在你算計之內?」
沈南喬迎著太后的目光。
「孫家姑娘的事,臣婦屬實不知情。」她餘光掃了眼九王妃,「但透露太子行蹤,確實是有意為之。」
太后聞言登時挑了挑眉,就聽她又道。
「臣婦確實不知那內監是假扮的,以為太子確在臨溪樓。原本想著,若是這三位姑娘知道太子下落,誰主動去一探究竟,便說明誰心誠。」她故意嘆息一聲,「誰知道竟然是這樣大一個圈套,可惜了。」
太后冷笑一聲。
「平陽夫人真是巧舌如簧,剛剛當著眾人還說,明明都聽見了太子在臨溪樓,另外兩人不動,偏生如林丫頭去了。」太后語氣陡然凌厲,「這會兒又變成了誰去就是誰上心,里外里的話都讓你說盡了!」
沈南喬挺直腰板。
「若太子真在臨溪樓,孫姑娘自然就成了太子妃角逐里最大的優勝者,可偏偏太子不在,那追本溯源,始作俑者應該是假傳旨意的那個人吧。」她看著九王妃,一字一頓,「九王妃,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