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慈寧宮甬道兩側點了一串宮燈,將外殿照得燈火通明。
太后捧著茶盞,不動聲色地喝著茶,半晌才撂下茶杯。
「你是說,沈明德的夫人還活著?」
九王妃心下情緒翻湧,但面上卻不露分毫,她點點頭。
「千真萬確。」
皇太后挑了挑眉,手指下抓貓的動作未停。
「這倒是有意思。」
偌大宮殿瀰漫著淡淡的寧靜,太后不繼續,九王妃也不開口。
她雖然急著把沈南喬拉下馬,但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那你說,這事兒平陽夫人之前是知情,還是不知情呢?」
九王妃心下一動,但立刻收斂了興奮之意。
「不管她之前知不知情,至少現在是知道了。」她頓了頓,覷了眼太后的臉色,「這可是證據確鑿的欺君大罪吧?」
命婦去世按理說是要上報的,不管是納入祖墳,亦或是追封封號,都是記錄在案的。
沈夫人當初去世也是按流程去銷了戶籍,也就是說,世間再無林素棠這個人。
然而現在她卻死而復生,不管理由是什麼,知情不報的親屬就該定罪。
太后沒有回答,自顧自地伸手抓弄著愛寵貓的下巴。
九王妃心頭有兩分拿不準,於是又斟酌著道。
「太子這些日子跟鎮國公嫡女打得火熱,聽說欽天監已經在選日子,準備把太子妃就此定下來了。」
太后面上看上去依然平靜。
九王妃背脊有微微的僵硬,這個名義上的婆婆素來不是好相與的,從年輕時候她就沒有看透過對方。
這些年她隨九王爺戍邊,雖然沒有斷了往來,卻也知道不過是彼此利用的關係。
一旦太子不受控,那么九王爺就是太后的絕佳備選。
那日太子去了鎮國公府,太后當晚就知道了,意外的是,她並沒有遷怒或者找明帝對峙的打算。
這兩日絕口不提此時,似乎已經放棄了通過太子妃拉攏太子的這個打算。
九王妃不敢細問,畢竟眼下她在宮裡也是步履維艱。
「你覺得,太子怎麼樣?」太后忽然神來一筆。
九王妃如夢初醒,她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能出半點紕漏。
「太子為人赤誠,且聰慧異常,只是……」
太后冷笑了一聲,乜她一眼。
「只是過慧易夭,怕不是長壽的命。」
九王妃緩緩呼出一口氣,再看向太后的時候,眼中已經窺不出深淺。
「命數在天,不容置喙,凡人不過是盡人事罷了。」她伸手給太后已經半空的杯子加了些茶,「太子跟廠臣私交甚篤,視為心腹,即便是長壽,又如何呢?」
太后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她扭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側的九王妃。
「所以你的意思,先下手為強,先藉由沈夫人這件事,把寧肅拉下馬?」
九王妃微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太后英明,寧廠臣昔日孤家寡人,難覓軟肋,眼下夫人犯了欺君之罪,他作為夫君自然難辭其咎……」
太后沒有說話,盤弄貓的手慢慢停了下來。
「那死而復生的沈夫人,你見著本人了嗎?」
九王妃微微一頓。
「尚未沒有,聽說人就在松暢軒後院。」
太后以微乎其微的動作朝她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
「耳聽為虛,哀家的意思,這兩日適合串門,你不妨去松暢軒走動走動。」
九王妃暗暗蹙眉,這得罪人的差事又落在自己頭上了。
太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一聲。
「怎麼?不想跟寧肅撕破臉?」
九王妃臉頰浮起淡淡的紅,畢恭畢敬起身。
「臣妾今日便去松暢軒走一遭。」
沈南喬得到信兒的時候,九王妃已經等在松暢軒的待客花廳里,她對此倒是不意外,吩咐柳嬤嬤把人請進小書房。
說來諷刺,相識這麼多年,這竟是她頭一次進寧肅的書房,說半點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憑什麼自己努力那麼多年都沒能進寧肅的眼,她沈南喬一出現就能俘獲對方的心?
她哪點不如人?
正想著,便進了小書房。
但見沈南喬端坐在書桌後頭,那明顯是平日寧肅坐的地方。
九王妃心頭那點酸意愈發明顯。
沈南喬今日穿了件鵝黃色亮緞小襖,下身搭配月白色百花穿蝶長裙,看上去年輕俏麗,即便是九王妃也不得不承認,她長了一張魅惑人心的臉。
「九王妃來勢洶洶,是來找茬的吧?」沈南喬笑容天真無邪,出口的言語卻格外驚人,「讓我猜猜,是來我這裡找人的?」
小劇場
沈南喬:預判了敵人的預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