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親親我我，成何體統！
蕭明瑄一襲黑衣，負手而立，冷淡的眼眸在划過羲和時，驟然一縮。
「怎麼弄成這樣？」
蕭明瑄一把將羲和拉到身前，摘掉她髮絲上的麥稈和葉片，眼眸中有一團化不開的墨色。
趙思源對上蕭明瑄如深淵般的冷意，嚇得朝後退了一步，卻還強打著精神，「本公主愛去哪兒去哪兒，你一個北厲質子竟敢這樣跟本公主說話，本公主遲早讓父皇殺了你！」
羲和氣鼓鼓地上前又給了趙思源額頭一拳，「你講不講道理，小哥哥不過才說了一句，你凶什麼凶！」
小姑娘奶凶奶凶的，根本沒什麼力氣，但耐不住她悄咪咪偏了點位置，直直地擊打在某個穴位上，逼得趙思源連連退了兩步。
趙思源不可置信地按著額頭，眼眸驟然放大，「趙羲和，你居然幫著他打我？」
那模樣仿佛羲和是什麼負心漢一般。
「略略略～皇姐壞！羲和才不要理這麼笨的皇姐。」
說罷，便轉身飄飄而去，跑進蕭明瑄懷裡，「小哥哥，你怎麼來啦，是不是想我啦？」
羲和的輕笑聲就在耳邊，帶著她吐納出的熱氣嘛，叫蕭明瑄莫名有些不適應。
「咳咳。」蕭明瑄望著羲和明晃晃的眼神，不太自然地挪開了視線，耳後驟然泛起紅暈。
不過一瞬，神色突變，只見他惡狠狠地嚇唬道：「鬼才想你了，我一會兒就把你扔給鬼吃了！」
小丫頭頓時如小鵪鶉一般縮了回去，手卻死死地拉著蕭明瑄的手，「你絕對是騙人的！」
羲和有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那就是……她真的怕鬼啊。
蕭明瑄見羲和那瑟縮的模樣，反倒是來了興趣，「原來你也有怕的東西啊，嗯？」
語氣微微上揚，唇角帶了些許不明顯的笑意。
「你閉嘴啊！」小姑娘頓時臉紅，不停地瑟縮，大有一番想找個洞鑽進去的架勢，但嘴裡卻絲毫不饒人，兇巴巴地張牙舞爪。
又菜又愛玩。
見那二人旁若無人地說笑，趙思源頓時想罵人了。
她還活著呢！
「趙羲和，你幹什麼呢？親親我我，成……成何體統！」趙思源話說一半就對上了蕭明瑄那個吃人的眼神，頓時結巴了起來。
「你管我！你個笨蛋，自己都被騙了，還好意思說我！羞羞臉！」羲和被蕭明瑄打壓下去的氣勢頓時飛漲，插著腰就開始跟趙思源嗆聲。
「這才不叫親親我我。」說著，小丫頭拽著蕭明瑄的衣領順勢往下一拉，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羲和吧唧一口親在了蕭明瑄的臉頰上，「看見沒有，這才叫親親我我。」
說罷，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哼哼唧唧地窩到蕭明瑄的懷裡去。
蕭明瑄感受到懷裡的溫熱仿佛又加了幾分，混合著夏日的煩躁，直衝沖地迎面而來，臉頰上柔軟的觸感經久不息，仿佛烙印在心尖上一般。
「你……你們兩個，不要臉！」趙思源嘴一癟，頓時眼眶就紅了。
不管她看著有多凶，本質上還是個八歲的小豆丁。
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過，不活了！
羲和還想繼續，就發現蕭明瑄拉住了她。
「我餓了。」蕭明瑄不願在這裡浪費時間，想來想去竟然找了一個最不像理由的理由出來。
羲和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走了，連忙拿起放在一旁的食盒，遞上前去，「小哥哥，吃～」
羲和跟著蕭明瑄回了明月宮，侍劍一見公子回來，連忙迎上前去，「公子。」
又向羲和行禮，「昭元公主，您可來了，我們公子等……」
「閉嘴！」蕭明瑄一道厲聲而下，侍劍便凝聲退下了。
羲和明亮的雙眼布滿了驚喜，靠在他懷裡，仰頭道：「小哥哥，你是不是在等我呀。」
蕭明瑄不太自在地咳了一聲，「你想多了。」
「分明就有嘛，幹嘛不承認。」
小姑娘越說越起勁，蕭明瑄一個眼刀甩過來，頓時閉了嘴。
「還吃不吃飯了？」
小丫頭如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乖乖坐到椅子上。
蕭明瑄見小姑娘半天不動筷子，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明月宮的飲食比不得浮華宮，小姑娘嬌生慣養，這些飯菜怕是入不了她的口。
「我讓侍劍重新弄些，先吃點糕點墊墊。」
說罷，蕭明瑄就要起身出去吩咐，豈料一隻白嫩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小丫頭眼中沒有絲毫的嫌棄，懵懂的雙眸滿是柔和，「小哥哥，你平時也是吃這些嗎？」
蕭明瑄半晌沒說話。
能湊齊這桌飯菜也是近日來景元帝格外施恩的緣故，若是往日能有口熱乎的就不錯了。
「嗯。」蕭明瑄淡淡地點了點頭，「你若是吃不慣別逞強，若是吃壞了，我可吃罪不起。」
昭元公主是景元帝和宸貴妃的心頭肉，大皇子如珠如寶疼著，若是她有半點閃失，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他。
「能吃的！」怕蕭明瑄不相信，羲和拿起筷子就夾了點小菜入口，「小哥哥放心啦，羲和沒有那麼弱的，以前羲和還吃過很冷很冷的飯飯呢，沒事噠。」
見蕭明瑄面上依舊存疑，羲和便把以前那些事抖落了出來。
蕭明瑄也夾了一筷子細嚼慢咽，不發一言。
許久之後，忽然開口問道：「你……喜歡吃什麼菜？」
「我喜歡的可多啦。」小姑娘眼神驟然放光，掰著指頭就開始細數，「蜜漬豆腐、酒蒸雞、紅燒鯉魚、蜜餞馬蹄、荷花酥、鳳梨糕……」
蕭明瑄點了點頭，「吃吧。」
羲和早上沒用多少早膳，又跟趙思源打了一架，早就餓壞了，可散亂的頭髮不停地往前晃悠，撥楞了幾次便煩了。
羲和委屈巴巴地盯著蕭明瑄看，「小哥哥，窩頭髮亂了。」
蕭明瑄看著小丫頭的雞窩頭，認命地放下了筷子，起身去拿梳子。
羲和一見，頓時喜笑顏開，從凳子上跳了下來鑽進了蕭明瑄懷裡。
蕭明瑄雖是男子，手法卻不生疏，但也不會什麼太複雜的髮型，便扎了兩個小啾啾。
小丫頭安靜了沒一會兒又開始作妖，小身子動來動去的，不安定。
「再動一下，就把你扔下去！」
蕭明瑄惡聲惡氣的，但語氣里卻沒什麼滲骨的寒意，更像是打趣。
羲和的膽子頓時大起來了，小小一個糰子不斷往蕭明瑄懷裡湊去，兩隻小腿耷拉著，晃來晃去，還時不時地故意踢一下蕭明瑄的小腿，咯咯地笑著。
小姑娘在懷裡鬧著，蕭明瑄臉色臭臭地，手上卻不停地挽發。
這幅景象倒是讓羲和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書。
「小哥哥，你說窩們像不像那副畫啊？」
「什麼畫？」蕭明瑄隨意問道。
羲和的頭髮很光滑，跟泥鰍似的，滑溜溜的，半天綁不好，氣得蕭明瑄打算喝兩口茶壓壓火氣。
「那個畫上也是一男一女，男的在給女的綁頭髮，就像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書上管這個叫……」羲和低頭沉思，半天想不起來名字，忽地靈光乍現，驟然轉頭，仰頭看向蕭明瑄，「我想起來了，書上管這個叫夫妻情趣！」
「噗～」蕭明瑄剛喝進嘴裡的茶水直接噴了出來，臉瞬間就黑了，「誰給你看那些書的？」
蕭明瑄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出了這句話。
「窩……窩自己看的。」
一見蕭明瑄生氣了，羲和悄悄瑟縮了一下，力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哥哥長得這麼好看，怎麼這麼凶啊！
蕭明瑄冷笑一聲，「你自己？你才多大點，你能懂這個？」
趙羲和才五歲，字估計都認不全，怎麼可能懂那種東西，十有八九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下人在看，偶然被小丫頭看見了，就記了下來。
「那小哥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嘛？」小丫頭不依不饒地問道，大有一番問不出答案誓不罷休的架勢。
嬌軟的身軀在懷，羲和還湊到了蕭明瑄的耳邊，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耳邊，吞吐的瞬間只覺得耳邊異常瘙癢，仿佛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一般。
「對個屁！」蕭明瑄簡直是要被氣瘋了，不經意間爆了個粗口，後知後覺下來又是一陣頭痛。
趙羲和天生克他吧？
「小哥哥，你說髒話！」
蕭明瑄的頭更疼了，冷聲道：「你還吃不吃？」
小丫頭終於感覺到怕了，綁好了頭髮便乖乖回了自己的位置，埋頭吃飯。
這一番鬧騰下來，整的蕭明瑄有些煩躁，猛喝了好幾杯水才堪堪熄火。
羲和悄咪咪地偷看了蕭明瑄好幾眼，就是不說話。
「有話就說！」蕭明瑄夾了一筷子紅燒魚放進小姑娘的碗裡。
羲和張了張嘴，半天沒蹦出一個字來，只是略微打量著對面之人的臉色。
「不想說話，那舌頭就不用留了。」
蕭明瑄狀似無意的一個眼神看過來，羲和頓時搖頭。
「不要割窩的舌頭，我說！」
小丫頭有些生氣地嘟起來了嘴，小哥哥怎麼跟大暴君爹爹一樣，動不動就要割舌頭，好兇殘！
「就是，窩想問，小哥哥不去國學院嘛？今日好像不是休假日哎。」
大皇子為了妹妹願意去國學院，零零總總把國學院的事兒倒了個乾淨，原來蕭明瑄也是可以在國學院上學的。
可今日他卻在明月宮。
蕭明瑄的手頓了一下，眼眸中划過一絲猙獰，轉瞬即逝，讓人無法捕捉。
「不想去。」他冷冷地吐出三個字，讓人明顯感受到他對國學院的抗拒。
國學院是天朔貴族子弟雲集的地方，雖說景元帝下了令，准他去國學院進學，可他一個北厲質子無異於羊入虎口，那些學子大多以取笑欺負他為樂。蕭明瑄沒資格去抗衡，又不願意去當出氣筒，便不怎麼去國學院了。
蕭明瑄身上的陰鬱漸漸散開，逼得羲和忍不住咽了口氣。眼瞅著那根筷子在蕭明瑄的手裡快被掰斷了，羲和的手慢慢靠近，不斷地深呼吸，給自己做心理工作。
不害怕，不害怕，小哥哥是好人，羲和你不能躲著他。
終於一隻白嫩的小手抓住了蕭明瑄略顯粗糙的手。羲和捏了捏那因過度用力而泛紅的手，將筷子拯救了出來。
「小哥哥，你別生氣，別不開心，羲和錯了，羲和不說了就是。」
蕭明瑄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說是打趣，倒更像是震驚。
他取了一塊帕子擦了擦羲和臉上沾染的菜葉。
少頃之後，忽然開口問道：「你要去國學院？」
羲和搖了搖頭，仿佛想起些什麼又點了點頭。
「到底去還是不去？」估摸著小姑娘吃得差不多了，便著人收拾了。
「窩下午要去演武場找大哥哥，但是我不想去國學院上學。」小姑娘蔫蔫地，卻在看到蕭明瑄的那一刻，眼神瞬間放光，「小哥哥，如果你去的話，那我也是可以去一下下滴。」
羲和討厭上學無非就是因為太枯燥了，但如果蕭明瑄也在的話，那應該也會很有趣了吧。
「我去你就去？」蕭明瑄好笑地打量著。
「對！」羲和順杆兒往上爬的本事什麼時候都不忘，眼瞅著蕭明瑄的神色溫和下來，慢慢挪到了對方的懷裡，眼眸中滿是期待，「小哥哥，那你去嗎？」
蕭明瑄緊緊盯著羲和的雙眸，想要看出自己熟悉的目光，可輾轉反側，依舊沒有素日裡熟悉的算計與恥笑。
羲和的雙眼很乾淨，如一汪清泉一般，一眼便見了底。
到底是太會偽裝，還是本就如此。
蕭明瑄不禁在心底輕笑一聲，心道：「小丫頭才五歲而已，哪有那麼多心機。真真是心是髒的，就懷疑所有東西都是別有用心。」
這清泉之水倒是讓人忍不住想要納入懷中。
「想讓我去，總得給我點好處吧？」蕭明瑄抱著胳膊，懶洋洋地往後一靠，整暇以待。
「如果你去的話，我每天給你帶糕點？」
蕭明瑄道：「膩了。」
真當他是豬啊，天天吃一種。
「那我陪你看書上課？」
蕭明瑄搖了搖頭，明顯不滿意，「這不是基本的嗎？」
國學院學堂開設一處，只要去了都是一起上課的，何來的陪與不陪。
羲和零零總總列舉了七八項都不滿意。
小姑娘抓耳撓腮，手裡的糕點都要被抓散了。
「我知道了！只要哥哥去，我每天就親小哥哥一下，腫麼樣！」
小姑娘覺得自己的提議好極了，整個人歡脫地跳了起來，一個不留神就沒站穩，晃蕩著身體，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下一秒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蕭明瑄接住了她，可臉色卻不太正常，總是躲著羲和的眼神，倒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行，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