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奪與護,抉擇(求月票)
只在三日之前的夜色中。
長風吹過中州的天空,燈火如龍,應國的精銳鎮守在這裡,諸多勢力的衝突潛藏,照理說,應當算是熱鬧。
但是在這等浮在表面的熱鬧之下,這中州城池當中,卻又還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安靜感覺。
熱鬧,安靜,熾烈,死寂。
不同的氛圍圍繞盤旋,凝聚在了一座城池的夜晚裡。
學宮當中的素王抬起頭,看著那天穹之上,長風洶湧,學宮屋檐之下的鈴鐺晃動清脆。
往日學宮裡面,人聲鼎沸,這般脆響,只覺得橫生妙趣。
如今學宮落寞,除去他們這些老一輩之外,再沒有年輕人,這夜風當中的鈴鐺鳴響,反倒是有許多的蕭瑟孤寂,讓人莫名就覺得心中惆悵不已。
斷了一隻麒麟角的老麒麟眼底有悵然。
赤帝八百年的氣運,也要到最後了嗎?
素王望氣,看著這整個中州夜空中,諸多氣運,兵家氣息,王者氣息,皇朝氣運,百姓生民之氣,糾纏盤旋,化作了一片汪洋,複雜至極,即便是道宗也無法看得清楚。
天命,人心,誰能說看得清。
公羊素王輕聲道:「兵鋒何烈烈,姜萬象的氣魄雄渾啊,這一次,他是為了吞赤帝一脈氣運而來,但是,吾友,學宮一脈自八百年前,初代赤帝建立以來,
就履行那一個約定。」
老麒麟低聲道:「至少要護赤帝一脈的安穩。」
素王道:「是。」
老邁麒麟一晃身子,化作了個小貓模樣,趴在素王的肩膀上,他雖然教訓了那小傢伙,但是初代夫子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師】,也從小麒麟身上琢磨出來了化形縮小,方便行動的手段和妙用。
素王提著儒門古道當中的那劍器,道:「宇文烈,賀若擒虎,率領軍隊前來,亂世之中,兵家名將銳氣縱橫,勢不可擋。」
「你我要是正面去和這兩位名將廝殺的話,不是對手。」
「死於亂戰當中,也是大有可能的。」
「唯一的機會就是——」」
老麒麟低聲道:「劫走。」
素王點了點頭,道:「是。」
老儒生手掌撫著長劍:「【八百年赤帝】一脈,不能夠以這樣的方式落幕,
縱然他日不得天下,卻也可以猶如如今,做個安樂王侯,得一善終。」
之後學宮諸子宮主,就暗中聯繫赤帝,言希望能夠將姬子昌帶走,送到安全的地方,就算不具備有天下的權勢,至少可有一個安穩太平的日子。
只是,赤帝沒有回答他。
只是說,之後,素王會見到他的答案。
學宮的幾位夫子們一直沒有放棄救援,他們盡到了所有的努力,暗中的聯繫,道門的紫陽真人,佛門的中原活佛都出面,已準備了後路,準備斷後相助。
只是他們走到了姬子昌的面前。
看到的,卻是真正的帝君轉身,帶著八百年春秋一起赴死結束的背影。
而如今。
洶湧烈焰,沖天而起,似要焚盡了蒼穹。
潛藏於人群當中的素王和麒麟看著這一幕,一時無言。
他們是為了營救赤帝而來的。
但是此刻,卻不能前行了,八重天的麒麟難以在應國名將和軍隊之中沖入這樣的烈焰,素王亦不是宇文烈的對手,曾經追隨著初代夫子的老麒麟,看著這洶湧烈焰,證證失神許久。
麒麟壓低聲音,道:「這就是他的選擇嗎·——·
「他的答案。」
素王看著這一切,道:「是。」
老麒麟道:「我見過他,好多年前,他和那位文貴妃的兒子出生,他很開心,親自來到了學宮,拜謁了道門先天,紫陽真人,還親自為那個孩子,求來了一枚長命鎖。」
「後來他的兒子去世。」
「他的眉毛就再也沒有鬆緩下來,直到最近,吾能夠感覺到他的眼底重新有了些微光,猶如草木上的晨露折射曦光,他重新對生命有了渴望。」
「這是好事。」
「夫子,他不想要活著嗎?」
公羊素王道:「他想要活著,但是卻還想要更大的東西。」
「那個東西,比起生更重要。」
「那文貴妃呢?」
「她也一樣。」
老邁的麒麟沉默許久。
最後老邁的書生只能夠將自己的劍收回,只是微微一禮。
即便是位在九重天之上,不及武道傳說的儒門素王,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出手或者說,正是因為乃是【儒門】素王,才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出手,他能夠意識到姬子昌的熾烈和執著,明白他要以一己之力結束八百年赤帝宿命的決意。
對於下定決心的人來說,任何的行動都是一種極致的侮辱。
公羊素王鄭重一禮:
「敬赤帝。」
「君子,終不【免冠】而死。」
儒家初代夫子的弟子,為正冠而死;非為正冠這個動作,而是為這個動作代表著的大義和理念,因而赴死,謂之勇。
在熾烈的火焰面前,有茫然無措的,亦有驚慌失措的。
公羊素王的動作太突兀了。
將自己凸顯出來。
兵器列陣的聲音忽然刺耳,一柄柄兵器放平,刃口散發銳氣和寒芒,以宇文烈,賀若擒虎兩位當代前十神將為中心,鎖定了公羊素王。
單打獨鬥,公羊素王勝宇文烈半籌。
穩壓賀若擒虎。
但是亂世之中,兵家戰將的霸道之處,就在於那肅殺戰場之上,兵家神將,
所向無敵,此刻這樣的環境裡面,公羊素王,也難免殞身。
但是他從容不迫,送別赤帝之禮,並不因為自己所處環境和是否安全為考慮,只看前方列下的凌厲陣法,看著在兩位神將當中,仰起頭,看著那洶湧九重寶塔的姜萬象。
老邁的蒼龍臉龐都被熾烈之火映照得泛紅。
他似乎是愜愜失神許久。
都已經忘記一位君王和權臣,在這個時候就應該去攪亂局面,避免赤帝駕崩的巨大影響擴散開來,把這消息徹底在手中,將其對自己的負面影響壓制到極致。
他只是安靜看著這猛烈的,燦爛的火焰。
他給了姬子昌一個體面的選擇,讓他留下這氣運和名位,前去做自己想要去的事情,但是姬子昌的選擇,卻讓姜萬象沒能預料到。
生死事,亦大也。
許久後,側眸看向那邊被神將列陣圍住了的公羊素王,白髮在火中晃動,姜萬象從容道:「公羊素王,儒門第一,我還記得我當年第一次見到夫子的時候,
你也只是個中年書生。」
「而我也不過只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如今歲月流逝,你我也都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了。」
公羊素王只是道:「世事無常。」
姜萬象對於素王並沒有什麼殺意,只是道:「孤還有些事情,先要再和素王夫子相談,烈火之前,並非是一個很好的聊天之處,請夫子轉圜學宮,孤王之後,親自拜訪。」
公羊素王道:「應帝今日,為何不稱【朕】了?」
老邁蒼龍看著這烈烈之火,笑著回答道:「今日見帝,知道群雄英豪,今日這天下百般地方,也只是一位帝王罷了。」
公羊素王握著劍,在宇文烈,和賀若擒虎的逼視之中,轉身從容離去,吸引了這兩位神將的注意力,死於此地的諸多宗室遺骸被收攏,群臣百官皆被看顧。
唯一一位在剛剛還有本能止火動作的神將宇文烈被姜萬象攔住了,因為這洶湧燃燒著的烈焰,正是代表著八百年赤帝國運的火焰,對於元神修持,體魄雄渾的神將來說,算是劇毒。
宇文烈看著這烈火,火焰倒影在他的眼瞳裡面。
終究遺憾。
這清傲的神將雖處於戒備的狀態,但是仍舊微微頜首,猛虎低垂下的頭顱,
以此為禮。
賀若擒虎老辣,經驗豐富,在公羊素王在大勢下後退半步之後,便是踏前半步,道:「陛下。」
「此地未見姬氏一族最強姬衍中。」」
他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天下名將馳騁四方,中州之地一切皆在推演之中,
道:「末將聽聞,長樂公主姬寧兒出世,極受姬子昌夫妻所寵愛,更是秦王李觀一之義女。」
「以末將觀之,姬子昌此番決意,自有埋葬八百年赤帝一脈氣運的想法,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縱然帝心如鐵,君心如獄,有一己之力覆滅王朝之氣魄,在這如鐵般的心境下,未嘗沒有一縷親子之柔情。」
「恐怕是姬子昌夫妻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誘餌。」
「然後,託付給秦王。」
「赤帝一系但凡還有子嗣殘存,我大應就難以將今日發生的一切壓下來,陛下,下手要狠厲,斬草要除根,天下家國大事,身後千秋之名,就在吾輩之身。」
「請陛下給臣一紙將令,允末將親自前去。」
「將姬衍中並那位長樂公主,一併除去。』
垂首的宇文烈猛地抬頭,悍將目中一股迫人的冷意。
賀若擒虎面如常色。
姜萬象默,道:「.———-宇文。」」
宇文烈踏前半步,垂首道:「末將在!」
姜萬象道:「擒虎公所言之事,你也聽到了吧。』
「是。」
姜萬象淡淡道:「此事,就交給你了,莫要讓孤失望。」
宇文烈垂首道:「末將,遵旨!」
神將大步走出。
姬衍中的氣息稍稍有些急促了,他死死抱著那孩子,將自己的身法催動到了極致,七重天頂峰的宗師境界武者,離開城池之後,就找到了早早準備的馬車。
是用龍駒拉的車,車輿有墨家機關之術。
即便是在崎嶇道路之上,仍舊可以平緩前行。
姬衍中的旁邊,放著一把劍,長劍銳利,合入劍鞘之中,車輿極快,這位出身於赤帝一系的老者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赤帝姬子昌要做的事情,只是把心神放在那孩子身上。
秦王那裡。
秦王那裡,李觀一,一定可以保護好這個孩子。
但是就在疾馳的時候,姬衍中的心臟忽然漏跳一拍。
龍駒嘶鳴,卻是遇到了個溝壑,險些踩空,馬車的速度一頓,打橫平移飄過一個彎,穩穩地停下來,姬衍中大口喘息,額頭滲出冷汗,抬起頭看著遠處。
他已經奔出去很遠的距離了。
但是這百十里地,仍舊可以看得到,中州城之中,猶如一柄赤色神劍一般沖天而起的熾烈之色,堂堂皇皇,熾烈的紅朝著四面八方暈染鋪陳開來,化作了火。
姬衍中在中州城長大。
他對那裡的一切都是無比熟悉。
甚至於不需要多加思考,就可以推斷出來,這熾烈如火,沖天而起的赤色,
其位置正該是皇宮大殿。
姬衍中下意識地想要波動馬匹車輿,朝著中州城奔赴過去,但是馬車動了一下,他的臉上又出現了一種掙扎的神色,感知著馬車裡面安靜沉睡著的姬寧兒。
姬衍中臉上掙扎了下。
最後他大口喘息,抓著韁繩的手掌微微顫抖著,臉頰抽搐了下,猛然一用力,拉扯馬車韁繩,讓這馬車轉身,仍舊走小路,直奔江南的地方。
他仿佛可以感知到後面那皇宮大殿群裡面熾烈的氣運之火,可以想像到了自已的一切,年幼學步時候走過的磚塊,年少練劍時候的小院,那曾經比身高用的大紅柱,娘親給自己娘故事時笑著依仗著的那一棵桂花樹,都在崩塌。
人的記憶往往和某個地方相聯。
當那些地方崩塌的時候。
就像是記憶和元神的血肉被撕裂。
沒有故鄉,記憶如同漂泊的孤魂,沒有落腳的地方。
人在這個世上就失去了歸去的地方。
這樣的情緒,越是年老,越是清晰。
姬衍中咬著牙,背叛了自己的過去,帶著那孩子往外面奔赴,只是在通過一處小道的時候,忽感覺到不對,有一種猶如勁弩進射出的聲音。
姬衍中瞬間反應過來,頭皮發麻:「不好!。!」
赤色的火光炸開,化作了次第的鱗甲盤旋,盤旋環繞在這車輿左右,前方激射而出的弩矢猶如墨色的雨線,密密麻麻,皆是淬毒之後的墨家機關弩。
三百架,暗中埋伏射殺。
伴隨著蒼老的龍吟。
藉助修行【赤龍震九州】絕學而成就的赤龍法相盤旋咆哮,硬生生將這三百具破甲弩盡數攔下,有伏兵,到底是應國的,還是其餘宗室子弟安排的,亦或者是朝廷的諸公。
姬衍中的腦海中,一個個可能性浮現出來,他長嘯,一邊護持馬車和馬車裡面的孩子,一邊以大消耗內氣的方法,爆發絕學。
赤龍的法相盤旋,龍吟震動左右,姬衍中一身宗師境勁氣直接覆蓋方圓里許範圍,赤龍法相化作數道殘影,轟殺四方,將一個個隱遁起來的敵手給轟殺,逼迫出來。
「文家密衛?!!」
「還有皇兄的赤龍衛——
姬衍中認出來這些埋伏在前往秦國道路的人。
甚至於,有文貴妃的家族,有宗室之人,老者一瞬間就明白了這些人的打算,同樣是有才華之輩,他們猜測出來了姬子昌想要把姬寧兒帶走的打算。
然後,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手了。
想要攔下姬寧兒。
「姬衍中,我等沒有興趣和你交鋒,我等攔在這裡,只有一個要求,把長樂公主,交出來!」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立在那裡,是文家的老家主。
文貴妃的爺爺。
熬出來的宗師境界,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卻攔在這裡,姬衍中怒道:「文相國,你是公主的血親,為何要做這等事情!」
「虎毒尚不食子!」
「你,你如此狼心狗肺!」
那老者道:「我不只是姬寧兒的長輩,卻也是我文家上上下下幾千口人的家主,唯將【赤帝八百年唯一血脈】,交給應帝,才能夠保全家族!」
「為家族,即便是我也可以死,即便是我最看重的孫女也可以去入宮做妃嬪,況且,姜萬象豪邁,也不會傷害姬寧兒,只是讓她入應國皇宮,做一個新的公主!」
「那可是【赤帝八百年】的正名大義!」
姬衍中愜愜然,他看著前面的伏兵,看著這些刀劍,要把他和這個孩子逼迫回去,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荒唐的感覺,這位性子溫柔,卻也實在沒有什麼主見的老者忽然想笑了。
荒唐,荒唐。
虛空泛起層層的漣漪,赤龍的法相咆哮。
「荒唐啊!!!」
雙手一錯,赤龍震九州的絕學,第一次如此憤怒,也如此酣暢淋漓的施展開來,他是曾經在行走四方,見到那時候吃不飽飯的越千峰都會手下留情的老人。
是會暗中觀察,發現越千峰當了山賊又不肯打劫,每次下去打劫都會給農民耕田的性子,破格傳授他天下頂尖絕學,留下了這當代豪雄傳說開始的長者。
他溫醇地認為,天下人皆一樣,所作所為,皆有苦衷,可以彼此理解,但是此刻他終於意識到了。
人和人,各依階級和立場行事。
不能理解。
這一次,下了殺手。
被其打飛出去的人,無不是胸膛塌陷下去,吐血三斗而亡,死得悽慘,背後龍駒拉車緊隨著他。
殺出一條血路!
那文家老祖面色動容:「好手段,好狠厲!」
「姬衍中,我來做你對手,其餘人,將赤帝公主保護好。」
「好好地,帶回去!」
同樣宗師,人多勢眾,打得姬衍中不得不降了速度。
一隻縹緲的仙鶴法相出現,去和姬衍中廝殺在一起,姬衍中不要命的打發,
壓制住了這個往日和自己實力相差仿佛的老對手,但是對方的人太多了。
他目恥欲裂看著他們逼近那馬車,在他豁出性命的時候,那些飛撲過去的武者裡面,奔赴最前面的那個掀開了帘子,臉上才露出一絲微笑。
身軀卻猛地一滯。
然後朝著後面猛地一揚,像是個破布似的,身軀從中間撕裂開來,只留下了一片血霧,眾人微滯,卻見得這般場景不斷出現,轉瞬之間,百十個武者好手皆死。
然後,才傳來了讓人頭皮發麻的,銳利凌厲的破空聲。
文寒楓面色一滯,下一刻,他的瞳孔收縮。
虛空泛起漣漪,似乎有一尊白色猛虎撲殺而出。
猛虎雙瞳淡金,傲慢自我。
只一剎那,文寒楓的周身護體罡氣破碎。
文家百年來天賦第一人,七重天的宗師身上的氣息崩碎猶如破布般碎裂,眼前一花,喉頭一甜,張口噴出鮮血,再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一柄重槍鑿穿腹部,釘殺在岩壁上。
鮮血不斷流淌滴落下來了。
姬衍中證證失神,他下意識拾起頭看去。
馬蹄的聲音清淨。
落在大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大擎的翻卷猶如墨色的雲氣,胸高八尺的龍馬【踏雲】,上面的男子身材極高大,肩膀寬闊,一身暗銀色的重甲,白面墨瞳,清俊倔傲。
天下神將第五,神威大將軍,宇文烈。
姬衍中的心中泛起一絲絕望。
這是真正的頂尖人物。
宇文烈抬起手,那把重槍鳴嘯,與法相相合,爆發出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將文寒楓鎮殺,旋即爆發一陣流光,飛回他的手中,這位頂尖神將手持神兵,氣焰雄偉而來。
姬衍中擋在宇文烈前。
宇文烈言簡意,道:
「陛下要我將你和長樂除去。」
姬衍中身負不輕傷勢,知道自己一介七重天,是斷無可能攔住這位氣魄雄渾的神威大將軍。
他不因為自己要死而恐懼。
只是因為無能,不能夠在這樣洶湧的亂世中,保護好姬寧兒而自責,宇文烈抖手一拋,殘影肅殺,那把重槍刺向了姬衍中,卻只是擦著老者的脖子過去,刺到山岩里。
姬衍中愜住。
宇文烈道:「赤帝陛下已經自焚,滅盡八百年天下道統,那麼,姬寧兒就不再是什麼公主了。」
姬衍中張了張口,就算是他心中早有預料了,此刻仍舊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悲愴之感,到底是為了八百年赤帝,還是為姬子昌的悲憐,卻終也說不清。
許多東西,分不得那麼清楚,
宇文烈緩聲道:「你們的運氣很好,道門紫陽,佛門老和尚都出手了,為你們攔了大部分的追兵,只是因為赤帝選擇和他們預料的不同,也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的選擇。」
「如今尚未曾來。」
「而因為素王的原因,賀若擒虎和我,只能出來一個人。」
「出來的是我。」
姬衍中看著這位天下神威大將軍騎著龍駒,走到了那馬車前,他翻身而下,
探身入內,看著那沉睡著的小女孩。
大擎晃動。
神威大將軍半跪在那孩子面前。
伸出手掌,將兩歲多些的姬寧兒抱出來。
放在自己懷中,戰袍裡面,然後將戰袍繫緊了,宇文烈的聲音竟然難得溫緩了,道:「你的父親和娘為天下而如此,氣魄雄烈,天下紛亂至此,卻不能夠總淪落為蠅營狗苟。」
「就讓宇文烈,護持公主殿下。」
「最後一路吧——」
他抱著這孩子,轉身,清冷的神將騎乘在了神駒之上,左手抱孩子,右手握著戰槍,看著姬衍中,老者袖袍胸口染血,卻愜愜失神,道:「為何?」
他不明白,難道宇文烈是要把姬寧兒騙回去?
宇文烈的語氣清冷平淡:「縱亂世之中。」
「並非只有勝負和利益。」
「大丈夫,有所必為,有所不為。」
「汝,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