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特別貿易許可
大明君臣在十四年萬曆維新中,逐漸清晰的明白了一個道理,而這個道理,就是支撐大明國朝萬曆維新的核心動力,大家對這個道理心口不宣,沒有出現在奏疏上,也沒有出現在邸報上,成為了一個小秘密。
這個小秘密,其實非常簡單,農業生產是有限的,而工業生產在看得見的未來,是無上限的,尤其是大明已經建立了一批全機械工坊,手工作坊向上升級為機械工坊,生產力可以再度提升。
這也是皇家理工學院的價值。
誠然,皇帝的皇家格物院可以探索人類認知世界的邊界,但這些天賦異稟的格物博士們,實在是太稀少了,對大明生產力的提高很有幫助,但,他們在認知上的突破,需要一大批人才,深入到大明社會的角角落落去實現。
理工學院的價值,就是培養這樣的人才,搜集各種實踐信息,幫助格物博士繼續突破。
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繼釋萬理的最好實踐,並且用汪洋大海一樣的貨物,反覆證明這一條道路的可行性。
朱翊鈞帶著群臣走過了校園,兩個皇宮大小的理工學院,只用腳去丈量,需要走很久很久,朱翊鈞的行程大約只有小半個時辰,在參觀了完了學舍和食堂之後,朱翊鈞回到了彝倫堂,他讓大部分的朝臣解散,各回各家,只留下了廷臣。
「理工學院超出了朕的預期。」朱翊鈞看著廷臣們,思索了片刻說道:「大明對人才迫切的需求和人才不足的矛盾,已經十分突出了,需要增設更多的理工學院,來緩解人才不足的問題。」
整飭學政的主要矛盾已經從儒學士的反對和封建禮學的桎梏,轉向了人才不足,新的矛盾變得更加複雜,包含了人才培養和就業不符合預期、人才分布過於集中且不均衡、人才篩選仍然十分困難、培養體系和配套的政策整體缺失等等。
要解決這些問題,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朱翊鈞面色凝重的說道:「設立更多的理工學院,是迫在眉睫之事,朕有意在天津、濟南、開封、松江、南衙、杭州、福州、廣州等八地,設立皇家理工學院同等規格的高等學府,這筆投入預計超過兩千萬兩白銀。」
大明只是一隻腳走進了工業革命的大門,可是想要徹底走進去,那大明就需要更多的砥礪前行的同志同行一起,將大明徹底推入工業革命的歷史進程。
需要更多的人才。
濟南、松江、杭州、福州、廣州本身就有海事學堂,在海事學堂上擴建為理工學堂不是難事。
「按照皇家理工學院一年就要二十萬銀,額外再增加八個,僅僅在大學堂的持續投入,一年就要一百八十萬銀,維持這個龐大的體系,還需要很多其他的銀子。」戶部尚書王國光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這個會很花錢,時日一久,持續投入恐怕不輸於軍費了。
皇帝談的是理想,王國光談的是現實。
皇家理工學院就只是一個九千人的學院,沈鯉這個祭酒是兼領,幹活的是兩名總教習、司業、監丞、博士、助教、學正、學錄、典簿等官,滿打滿算才不過三十餘名官員,上百位吏員,還有教職工數百名就可以維持了。
但是規模擴大到九個,那麼不可避免,就要建立一個直接隸屬於朝廷的行政系統,既然是行政系統,那麼官場上哪些蠅營狗苟,在這九個大學堂,也會存在,這代表著巨大的行政成本上的支出。
古今中外,教育都是極為昂貴的。
「陛下,臣以為大司徒所言有理。」張居正也覺得皇帝的本意是好的,但很容易執行歪了,會變得異常麻煩,興學要一步一步來,剛剛擺脫封建禮學桎梏的理工學院,不應該大踏步的向前,應該緩緩圖之。
「朕打算讓鴻臚寺卿高啟愚總攬學政,全權負責興學之事。」朱翊鈞給出了一個人選來,他負責畫餅給銀子,大臣們負責想方設法的實現,除了當初沒有避諱的一點小事之外,高啟愚都是極為合適的人選。
張居正急切的說道:「陛下!…」
「先生,過去那點事,沒有必要揪著不放了。」朱翊鈞知道張居正想說什麼,當初連僭越都算不上的小事,沒必要追著不放,那賤儒周良寅都獲得了一次機會,現在在山西的清汰,弄得也是風生水起。
就說反賊,這不是還有一個王崇古做次輔嗎?
「臣遵旨。」張居正思索了下,只好俯首說道。
「陛下,這興學的具體目標呢?」沈鯉詢問起了具體的目標,皇帝提出興學新政,事有期而時將至,不是寬泛的指向某個方向,而是要有明確的目標。
朱翊鈞笑著說道:「短期來看,先把九個理工大學堂建起來,這事兒做完再談以後,如果長期去看,興學的目標,就是教化萬民,旨使全國之民,無論貧富貴賤,皆能淑性知禮,知曉大義是非明理,化為良善。」
「簡單來說:人人有學上,就是朕的長遠目標。」
大臣們全體沉默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向了放在陛下身後的世界堪輿圖,大臣們忽然覺得,征服世界,建立一個龐大的日不落帝國,似乎更加簡單些。
「陛下,要不看看海外吧。」張居正面色凝重的說道:「兩廣巡撫王家屏,希望能給廣州遠洋商行特別貿易許可,准許其打著七星過洋旗,前往西洋貿易。」
這個提議涉及到了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錫(cì通賜)土分封。
即便是在國初,朱元璋分封諸子的時候,也是明確說列爵不管民,分封不錫土,食祿不治事,而現在王家屏提出的特別貿易許可,為了不觸及雷區,起了個這樣的名字。
大明已經有了開拓勳爵制度,並且進行了第一次的授勳,現在在這個授勳制度上,更進一步,走到了特別貿易許可的地步。
特別貿易許可一共有五個。
第一個許可,就是允許遠洋商行統治海外自治領,組建自治領政權;
第二個許可,就是允許其招募軍隊,保證自己的貿易安全;
第三個許可,允許商行成為主權主體,蠶食當地政體,攫取足夠的利益;
第四個許可,貿易自由許可,依託於大明強橫實力,攥取來的貨物,能夠順利通過海關;
第五個許可,則是允許遷徙百姓僑居自治領,以求長治久安,長期獲益。
簡而言之,就是允許商行,分封建國建立殖民地,謀取足夠的利益。
而萬士和在臨終的奏疏中,提醒皇帝陛下,殖民者在殖民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本地化,這是朝廷務必要考慮的問題,王家屏提議的特別貿易許可,就有這樣的風險。
一旦這個貿易特別許可通過了廷議,意味著朝貢貿易的徹底瓦解。
「朕覺得王家屏的提議很好。」朱翊鈞坐直了身子說道:「馬六甲海峽以東、棉蘭老島以西,皆給許可。」
「舊港總督府總督張元勛和廣州遠洋商行商總潘振承,在孟加拉灣建立了十二家硝石工坊,大明每年舶來的一百五十萬斤硝石,都是來自張元勛和潘振承建立的工坊。」
「諸位大臣,朕說這件事,是想告訴各位,無論朝廷同意與否,王家屏提議的貿易特別許可的五個許可,已經實質發生,如果想要阻止,只能再次禁海。」
看似有的選,但其實沒得選,除非大明再次放棄海外巨大利益,否則這個貿易特別許可,就是大勢所趨,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
朱翊鈞選擇了順應時勢,朝廷沒有直接開發馬六甲海峽之外的能力,那外面的世界,就交給商人好了。
「畏首畏尾,身其餘幾?頭也怕,尾也怕,身上就剩不了多少了,既然選擇開海,那就走下去。」朱翊鈞做出了最終的指示。
必然會發生的事兒,坦然面對才好。
萬曆十五年開始的新政除了收蓄黃金之外,多了一個興學,這都是額外的支出,朱翊鈞需要賺更多的銀子,才能填上這個虧空。
大明皇帝離開了理工學院前往了軍營操閱軍馬,而戶部完成了對朝鮮糧餉的最終審計。
文華殿內,王國光拿著一個算盤,噼里啪啦的一頓計算,對著張居正說道:「從登州運糧至旅順,海程五百六十里,腳價一錢五分每石;運至鴨綠江,海程增加七百七十里,腳價增加八分;運到平壤,照地里再加。」
「去年一共運糧軍械火藥等物,共計一百二十萬石,用銀三十七萬兩千銀,河漕視陸運之費省什三四,海運視陸運之費省什八九也,海運是真的便宜。」
大明陸運的運費,即便是有馳道的前提下,是五十里運石費斗,三百里運石費石,千里運糧十不存一,至於萬里運糧,僅有洪武初年進行過,後來北伐都是從北平、山西運糧,實在是太貴了。
馳道主要是加快速度,省錢也能省一點,但鐵馬的價格居高不下,一馬力就要一百銀以上,仍然昂貴。
河漕的運費就很低了,朝廷歲漕江南四百萬石,而江南則歲出一千四百萬石,沿著京杭大運河運糧,四百萬石糧就需要籌措一千萬石的運費,河漕每石用銀約為一銀五錢,但是河漕還有養護費用,治漕河又費一銀五錢。
所以河漕的運費實質上每石為三銀左右,漕糧海運以後,京杭大運河運力釋放,全線稅收增加,讓京杭大運河煥發了生機,旗軍十二萬,並沒有因為漕糧不再運送,而喪失了工作機會,成為大明不穩定因素。
京杭運河現在運力一年六億斤,而每石貨物綜合運費反而降低了一半,為1.5銀。
海漕的運費一千三百里運一石費0.23兩,運到朝鮮會貴一點,因為是入朝作戰,是軍隊作戰的口糧,腳價較常稍厚,也不足為奇了。
「戚帥說今年起,不必再向朝鮮運糧。」張居正面色凝重的問道:「朝鮮糧食能夠滿足前線所需嗎?自籌糧草是不是為時過早了些?」
王國光嘆了口氣說道:「義州、平壤、漢城、仁川的糧食產量,已經滿足大明軍征伐需要了,去年朝鮮軍管,入庫糧分撥二十七萬石軍用,草二百萬束,軍用有餘。」
「倭寇入寇,朝鮮死了太多太多人了,大明軍去的早,再晚點,朝鮮就不是死數百萬了。」
數以百萬計的死亡,這農業生產就能擠出剩餘給軍用了,戚繼光主要考慮是省錢,也不用擔心前線軍兵忠誠問題,因為全火器的線列陣作戰方式,極度依賴火藥補給,運糧的運力釋放,就可以運火藥到前線了。
「如此,這又能省一筆錢了。」張居正寫好了浮票,滿臉笑容的說道:「這是自我入仕以後,打的最省錢的一次大戰了,要是都能這麼省錢就好了。」
嘉靖年間,跟俺答汗打,一年額外支出就超過了五百萬銀,糧貴運費也貴,平倭之戰,一年又要額外支出兩百萬銀,這一年七百萬銀,就是嘉靖中晚期滿朝文武最頭疼的事兒,沒銀子,仗就打不下去。
萬曆初年,收復大寧衛、攻滅俺答汗收復河套,一年額外支出就要三百萬銀,萬曆九年到萬曆十一年,京營征伐綏遠,戰後審計,超過了九百三十萬銀,逼近千萬銀的大關。
現在,朝廷入朝作戰一年時間,滿打滿算用去了一百二十萬銀,這裡面還有三十萬銀是皇帝內帑出錢的額外恩賞。
王崇古看著這些摳搜鬼為了省錢而洋洋自得,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說道:「我的元輔、大司徒啊,你們難道沒有察覺到古怪的地方嗎?」
「審計軍隊這件事比節約幾何更加古怪!戶部撥算盤的帳房先生,居然能審計軍隊各項支出,這才是萬曆振武最可怕的地方。」
審計軍隊支出,真的是太離譜了。
暴力、生產關係、基於分配的道德、秩序、權力,是一層一層的遞進關係,暴力是唯一具體的現實,僅僅因為朝廷掌握了權力,就對暴力的本身進行財物審計,理論上是無法成立的。
但大明做到了,而且王司徒、張元輔居然覺得理所應當,在這裡討論海運省了大錢!
省錢不省錢的重要嗎!重要的是大明朝廷對軍隊財物支出一清二楚。
「自古用兵,都是糧餉撥下去,具體用到哪裡,不清不楚。」王崇古面色變了數變說道:「大明和俺答汗的二十五年戰爭,每年五六百萬兩銀子,銀子花到哪裡了,每一事項,具體用了多少,朝廷能問嗎?」
「別說朝廷不知道,我接管宣大總督的時候,只有一屁股的爛帳,不僅沒結餘,還欠了一屁股的窟窿。」
「朝廷過問,就得擔心宣大衛軍跟著北虜一起入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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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計軍隊財物,軍隊會把審計的帳房先生,放在炸藥桶上,把帳房先生炸上天,然後告訴朝廷,帳房先生死在了北虜手裡。
但入朝作戰的帳房先生們,把帳送到了京師審計,而且還全數過關了,連車斷了幾根軸都寫的一清二楚。
王崇古頗為感慨的說道:「不瞞二位,以前,宣大衛軍,倒賣各種鋼鐵火羽,都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京營作戰,連一根火銃壞了都要報備留存,送回京師來,不僅是京營啊,遼東軍也一樣,雖然帳目含糊了些。」
不僅是京營帳目通過了審計,連入朝作戰的遼東兩萬軍,也通過了審計,雖然遼東軍的帳本有點糊弄,但現在遼軍都願意專門弄好帳本糊弄朝廷,這就是巨大進步。
張居正和王國光互相看了一眼,略有驚詫,的確審計軍隊財物支出這件事本身,確實非常離奇了。
「這不正好說明了大明軍是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王師嗎?」王國光試探性的說道。
「的確。」王崇古搖頭說道:「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王師吧,大明國祚兩百年,真正稱得上王師的時間,又有幾年呢?」
王崇古不是胡說八道,國初的時候,大明軍若是這樣,太祖高皇帝也不用連續清算武勛了,在洪武中晚期,大明軍都快成了武勛的私兵了。
王師來之不易,且用且珍惜,說不定哪天,王師就道德滑落,不再是王師了。
「河南巡撫徐學謨奏聞,要聯合山東巡撫王一鶚,讓黃河歸故。」王國光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疏說道:「徐學謨的意思是,黃河不歸故,淮河運力就無法釋放,如果黃河歸故,淮河運力就十分了得了,不弱於京杭大運河。」
「諸位,河南是淮河水系,只要讓黃河歸故到舊漢道,淮河的運力就可以徹底釋放出來,乃是生民之大業。」
建炎二年,南宋東京留守杜充,為了阻止金人南下,扒了黃河開封段之後,黃河這條濁龍就開始奪淮入海,南宋滅亡、金國滅亡、胡元滅亡,歷史已經作古,但是黃河奪淮入海造成破壞,仍在持續。
奪淮入海是一場恐怖的生態災難,『自古漣漪絕地,繞廓荷花,要把吳興比』的淮河流域,將物產豐富的江淮平原變成了爛泥地,在黃河水的衝擊下,江淮平原大面積鹽鹼化,大大小小的湖泊,全都被黃河的泥沙堵塞,水患日益嚴重。
自洪武建元以來,淮河爆發了超過三百五次洪澇災害,本身用於蓄水泄洪的湖泊全被泥沙所堵塞,淮河的抗汛能力大幅度下降。
一直到潘季訓束水沖沙,才算是讓黃河的危害降低到可以接受的地步。
「徐學謨和王一鶚認為可以從蘭考縣修一條河道,自山東流入渤海灣入海,淮河流域不再有泥沙流入後,仔細治理,為定國安邦之上策。」王國光拿出了河患圖,描繪了新河道的規劃。
「那要多久呢?」張居正面色凝重的問道。
潘季訓其實也提到過這個修法,這是最佳的解決辦法,但最終潘季訓還是選擇了束水沖沙。
黃河奪淮入海,封印了淮河的所有運力。
王國光面色猶豫的說道:「修好新河道最起碼要十年,將淮河完全疏浚,起碼要百年之功,百年之後,我淮河流域,將會有不下於京杭運河的運力!到那時,河南、江右、江左,可以從淮河直接入海!」
如果不是有潘季訓的束水沖沙,淮河現在已經失去入海口了,黃河的泥沙險些把淮河的出海河段給填平了,即便是有束水沖沙,也是岌岌可危。
「遠景是不錯的。」王崇古一攤手說道:「大明現在沒那個實力,別的不說,從蘭考到渤海過濟南府入渤海這條河,咱們都修不了,直接扒了蘭考段的大堤,任由黃河漫灌,河南、江左江右能答應,山東人能答應嗎?」
「大工鼎建,我幹了這麼些年,你說的這個活兒,眼下幹不了,十年?想多了。」王崇古搖頭說道:「就這個活兒,一旦開工,怕是五十年都修不好,僅僅弄個雛形就最少得五十萬力夫,沒日沒夜的干六年時間,這是上千萬土方的作業。」
「你知道現在黃河大堤修了多少年嗎?四百多年。」
肉食者的一廂情願,往往會鬧出大亂子來,王崇古不同意河南、山東巡撫聯名上奏的內容,大明眼下的生產力根本做不到讓黃河改道這種壯舉。
黃河能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不發脾氣,那都是祖宗保佑了。
上千萬土方的作業,五十萬人六年的活兒,這還是最初的階段,日後還要繼續維護,真的啟動,大明滅亡指日可待,根本等不到百年時光,淮河流域再次興旺起來,大明的國祚就會被耗盡。
「送司禮監吧。」張居正將奏疏合起來,遞給了中書舍人,裡面是各位廷臣的意見。
很快,奏疏就發回了內閣,硃批就兩個字:沒錢。
朱翊鈞第一次感受到了貧窮,這個工程僅僅是五十萬力役干六年,就要三千六百萬銀,這還僅僅是給勞動報酬,而勞動報酬在鼎工大建的成本里兩到三成,也就是說光是這個工程最起碼要1.2億兩白銀,一旦開工,預算仍然會不斷增加。
這五十萬人脫離農業生產,大明這十年,什麼都不用幹了,農業剩餘甚至都不足以供養。
除此之外,還有長久的投入。
朱翊鈞把自己拆了賣了也沒有這麼多的銀子,所以他言簡意賅的回答,沒錢,否決了這個提議。
規劃是極好的,但只能留給後人實現了,這件事,真的只能相信後人的智慧。
「陛下,大司農回京已經到了會同館驛,並且帶來了來自鮮卑城庫楚姆汗的使者。」一個小黃門匆匆走進了通和宮內,俯首說道。
大司農是對寶歧司司正徐貞明的尊稱,這是陛下的農學老師,算是帝師中的一個,手把手教陛下種田,自萬曆十年派往了綏遠後,一直在綏遠未曾回京,這次徐貞明回京,就不再前往綏遠了。
「明日大朝會宣見。」朱翊鈞放下了手中的硃筆,抬頭說道:「至於鮮卑城的使者,先讓禮部接觸吧,語言不通別鬧出什麼笑話來。」
相比較遙遠的鮮卑平原的使者,朱翊鈞更在乎徐貞明,大明在綏遠的王化,徐貞明立了大功。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今年春天,北風帶來的沙塵天都在變少,皇家格物院弄了個十幾張大棉布網,每年春天,都會測算揚沙、沙塵暴以及霾災天數,根據大棉網捕獲的沙塵重量,來量化沙塵天氣問題。
隨著綏遠人不再遊牧,過度放牧造成的草場退化問題得到了遏制,萬曆七年到萬曆十四年,這七年平均來看,居庸關到京師,每年有七次揚沙、兩次沙塵暴,黃沙遮天蔽日,天昏地暗。
萬曆十五年只有三次揚沙,沒有沙塵暴,這已經是難得的好天氣了,至少沒有惡化。
其他東西都能特供,呼吸的空氣,那真的不能特供,所以京堂老爺們,非常關注綏遠王化的情況,草場恢復,能有效減少揚沙天氣。
自正統十年到嘉靖二十三年,這整整一百年的時間裡,有記錄的沙塵暴天氣一共只有四十九次;但從嘉靖二十三年到嘉靖四十三年,短短二十年就有四十次的沙塵暴記錄。
而嘉靖四十三年,到萬曆七年,十五年時間,沙塵暴記錄就超過了三十五次。
環境在惡化,沙塵天氣在增多,天無時不風,地無處不塵,成為了京師的日常。
而現在這一惡化終於得到了遏制,萬曆十年到萬曆十五年春天,揚沙、沙塵天氣沒有增加,十四個觀察點觀測數據顯示,揚沙天數在減少,沙塵暴天氣的沙量也在減少。
徐貞明回到了京師,從他下榻會同館驛後,自宮裡來的賞賜就沒斷過,一兩重的足金幣一百枚、銀幣五百枚、大氅一件、國窖十五件、翡翠三件、珍珠一斛、珊瑚一株、龍涎香一斤等等。
「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徐貞明一直在謝恩,看到了兩個波斯美人的時候,徐貞明選擇了拒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