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指的是雲箏雪白脖頸間的那一抹粉紅痕跡。
雲箏一個激靈,困意全消:「這是……是蚊子咬的。」
小桃啊了聲,很是困惑地嘟噥:「這都過了中秋,還有蚊子嗎?」
「唔,我也納悶呢。」
雲箏訕訕地擠出一抹笑:「或許還有一兩隻秋蚊子,今晚就寢前,點一支驅蚊香應當就好了。」
小桃聽她這樣說,答應下來,又道:「主子,今日奴婢能隨大廚房採購的方嬤嬤出門,你近日繡的那些繡品待會兒給奴婢,奴婢正好拿出去賣了。」
雲箏兩隻眼睛亮了:「好,等會兒就給你裝好。」
她這些時日在院中一樣樣的繡,繡成了不少巾帕、香囊和荷包,各式各樣的紋樣都有,想來應當能賣到個好價錢。
簡單梳妝了一番,又吃過三道小菜和一碗碧玉粳米粥,小桃就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了。
「主子您就安心在院裡待著繡花,奴婢會趁早回來。」
「辛苦你了。」
雲箏雙眸彎彎:「回來的時候若是看到有賣糖葫蘆的,帶兩根回來,我有些饞了。」
小桃將那包繡品穩穩噹噹拿好,朝自家主子揮了揮手:「知道啦,主子您歇著吧。」
秋日陽光正好,不浮不躁,雲箏想到晚上就能收入一筆銀錢,心情也變得很好。
她在院門前伸了個懶腰,剛要回屋繼續繡花,院門外卻緩步走來一道碧色身影。
雲箏伸展的手臂僵在空中,蹙眉看去。
「給九姨娘請安,您在院裡可太好了。」
那碧色衣裙的丫鬟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見雲箏看她的眼神有點陌生,忙解釋道:「奴婢是五姨娘院裡的。」
這麼一說,雲箏也有了印象。
也不怪她記性差,實在是府中的姨娘眾多,每位姨娘身邊又有好些丫鬟,她嫁入侯府之後一直深居簡出,所以目前還沒把人認全。
「五姨娘派你過來,有什麼事嗎?」雲箏輕聲問。
「我們姨娘正與三姨娘、七姨娘商量著打葉子牌,三缺一,想到您今日也不當值,便讓奴婢喊您過去湊個角呢。」
紫娟笑眯眯的,態度也端正。
雲箏想到之前與五姨娘的短暫交集,算不上熟悉,但五姨娘斯斯文文,不像八姨娘那般兇悍無禮。
自己是要在這深宅待一輩子的,單打獨鬥怕是不行,若能有一兩個交好的,互相幫扶著,日子也能好過些。
於是雲箏答應下來:「好,我進屋換身衣衫,便隨你去。」
紫娟笑道:「九姨娘自便。」
沒一會兒,雲箏換了件藕荷色的綾子如意雲紋衫,下著一條墨綠色鑲襴邊的綜裙,整個人清婉又不失利落,與紫娟一道離了倚梅園。
侯府規矩,唯有生養了孩子的姨娘才有單獨的院落,沒生養的姨娘都住在同個院落。
雲箏也是因禍得福,被大夫人打發去了偏僻的倚梅園,不然照著她的位份,也要與其他姨娘擠在同一個院子。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雲箏都不敢想像自己若是和那些姨娘住在一起,日子得有多麼雞飛狗跳。
五姨娘膝下生養了二小姐,二小姐前兩年出嫁了,所以如今的蘭亭苑裡,就五姨娘一人獨居。
雲箏還沒到過蘭亭苑,心裡暗暗記著來時的路,又想著如果能與五姨娘攀上交情,那便是最好不過。
思忖間,前頭帶路的紫娟忽然停下腳步:「奴婢見過二少爺、三少爺,兩位少爺萬福。」
雲箏猛地剎住腳步。
一抬頭,果然看到二少爺陸行易和三少爺陸行舟並肩而來。
他們一人穿著翩然白袍,溫潤如玉,一人穿著蒼青色長袍,桀驁不馴。
明明是同一個母親所出,卻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妾身拜見二少爺、三少爺。」
雲箏福了福身子,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壓根不敢再看陸行舟。
怎麼會有人一喝醉就變得那麼孟浪,白日裡又這副衣冠楚楚的冷傲模樣,實在是叫她費解!
「九姨娘不必多禮。」
陸行易抬了抬手,手持著一把灑金山水摺扇,溫聲問道:「你這是去哪?」
雲箏答道:「閒來無事,五姨娘邀我去打葉子牌。」
陸行易眉梢一挑起,眼底也多了幾分興味:「你還會打葉子牌?」
雲箏有些難為情:「不會。但想來應該不是很難,玩兩把就會了吧?」
從前在舅父家,舅母陳氏午後沒事做,就愛去隔壁柳嬸家打葉子牌。
雲箏想著陳氏那樣的腦子都會打,自己沒道理學不會的。
陸行易聽了她的答話,再看她那雙蘊滿靈動的漂亮眼眸,眼神也有一瞬間的恍惚。
像,實在是太像了。
尤其這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二哥,你不是要赴詩會嗎?還在這耽誤時辰作甚。」
陸行舟見陸行易盯著雲箏看,語氣算不上好:「後宅婦人的事,有什麼好問的。」
陸行易知道自家弟弟脾氣乖戾,一向都沒什麼耐心。
無奈輕嘆一聲:「好,這就去。」
又朝雲箏客氣頷首:「你去玩吧,願你今日手氣好,能賺些銀錢。」
再沒有比這個祝福叫雲箏歡喜的了!
一雙烏黑水靈的眼眸彎了起來,兩道月牙兒般:「那妾身就借二少爺吉言了。」
陸行易看著她的笑眸,再次失神。
陸行舟已徹底不耐煩。
她在他面前不是抗拒就是哭,到了二哥面前,笑靨生輝不說,連著一把嗓子都變得浸了蜜糖似的甜。
昨夜她手裡還握著他的元陽,今日便當他死了般,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二哥,走了。」
陸行舟寒著一張臉,甩袖而去。
陸行易也不耽誤,與雲箏抱歉一笑,快步追上前:「老三,等等!」
看著兩位少爺離去的背影,雲箏心裡納悶。
同一個爹媽生的,這性情未免也差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