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靜謐之中,搖籃輕輕搖晃,發出細微的吱嘎聲。
雪生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搖籃里,一旁的奶娘輕手輕腳地推著搖籃,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偶爾發出幾句溫柔的囈語。
雪生在搖籃內逗的花枝亂顫。
雲箏擔憂了這麼久,看到孩子的那刻,緊繃著的一根神經這才鬆懈下來。
她輕輕走上前,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將雪生從搖籃中抱起。
那小小的身軀,柔軟而溫暖,仿佛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藏。
奶娘見狀,不由得吃了一驚,「這位娘子,您是?」
雲箏低聲說道:「我是他母親。」
「孩子已經找到了,月牙兒,我們回家吧。」
雲清嶸看到這麼乖的小外孫兒,臉上也露出慈愛。
轉臉又看向身後的下人:「孩子我們帶走了,回去稟告你們主子,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他與我們輔國公府再無任何干係!」
下人臉色變了變,倒是極為聽話地低下頭,「是。」
雲箏和雲清嶸帶著孩子回了輔國公府。
府內,徐氏早已等候多時,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雲箏懷中的那個小人兒身上,心中的激動與歡喜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
她疾步上前,「這便是雪生,我的外孫?」
徐氏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低頭凝視著孩子那張稚嫩的臉龐。
雲箏站在一旁,看著徐氏與孩子之間的親昵互動,心中也湧起一股暖流。
她微笑著點頭,輕聲說道:「是的,徐姨,這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外孫。」
徐氏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終於算是見到我的小外孫兒了,現在咱們一家人團聚了,以後再也不受那些腌臢氣!」
雲清嶸也頷首,「是,月牙兒,日後誰再敢欺負你,有我們給你撐腰。」
雲箏破涕為笑,忙說:「父親,徐姨,日後……日後女兒和雪生一定會好好盡孝伺候二位。」
「來來來,別在外面站著了,夜晚的風涼。」
徐氏招呼著,引領兩人步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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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正院寢屋內,溫暖寧靜。
「自從雪生回來,月牙兒的笑容就多了不少。」
徐氏望向雲清嶸懷中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人兒,就像看著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
雲清嶸輕笑一聲,第一次抱到如此玉琢可愛的小人兒,心中喜愛之情溢於言表,卻又不敢用力,生怕傷到孩子。
「這孩子如此嬌貴,待他再大一些,我就帶著他練武健身,日後也好隨我一起上陣殺敵。」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孩子才剛滿月,你就要他上戰場,多不吉利!」
徐氏聽罷,輕拍了兩下雲清嶸的胸膛,嗔怪道:「我只盼他一生平安順遂,不受任何風霜之苦。不能像月牙兒那樣,顛沛流離。」
雲清嶸嘖了一聲,不滿地說:「男孩不能像女孩那般嬌氣,你看看你把陽寶寵成什麼樣子了,整天像個泥猴子一樣,還愛哭鼻子,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輕易流淚呢?我們雪生就應該像他外祖父一樣,鐵骨錚錚,忠君報國。」
徐氏微微嘆了口氣:「說起忠君報國,你在朝堂的日子也不好過,就因為你是輔國公大將軍,手握幾十萬雄兵將領,又有兵符在身,各方勢力都想拉攏你。」
雲清嶸知道徐氏又要念叨這些事,板起臉道,「我心裡清楚,所以我誰的禮都不收,只效忠皇上。」
「你這話就有些偏激了,你不收禮,別人自然會心生不滿,咱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有了月牙兒和雪生,為了孩子的將來,總要有所謀劃!」
徐氏見狀,上前一步道:「若是以前,你想怎麼做我都不會管,可如今朝堂內亂,外頭又匪寇橫行,我只希望月牙兒和雪生,雲家這唯二的血脈能夠平安無事。」
雲清嶸這才沉思起來,臉色凝重地說:「你的顧慮,我也不是沒考慮過。」
「那你可有想出什麼結果?」
雲清嶸微嘆了一聲:「唉,為今之計,只有……」
徐氏好奇,「只是什麼?」
雲清嶸沉吟道,「我想給月牙兒儘快找個可靠的夫家。」
徐氏驚愕:「什麼?」
雲清嶸頷首,「這是我唯一能給孩子的保障,若是雲家在這次黨爭中徹底敗落,至少能保兩個孩子性命無虞。」
徐氏眼中噙滿淚水:「你太天真了,若真有那一天,整個輔國公府都將大禍臨頭,那可是滅九族的重罪,咱們的孩子怎能倖免?」
「所以,這夫婿必須好好挑選,要能保護月牙兒,且不能因為月牙兒有了孩子就嫌棄她,人品要好,身份要高,最重要的是……」
雲清嶸肅了臉色,沉聲道,「能在亂世中存活下來。」
徐氏抬起頭問道:「那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雲清嶸攬住了徐氏的肩膀,「月牙兒前半生受盡苦難,遭遇了這些黑心之人,如今我要為她謀劃,自然要好好挑挑,我心中有數,你不必擔憂。」
「唉,你既有打算,便一力安排吧。」
徐氏靠在雲清嶸懷中,溫聲細語道:「至於我,我與你相依相伴半輩子,走到今日,我不怕死,便是能與你一同赴死,也是好的。」
「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月牙兒。」
徐氏眼角泛起濕潤:「畢竟我們都老了,也護不了她們母子多久了……」
徐氏早已將雲箏視如己出,是真心為孩子著想。
「好端端的,哭什麼?你啊!就是想得太多,這個家還有我在,你有什麼好怕的?想當年,我在刀槍劍戟中殺出一條血路,那可是遍地白骨,誰能想到最後活下來的會是我,還成為了鎮國將軍?」
「我家世代為農,就靠著那一畝三分地過活,若不是我參軍殺敵,一路升遷,哪有今日的榮華富貴,而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與我一同從苦日子走過來的,咱們和那些貴族世家截然不同……」
言及此處,雲清嶸感慨萬千,他緩緩搖頭,沉聲道:「咱們家往上並無根基,雖說如今仰仗陛下器重,在京中能有一席之地。但若是日後……唉,上頭若是要拿我們開刀立威,實在易如反掌。我只是心有不甘,這朝堂紛爭,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雲……」
徐氏抱住雲清嶸,柔聲道:「我不後悔,你有英雄氣概,早在你娶我之前,我便深深傾慕於你,後來你說家中已有髮妻,無法娶我,直至尋不到她們母女,才與我相守。此等胸襟和擔當,世間男子鮮有人能及。」
「你未曾虧待於我,這天下再難覓你這般的好男兒,忠孝禮義,你無一不備,待雪生長大,我定要告訴他,他的祖父究竟是怎樣的人物,望他如你一般,頂天立地。」
雲清嶸輕拍徐氏後背,「能娶到你,也是我的福氣。」
懷中的雪生似是聽懂了二人的言語,咿咿呀呀笑了起來。
「哎喲,我的乖孫兒,倒是把你給忘了。」
徐氏趕忙抱起孩子,放在床上,「可是要睡了?祖母給你唱童謠好不好。」
雲清嶸望著髮妻哄孩子的溫柔身影,撫須道,「還有一事。」
徐氏回眸,凝視著雲清嶸,「何事?」
「月牙兒那對狼心狗肺、禽獸不如的舅父舅母……」
雲清嶸眼神陰冷下來:「我明日便打算動身,去會會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