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閣安排新掌柜的那一日,陽光斜照在鋪子的門口。
雲箏默默整理著店內的物品,儘管心中有著一絲對過去的不舍,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待。
忽然,一道許久未見的挺拔身影出現在鋪子裡。
「你真的要和大哥去戍邊?」
雲箏一愣,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也近兩年未見的陸行舟:「你什麼時候回京了?」
陸行舟的眼眸中透著複雜的情緒,聲音低沉地回答:「聽說大哥恢復記憶了,回來看看。」
沉默片刻,他接著問道:「為了他,你放著繁華的京城不待,放著一手經營起來的鋪子不要,寧願去那艱苦寒冷的北地,吃風飲雪?」
雲箏微怔,她沒想到陸行舟會這麼問。
這兩年來,陸行舟受到二皇子的重要,漸漸也擺脫了從前的紈絝形象,成了個政績斐然的好官。
京城裡也有不少官宦人家想把女兒嫁給他。
可他卻毫無例外地拒絕了。
漸漸地,外頭還傳出他不好女色的謠傳。
但云箏卻清楚得很,他豈是不好女色,他在床帷之間孟浪得很。
至於為何多年來遲遲不再續娶……
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那是他的選擇,她無法左右,恐怕勸了他也不會聽。
只是時隔這麼久,再次看到他出現在面前,那張俊美臉龐也變得成熟穩重,雲箏心裡還是不免泛起一些複雜情緒。
沉默許久,她才道:「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親,如今他被派去邊關,夫唱婦隨,我自然是要與他一起的。」
她的回答擲地有聲。
陸行舟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他失憶的這兩年來我從來沒有去看過他,因為我恨他,我恨他明明知道我心中有你,卻還是搶走了你。」
「箏兒,你真的,就不能再看看我嗎?」
陸行舟陡然上前一步,俊美臉龐滿是悲慟和懇求,聲音也略微有些顫抖,「我這顆心,不比大哥差的。你忘了嗎,我才是你第一個男人,我……」
「陸行舟!」
雲箏擰起眉頭,聽他談起這些往事心裏面有些煩躁,沉聲道,「好端端的聊起這些做什麼?如今我已是你大哥的妻子,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陸行舟目光霎時變得黯淡,仿佛一瞬間失去了光彩。
「我知道,在你心裡我始終比不過他。但我這些年來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在侯府時明明是對我有情的,離開侯府之後卻恨透了我。」
雲箏看他還執迷不悟的模樣,知曉他說起這個,無非是想從她這裡得到一句真話讓自己死心罷了。
雲箏嘆息了聲,道:「我在侯府的日子苦不堪言、生不如死。你從最初就不該對我苦苦糾纏,而你在糾纏我之後,又屢屢令我左右搖擺,以致我被趙明月屢屢陷害!」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心口重重疼了一下。
這種疼蔓延到全身,讓雲箏渾身難受。
雲箏長舒一口氣,接著道:「你我之間,終究是有緣無分。即便離開侯府,我們也註定無法走到一起。我心裡清楚得很,你從來都不是我理想中的夫君!」
「如果那一天是陸行簡面對這樣的情況呢?」陸行舟眸底透著不甘,仍不死心地問道。
就在此時,陸行簡的身影從鋪子之外大步流星地走來。
他面色沉靜,目光掃過陸行舟和雲箏,開口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陸行舟以為陸行簡定然是動了怒,此番前來就是為了質問自己。
畢竟一直以來,自己對雲箏的情意從未消散,如今還當著陸行簡的面,試圖挽留雲箏。
如此情景,陸行簡生氣自是情理之中。
雲箏敏銳地察覺到陸行簡的情緒不佳,趕忙解釋:「我和他只是隨意聊了兩句。」
陸行簡沉聲道:「我沒有懷疑的意思。不過三弟,倘若真處於那般情形的是我,我定會滿心滿眼只在乎我鍾情的女子,決然不會與趙明月糾纏不清,更不會讓林婉柔做妾室。」
陸行舟冷哼一聲,憤懣道:「可是父親施壓,你又能如何為自己做主?」
陸行簡目光堅定,直視著陸行舟說道:「三弟,莫要以為父親施壓,我便會屈從。若真心所愛,我自會堅守,想盡辦法去抗衡,而不是像你這般左右搖擺,最終傷人傷己。」
陸行舟被說得啞口無言,臉色漲得通紅。
陸行簡牽住雲箏的手,語氣放緩了些,「為了她,我可以和陸家徹底脫離關係,自立門戶。若她當初不肯接受我,我也可以默默守護,不去打擾她。而不是像你,什麼都想要,最後什麼也得不到。」
陸行舟語塞,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陸行簡深深看著眼前這位弟弟,神情平靜,「當年母親生你時難產,你一出生就體弱多病,險些留不住,因此父親和我,還有二弟,我們都盡我們所能去庇護你,你想要什麼,也會第一時間給你。殊不知這樣驕縱著,卻叫你以為所有人都該圍著你轉,都得去等你……哪怕你犯了錯,只要你放下身段苦苦哀求,就能夠被原諒。」
「但是三弟,這世上並不是事事都能如你願,你雖然知錯了,可箏兒就一定要原諒你嗎?倘若你真的想彌補她,日後,就莫再打擾我們了。」
陸行簡語重心長說完,拉起雲箏的手離開。
陸行舟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直到回到勇威候府,整個人也是失魂落魄的。
陸行簡的話字字錐心,陸行舟卻清楚,沒有一句話是錯的。
是自己錯得太離譜了。
或許他應該像大哥說的那樣,該放手了。
思及此處,陸行舟眼眶泛紅,低頭看向腰間所系的桂花香囊上。
這是雲箏曾經給他繡的那個香囊。
時隔多年,香囊的線都扯了絲,香味早已不復存在。
果真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痛失所愛,追悔一生。
或許就是他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