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初抱著女兒穿過花園,往她們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察覺到脖子上的濕意,停下了腳步,看向洛洛。「怎麼了?是不是臉上還疼著?」
「娘親。」宋星洛緊緊抱著她,聲音哽咽,「不疼了,一點都不疼。」
娘親護著她的時候,她一點都察覺不到疼。
宋雲初在旁邊的欄杆上坐了下來,將宋星洛抱在懷裡,看著她的臉頰。「你的臉是不是任玉林打的?」
宋星洛眼睫上還掛著淚:「娘親怎麼知道?」
宋雲初摸著她的臉心痛,她在想著該怎麼跟洛洛說,別人打過來的巴掌一定要還回去。
洛洛從小受人欺負,隱忍慣了,根本不敢還手。
想到這裡宋雲初心口更疼,疼得快要裂開了。
「洛洛,下次別人打你,你要打回去知道嗎?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
宋星洛小聲說:「可是,可是我若是反抗,他們會打得更厲害的。而且,而且他們還會告狀,我打不過他們的爹娘的。」
「洛洛也可以告狀啊,有娘親在呢,洛洛可以告訴我。」
宋星洛小心翼翼地看著宋雲初,半晌後低下頭說:「可是不能給娘親添加麻煩……」
宋雲初眼中的淚一滾,差點落了下來。
她壓抑著胸口酸澀難受的情緒,溫聲說:「洛洛的事永遠不是麻煩,下次遇到這樣的事,就直接打回去,娘親永遠給你撐腰。」
宋星洛乖乖點了點頭,宋雲初也知道她可能一時改不掉。
但她以後會慢慢教洛洛的,她會讓洛洛毫無顧忌地向她告狀,永遠不用擔心沒人給她撐腰。
宋雲初站了起來,正當她要帶洛洛回去時,任柏遠身邊的小廝找了過來。
「夫人,侯府正找你呢。」
「什麼事?」宋雲初皺起眉。
項吉道:「是陛下召見。」
陛下能有什麼事召見她?
宋雲初皺了皺眉,轉頭對玲畫和春夏說:「送小姐回去,請個大夫給她看看臉上的傷。還有這一次要是再保護不了洛洛,我身邊不需要你們了。」
「是。」春夏滿臉羞愧,玲畫也點了點頭。
宋雲初離開後,玲畫和春夏不敢耽擱,趕緊將宋星洛帶回去。
但她們剛走兩步,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她們面前。
「首,首輔大人?」兩人驚得忙行禮。
宋星洛見狀也想往下跪,但孟鶴雪叫住了她。
「你叫宋星洛是嗎?」
宋星洛眨了眨眼,「嗯」了一聲,這是幫她找到紅編繩的好人。
孟鶴雪走到她跟前,看著她臉上的巴掌印,皺起了眉。
孟鶴雪問:「別人打你,你怎麼不還手?」
宋星洛小聲說:「我打不過。」
孟鶴雪擰了下眉,看了看她瘦弱的小身板,才鬆開了眉頭。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小女孩總是牽著他的心神。看到她臉上的巴掌印,孟鶴雪的內心徒生一股煩躁的惱意。
孟鶴雪眸色深了下來,語氣冰冷:「以後打不過也要打,你若是不還手,他們下次還會打你。只要將他們打怕了,他們才會怕你,躲著你,不敢動你。」
「哦。」宋星洛點了點頭,剛才娘親也這樣說。
孟鶴雪略一收臉上的表情,低頭看著宋星洛。
宋星洛眨著大眼睛,乖乖地看著他,以為他還有話要說呢。
孟鶴雪忽然褪下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遞給宋星洛。「以後若有人欺負,拿著這塊玉扳指來找我。」
「大人。」宋清驚愕,這玉扳指可是代表著首輔大人的身份,就這麼給出去了?
宋星洛不知道這玉扳指值多少錢,她乖乖接下了。
玲畫和春夏對視一眼,眼中無比驚訝。
孟鶴雪沒有多留,留下了個玉扳指就離開了。
春夏問:「這收了首輔大人的東西,沒事吧?」
玲畫略一思考:「等夫人回來告訴夫人,由夫人定奪。」
*
宋雲初來到了涼亭,竟發現寧素萱和任懷月也在。
宋雲初行禮後,任懷月忽然撲了上來。
「母親你終於來了。」
她眼眸閃了閃,面上關心地問:「怎麼了?」
任懷月慚愧地說:「母親其實之前那首《將進酒》,不是我寫的。我實在想給送給娘親一首好詩,所以,所以讓別人替我寫的。但沒想到那人竟,竟是抄襲來的……」
任懷月撲到她懷裡哭得厲害,宋雲初面上安慰著,心中卻思量寧素萱和任懷月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們以為哭兩下,就能消除之前抄襲的罪了?
寧素萱也跪了下來,一邊說,一邊抹眼淚:「是我沒看好懷月,讓她犯下了錯。懷月她太想讓夫人高興了,她之前一直拼命讀書,想在夫人面前好好表現。」
寧素萱越說越心疼,眼淚不斷:「自從懷月她知道自己不是夫人的親生女兒,心中一直害怕夫人會趕她出去,整夜整夜都睡不著。」
「夫人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沒看好懷月。您千萬不要趕懷月出去,她最愛慕您了。」
任柏遠道:「胡鬧,你娘怎麼會趕你出門,你娘最疼你了,是不是雲初?」
宋雲初眼底閃了閃,面上一副無奈的慈愛模樣。
「懷月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我何曾說過要趕你出府?」
「真的嗎?母親?」任懷月昂起頭,大大的眼睛裡都是欣喜和感動。
宋雲初一想到這個軀殼裡有一個成年人靈魂,如今還裝作孩童的模樣,撲在她懷裡痛哭。
她就感到噁心,噁心得想吐。
上一世她就是被這副模樣欺騙到死。
「是真的,我親手將你養大,怎麼會將你趕出門呢。」宋雲初溫柔地笑著,撫摸著她的腦袋,「只要懷月不嫌棄娘,娘永遠愛你。」
任懷月聽到這話由哭轉笑,寧素萱也笑了出來:「我就說你娘一定會原諒你的,懷月這麼乖,又這麼聰明,誰不喜歡。」
宋雲初掃了她一眼。
任柏遠道:「好了把眼淚擦擦,你也太胡鬧了,一點小事還敢讓陛下裁決。」
任柏遠又沖小皇帝行禮認錯:「是臣沒管教好女兒,請陛下責罰。」
小皇帝揮了揮手:「你女兒有孝心是好事,不過你們平時也不用對她太嚴苛,畢竟她還小麼。」
小皇帝想到了自己,他從小就要讀書,一刻都不能歇息,於是對任懷月感同身受。
所以當任懷月哭著過來,求他幫她讓她娘原諒她時,他就答應了。
宋雲初眯了眯眼,心中痛恨。
竟讓任懷月這麼躲過去了。
好一出害怕被她趕出去的理由。
只怕任柏遠和任懷月不知道在小皇子面前,怎麼誇大她的嚴厲,甚至可能謊稱她對任懷月不好,才逼得任懷月不得不想出找別人來寫詩,來哄她開心。
宋雲初心中又一沉,今日任懷月給小皇帝留下這樣的印象,以後她便不能明面上怎麼對任懷月了。
連教養自己多年的太傅,都能判他凌遲。
宋雲初不敢想,若是任柏遠在小皇帝面前又說了她什麼壞話,她又該怎麼反擊。
宋雲壓下了心中的恨意,對於任懷月這一家三口的仇只能徐徐圖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