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要去見許太傅,第二日一早老夫人就興高采烈地讓下人將兩位少爺收拾齊整了。
宋雲初拉著宋星洛出門時,兩兄弟已經等在馬車旁了,還有任懷月也在。
任老夫人看到宋星洛,頓時皺起了眉:「帶她出門幹什麼?一個字都不認識,出去丟我們侯府的臉嗎?」
宋雲初淡淡地說:「洛洛要是不去,那今日行程就取消吧,我帶洛洛回去。」
要不是為了洛洛,這些人宋雲初一個都不會管。
「你!」老夫人臉色難看,隨後擺擺手,「她去也行,但你得看好她,不能讓她鬧出什麼笑話來。」
宋雲初冷笑一聲沒理她,而是將洛洛抱上了馬車。
寧素萱捏了捏懷月的手,讓她跟著上去。
從昨晚任柏遠告訴她,懷月有機會拜許太傅為師,她激動的心情一直沒能平復下來。
但一想到宋雲初和許太傅竟然有這一層關係,她心裡酸澀難平。
她十二三歲時因為一首詩名動京城,人人都稱讚她是名副其實的第一才女。可即使如此她去拜見許太傅,太傅也沒見她。
她敬仰許太傅,被拒絕也只是一時難過,因為許太傅也不收其他人。
可宋雲初憑什麼能讓許太傅教她兩年?
她從沒聽過宋雲初有什麼才學,當年大家都在閨閣中時,鎮國公府的大小姐跋扈驕縱,盛氣凌人,誰人不知。
寧素萱心中妒火越燒越旺,當初她們極力笑話的人,如今不僅占了她最想要的侯夫人位置,還能跟著許太傅後讀書。
宋雲初憑什麼?!
「夫子。」任懷月察覺到她的情緒,晃了晃她的手。
寧素萱忙回過神,看到懷月她才舒服了點。
總歸她的女兒以後處處都能將宋雲初的女兒踩在腳下。
等所有人上了馬車,馬車才往許太傅府邸駛去。
兩兄弟在宋雲初面前還不敢任性,但坐了沒一會兒就坐不住了,扒著窗戶往外看。
「懷月妹妹,你快來看,前面有人在耍雜技。」
任玉林招呼任懷月,任懷月忙擠了過去,兩兄弟給她讓開了位置。
三人湊在窗邊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宋雲初看了一眼洛洛。
洛洛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
宋雲初一把握住洛洛的手,洛洛忙抬起頭,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娘親。」
宋雲初柔聲問:「洛洛不想看看外面嗎?」
相比其他孩子,洛洛確實太乖了。
她的乖巧都是被逼的,在她那樣的生長環境,她只有乖了,才能少些打罵。
這種小心翼翼的乖,時常讓宋雲初心尖一疼,像是扎了一根暗刺,時間越長,這種疼便更綿密。
洛洛搖頭說:「不想,我陪著娘親就好了。」
洛洛真心實意地笑著,她真覺得有娘親就好了。
哪怕所有人都討厭她,但她還有娘親。
宋雲初摸了摸她的腦袋,還沒說話,任懷月忽然回頭。
「洛洛你也來看看,別一個人坐著。」
洛洛沒動,任懷月便來拉她。洛洛看了宋雲初一眼,宋雲初點頭:「去吧。」
在她眼皮子底下,任懷月還不敢動洛洛。
哪怕任懷月虛情假意,但能讓洛洛快樂點也好。
任玉林見任懷月將宋星洛拉了過來,頓時不開心了,但他不敢表現出來,於是頭撇到一旁去了。
任懷月有心哄住宋星洛,於是帶著她在窗邊張望,遇到什麼好玩的,她都介紹給洛洛。
洛洛新奇地睜大了眼,宋雲初見了,不由心中一暖。
等到了許太傅府邸前,幾個孩子都安靜了下來。
宋雲初將自己的拜帖讓流雲遞進府里,而他們都在門外等著。
任懷月眯了眯眼,她聽她娘說過,許太傅極為清傲,連皇帝來了他要是不高興都不給面子。
宋雲初想憑一張拜帖就敲開許太傅的門,不是痴心妄想麼。
但許府的大門沒一會兒就打開了,一個下人匆匆迎了出來,笑著說:「雲初小姐,太傅讓您進去呢。」
「習達是你啊,太傅今日臉色怎麼樣?」
習達立馬心領神會地道:「太傅今日心情尚可。」
宋雲初暗鬆了一口氣,她也怕許太傅還記得之前她惹出的禍事,不願見她呢。
宋雲初帶著幾個孩子,隨習達往裡走。
這許府她以前經常來,裡面的布置還跟原先一樣。江南式的園林處處雅致,透著一股讀書人的清雅之氣。
但任傳江他們都只聽過外人說許府如何如何,卻從來沒見過,不由地東張西望起來。
習達直接將他們帶進了花園裡,宋雲初好奇地問:「太傅不在書房嗎?」
她可是知道,許太傅常年泡在書房裡,很少有出來的時候。
習達笑道:「太傅在待客。」
待客?
什麼樣的客人能讓太傅一早不在書房讀文卷,而到花園裡陪他賞花。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宋雲初知曉許太傅的脾氣,不由對花園裡的客人非常好奇。
他們沒走兩步就拐進了花園裡,豁然寬敞的視線里,能看到涼亭里的兩個正飲茶的男子。
一人面容矍鑠,白色美髯須打理的乾淨又順滑。
另一人穿著最質樸的青衫,但渾身氣質矜貴優雅,像是端坐在雲上之巔。瓷白茶盞上騰起的裊裊霧氣,似乎在他眉間凝了一層霜雪。
宋雲初走過去,開口:「太傅,首輔大人。」
孟鶴雪偏頭,沖她微微一頷首:「侯夫人。」
許太傅看到宋雲初,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宋雲初,你回來幹什麼?你不是說最不想見的就是我這個糟老頭子嗎?」
孟鶴雪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
宋雲初神色尷尬,多少年前的事了,許老頭就是記仇。
宋雲初忙道:「老師……」
「別。」許太傅抬起手打斷她,「我沒教過你這樣的學生,我丟不起這個臉。」
宋雲初:「……」
她現在都為人母了,身邊又跟著幾個孩子,許太傅就不能給她留點臉面!
宋雲初:「老師,孩子們還在這兒呢,您的風度呢?」
「呵。」許太傅冷笑一聲。
宋雲初額角跳了跳,不敢看孟鶴雪,也不敢看洛洛的目光。
她咬牙說:「太傅您怎麼越老脾氣越大,師父要是知道了,估計又不願回來了。」
外人只知道許太傅一輩子沒成親,但只有宋雲初知道太傅有一個女兒。
許太傅臉色一變,抬起手點了點宋雲初,最後泄氣:「說吧,你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宋雲初暗舒一口氣,幸好教她武功的師父是許太傅的女兒,還是個常年不歸家的女兒,她才能威脅得了許太傅。
她自始至終沒想過要讓洛洛靠什麼才華打動老頭,她一直想的都是威脅這一套。
許老頭要是不認下洛洛這個學生,別怪她慫恿她師父,再也不來看望許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