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為何一人拜堂?

2024-08-07 22:49:18 作者: 棠元
  正月十八。

  紀府喜宴。

  府內處處妝點著紅綢錦色,雙喜入窗、朱鍛披梁。

  胭脂紅紗,十步一系,紗幔在無風時靜靜垂落,風起時輕輕搖曳,像極了嫣紅雲團,格外喜慶。

  永吉堂正院內,賓客如雲,歡聲笑語不斷。眾人或舉杯相慶,或談笑風生,熱鬧非凡。

  慕容靜是掐著時間點來的。

  她倒是隨意的很,依舊是一身男裝打扮,大冷天的,手中還持著把摺扇。

  紀如月正從遊廊款步而出,和她打了個照面。

  紀如月不似平日素妝模樣,今日的她美麗非常。黛眉溫柔,胭脂輕點,本就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此時正透著粉,讓她平添了一層艷色。

  她身著錦綠色牡丹暗紋喜袍,如墨的長髮被梳成了揚鳳髻,佩戴著奢華無比的鳳凰六珠長步搖,鳳凰口處的東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與霞帔巧妙地互相輝映。

  面若芙蓉扇,唇如點朱紅。

  好一個傾城佳人!

  「見過長樂公主。」紀如月施施然行了一禮。

  紀如月一拜,所有賓客都跟著拜。

  慕容靜嘴角揚起淺笑,也不喊起,反之上前幾步,輕佻地用摺扇勾起紀如月的下巴,似戲耍般左右動了動,「倒是可惜了這幅好樣貌。」

  說完,拿著摺扇在紀如月臉上拍了拍,冷笑一聲,自顧自尋了個位置坐下,也不管那位置對不對。

  隨意地揮揮手,「都起來吧。」

  「謝公主。」

  紀如月輕吸了口氣,忍下了心中不忿,朝自家父親遞了個眼色,便無人開口阻止。

  紀老爺在濟州城本就口碑絕佳,平日裡處處與人為善,紀家生意做得又大,這紀小姐成婚,來賓自然就有許多。

  公主一到,方才那股子喧鬧聲全沒了,一個個跟鵪鶉似的,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吭聲。

  慕容靜壓根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和自己的隨從隨意說著話,對紀如月今日打扮指指點點的,毫不避諱!

  「吉時到。」

  隨著喜婆一聲喊,紀老爺忙坐直了身子。

  「常比翼,白頭誓。」

  「紀家納夫,一堂締約。」

  「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合妻姓以嘉姻,樂與鐘鼓。」

  「敦百年之靜好,宜其服從。」

  「此證...」

  ...

  「一拜天地。」

  話落,紀如月緩緩上前兩步,轉身朝天公拜下第一禮。

  「二拜高堂。」

  紀如月含笑轉身,朝紀父拜下一禮。

  場內除了喜婆的聲音,和紀如月走動帶起的微微輕響,眾人出奇地安靜,安靜到落針可聞的地步。

  「再拜高堂。」

  「等等!」慕容靜出聲打斷。

  紀如月動作極快地拜完第三下,這才笑盈盈地起身。

  「公主。」看嚮慕容靜的目光平和,語氣中還帶著笑意。

  見她拜完三拜才回自己話,慕容靜心中有股子莫名的怪異,「那書生呢?你怎一人拜堂?簡直胡鬧!」

  紀如月面露為難之色,語氣卻依舊隨和,「書瑾他不便出來。」

  慕容靜眼眸眯了眯,厲聲道:「紀小姐,莫非你對本宮所賜婚事心有不滿?若有不滿,你大可直言不諱,又何須如此故作姿態?本宮最是厭煩你們這等女子心計。」

  她抬手一揮,重重將身邊茶盞掃落在地。

  「啪——」一聲清脆,上好的青花瓷盞瞬間化作一地碎片。

  喜婆緊緊握著帕子,心中叫苦不迭。

  這可是喜宴啊,打碎物件,實乃大不吉之事!

  「民女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慕容靜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立馬發難,「你可知,你這是忤逆!」

  她這話語一出,室內賓客們烏壓壓跪了一地。

  如此,站得筆直的紀如月越發顯眼。


  紀如月嘆了口氣,「如此罪責,民女萬不敢當,民女也不敢欺瞞公主,當真是他不願!昨日他將喜服都剪了,如此,民女也無可奈何,再說...」

  「再說什麼?」

  「再說他是公主看中之人,民女自不敢多言。且我紀家家規本就有注,贅婿可不上喜宴,不為外人觀。」

  慕容靜:「......」

  慕容靜覺得她在胡攪蠻纏,手在小几上狠狠一拍,「將那書生給本宮喊來,這堂,你們得重拜!」

  紀如月卻是不願,頷首站著,聲音輕輕柔柔的,可字字句句都綿里藏針,「公主,您雖為君,但...插手我紀家祖訓,怕是不合規矩。且陳書瑾乃新婿,在這大婚之日,您這般喊著要見他...有些不妥。」

  「你!」

  慕容靜抬手指了指紀如月,「敢如此污衊本宮的,你算是第一個。」

  「民女不敢。」

  慕容靜不再和她廢話,朝身邊隨從招手道:「去,把書生給本宮帶出來,今日這人,不見也得見。」

  紀如月微挑了下眉,這下沒再阻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人她還要見,那就不必攔了。

  紀如月走到自家父親身邊站定。

  至於跪倒在地上的眾人,慕容靜並未施捨一絲眼神,只顧自己氣沖沖地坐著,顯然對這些人的存在毫不在意。

  在場之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承受著這位公主的怒火,心中對這長樂公主與紀家贅婿也頗有微詞。

  是了,從拋繡球那日開始,紀家好好地招親,她硬是給塞進個窮書生,紀家雖是商賈,也可算得半個皇商,怎可如此輕踐?

  此時更是大喜之日,就算她是公主,也不過是來喝喜酒的,怎會如此大動干戈要見個贅婿?

  若兩人當真是萍水相逢,何須如此護著?

  這群賓客中大部分都是生意人,心眼子本就比尋常人多,一步一算的。

  有些東西就是不容人往深了想,這一想啊,就容易陰謀論。

  比如...長樂公主是不是奔著紀家萬貫家財來的?

  商賈又如何?若這商賈富可敵國呢?

  跪在前面幾人想一塊去了,不禁身子抖了抖...

  就在慕容靜等待得近乎不耐煩之際,陳書瑾終於姍姍來遲。

  他神色虛弱、身形蕭條,身上僅穿著一件普通的長衫,在這寒風凜冽的天氣里,顯得異常單薄。

  「小生拜見公主。」陳書瑾躬身行禮。

  整個人的臉色蒼白無比,像個重病之人,右手的姿勢極其奇怪,好似彎不下去,只這麼無力地垂著。

  慕容靜見他這副模樣,怒火燃得更甚!

  她怒視著紀如月,質問道:「你便是這般對待自己夫君的?」

  紀如月一臉無辜地回道:「民女惶恐,吃穿用度早已第一時間送至他院中,民女實在不知...他為何會此番模樣。」

  慕容靜冷哼一聲,隨即轉頭看向陳書瑾,聲音冰冷地說道:「書生,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書瑾為難地看了紀如月一眼,只這一眼,便讓他險些陷入了恍惚之中。

  人人都說,紀如月是安昭國第一美人,貌賽天宮天蛾...

  他雖早已聽聞其名,但今日的她屬實更不同些。

  但那又如何呢?

  蛇蠍美人罷了!

  「書生?」慕容靜見他沒有回答,再次催促道。

  陳書瑾忙收回視線,「回公主話,並非小生不願來拜堂,而是小生被紀家軟禁在慕蘭院之中,半步不得出。」

  慕容靜聞言,又是猛地一拍小几,「啪」的一聲巨響在殿內迴蕩。

  「軟禁?」慕容靜幾乎是咬牙切齒說的這兩個字。

  矛頭立馬指向了紀如月,「紀如月,爾敢!」

  陳書瑾見公主發難,立馬補充道:「且小、小生被紀家護院打傷,他們想毀去小生的右手。明知小生乃讀書人,他們卻如此做,當真好歹毒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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