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得直白,莊戶們也沒扭捏,老者率先發話:「是,我們本是葉家村人,後面一齊入了藥莊,勤勤懇懇勞作近十載,結果連東家都未分清,屬實無顏面對少東家。」
紀如月只輕笑著,沒接這話。
一個高大漢子朝老者抬抬手,格外誠懇地舉薦道:「葉叔公為人最是公證,且在我們莊戶間最有威望,我們推薦由他來管理。」
紀如月點頭,看向其餘四人,「你們呢?有何專長?
當她開口時,細細觀察了老者的表情。
老者無羞無惱,只認真地聽著。
幾位中年漢子反而面面相覷,有些說不出口的模樣。
見他們半天不吭聲,老者嘆了口氣,開口說:「少東家,這位是李鐵柱,最是擅長藥苗培育,他們一家子都有雙巧手,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好手藝。這是李建山,擅長藤株類草藥種植......」
老者把四人所長都講了遍,毫無偏頗。
紀如月心中已有了打算。
「正好,此處藥莊大些,我打算要四位管事,負責不同的領域。以及一位大管事,作為統籌總管。葉叔公,你覺得如何?」
眾人聽到她的話,都愣住了。
「少東家,您的意思是?」
紀如月含笑點點頭,「我打算將你們五人都雇了,今後藥莊之事,需你們共同探討、商議、決策,按季度上報到紀商。只要你們忠心,好好打理藥莊,我定不會虧待你們。」
幾人回過神時,眼睛都紅了。
紀如月的安排公正大方,他們還能有何怨言?
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藥莊莊戶本就不易,他們不精通農耕,只會與這些草藥打交道,若離了此處也不知如何是好。
多年遭受欺壓剋扣,如今竟有望自主決策?
「少東家,我們不奢求豐厚待遇,只望公平公正,能讓家中的長輩和孩子們溫飽。」
紀如月在藥莊停留了三日,待鄭管事將莊子妥善交接完畢,又確保所有藥材都被運走後,一行人便準備返回濟州城。
然而,起程之際,驟然而至的大雪如同天際的帷幕,硬生生阻斷了前行的道路,雪花紛飛,無盡無邊,讓人無法遠視。
紀如月本已上了馬車,此刻又不得不下車回到屋內等著。
下車時,她微微皺眉,感覺到一股不易察覺的視線。
她回首望去,只見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不見半個人影。
凝眸沉思片刻,她低聲詢問夕秋:「那日從柴房放出來的是何人?」
夕秋略顯驚訝,「奴…不知,不過他並非莊子上之人。」
「這雪定是要下一會兒,你去查查。」
「是。」
紀如月抬手輕揉了揉眉心,恐是自己多疑。
這藥莊之事她已瞭然於心,莊上之人也已有數。
若有變故,便唯有那身份不明之人。
重生一世,處處警惕,倒是成了習性。
夕秋迅速去查,打聽到的消息還算明了,只是關於那少年的具體信息無人知曉。
「府中下人都被發賣了,莊戶所知有限。奴剛才找到了小啞巴,原來他是葉管事的孫子,可惜他既不識字也不會說話…」
那男子是趙通三個月前帶回莊子上的,相貌極其出眾,甚至比尋常女子還要貌美。
那趙通向來愛美人,葷素不忌,原本是將他帶回來當男寵的。
可那男子抵死不從,還險些暴起傷了趙通。
之後便被鞭責了整整三日,留下半口氣,丟進了柴房裡。
小啞巴見他可憐,便每日偷偷給他塞一兩口吃的,硬是將這人的命吊住了。
紀如月默了默。
夕秋繼續說:「無人知曉他的名字和來歷,不過奴給了他一些銀兩,應當是離開了。」
「嗯。」
大雪下了沒多一會,停了。
紀如月也沒再多想,再次上了車,起程回濟州城。
車隊離開後,那抹灰色身影在假山石後站立許久,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離去的車隊,直至徹底消失,他才轉身離開,去的是上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