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黑馬上一如往常環著她的腰。
白以雲覺得看人家被抄家還要騎個大馬，實在顯眼，頗有些故意的味道。
一路上，白以雲都接收著街道上百姓好奇打量的目光。
黑馬兩旁的路人不斷抬頭瞧她。
她聽到那些百姓在討論。
「誒！那不是南王嗎？」
「是啊，坐他前面那個就是南王妃。」
「還真是如此恩愛？」
「可不嘛，小心著點兒，可別像那錢四爺一樣，沒認出來，把人給得罪了。」
「南王好俊啊，我也想嫁這樣一個男子。」
「你肖想南王？你以為你是南王妃啊？你進去就死了，王爺不會喜歡你的。」
「你說什麼呢！」
「那我也想娶一個像南王妃這樣水靈的姑娘。」
「你剛剛沒撒尿嗎？不行我給你撒一泡？我尿不黃，保證讓你看得清楚。」
「這南王妃哪來的本事啊？」
白以雲的頭越來越低。
本來厲無妄這個人，站在人群之中已經夠顯眼的了，如今還要帶著她騎高馬看熱鬧，就越發引人注目了。
白以雲有些不敢抬頭，咬著牙說道：「我都說了走路來了。」
身後的男人似乎並不在意眾人的目光：「我怕你看不清。」
她「嘖」了一聲：「可是你一騎馬大家都看著我們，你看看周圍，誰騎馬看熱鬧的？就咱倆。」
厲無妄冷哼一聲：「他們要看便讓他們看好了，好好看清楚南王妃長什麼樣，免得以後又有哪個不長眼的跳出來找死。」
一眾百姓都往一個方向去，看來都知道了錢家要被抄的消息，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還傳得如此之快。
路上百姓一邊走著，一邊不斷往黑馬上瞧，瞧了後又轉頭和同伴私語幾句。
白以雲實在受不了這麼多的目光，只盼著趕緊到錢家，這樣大傢伙的注意力就會被抄家一事轉移了。
千盼萬盼，總算是到了錢家門口。
其實厲無妄說得沒錯，騎在馬上視野確實好得多了。
錢家門前圍了不少人，一個個伸頭踮腳，生怕錯過什麼。
「來！都讓開！」，一聲大喝從人群後方傳來。
白以雲轉頭一看，是一隊衙役，足足有十七八個，個個拿著一把刀。
那領頭的衙役兩隻手不斷往旁邊撥，在人群中撥開了一條通道。
待到一隊衙役都穿過人群之後，那條通道又合上了。
「來了！來了！」
「開始了！」
「這兩天熱鬧真多！」
「可不是，昨天砍頭，今天抄家。」
百姓又開始沸騰起來。
錢家的大門緊閉。
幾個衙役上前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隨後，那幾個衙役退開了一段距離，又突然一起往前沖，直直往錢家大門撞去。
來來回回往返好多次。
「嘭！」
錢家的門被撞開來。
百姓一擁而上，似乎就要衝進去。
幾個衙役進了錢家，剩下的便留在門口攔著那些過於興奮的百姓。
一時之間，摔砸聲，男人叫喊聲，婦孺哭喊聲，刀槍棍棒之聲不斷從錢家傳出。
百姓們竊竊私語，紛紛猜測裡頭發生了什麼。
這種聲響持續了半個時辰才結束。
一群人被衙役趕著走了出來。
有壯丁，有小妾，有女婢。
有一個穿著鮮亮的中年女人，兩隻手上各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身後帶著幾個年紀與白以雲相仿的女子與青年。
這些人，無一例外，面上都死氣沉沉，眼睛空洞絕望。
隨後一架木拖車緩緩滾出。
只見那上頭放著的東西駭人可怖。
無手，無腳，無眼，無耳，無舌，無鼻。
是被做成人彘的錢四爺，大張開嘴，正流著口水。
「誒喲！那就是錢四爺！天啊！」
「多嚇人啊！」
「都這樣了還養著幹嘛？」
「還不如死了。」
錢四爺的出現引起了百姓的恐懼，有幾個人將眼睛捂住了。
接著，又有一人被橫著抬出來。
那是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年男人，中規中矩到沒有一絲一毫的特點，扔進人群中就找不出來了。
唯一的特點可能就是他是個死人。
脖子上的紅口子向人們昭示著他死於割喉。
屍骨未寒，連塊白布都沒有得蓋。
「那不是錢高原，錢老爺嗎？」
「死了？」
「你看那脖子，是被砍死的吧？」
「被誰砍死的？」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受不了自盡的吧？」
「我覺得是被衙役砍死的。」
眾人紛紛說著自己的猜測。
衙役帶著錢家眾人走了。
白以雲看著那個不算小的隊伍，謀害朝廷官員的罪名，下場必是滿門誅殺。
錢家沒了，只需要半個時辰。
京城再沒有錢家了。
待衙役走遠後，圍觀的百姓如同泄洪般，魚貫而入，不斷湧進錢家，直到錢家院子塞不下。
一群人哄搶起來。
「快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你別擠我！」
「滾！這是老子先看到的！」
「娘！我找到一個鐲子！」
「誒呀！這花瓶怎麼碎了？能賣好多錢呢！」
「前頭的擠一擠！讓我進去！」
「給我留點兒！」
厲無妄調轉了馬頭。
突然，白以雲聽到有人叫。
「王爺！王妃！」
好像是孟掌柜的聲音。
白以雲轉頭一看，果真是孟掌柜。
只見孟掌柜揮著手，朝她這邊跑來，氣喘吁吁，像個皮球一跳一跳，挺有意思的一個人，身旁跟著胡管家。
孟掌柜來到黑馬旁，上氣不接下氣：「呼...哈...王...王爺...王...妃...」
白以雲看著底下那人，忍不住開口道：「你把氣順了再說話。」
她真怕孟掌柜一口氣順不上來。
孟掌柜撫著胸口深深吸了幾口氣：「謝謝王妃體諒，誒呀，我大老遠就瞧見王爺和王妃了。」
可不是大老遠能瞧見嗎？騎個馬這麼高。
身後的厲無妄問道：「孟掌柜如何在此？」
孟掌柜摸著肚子，抬頭掛起笑容：「害我的人被抄家了我可不得來瞧瞧？沒想到遇見王爺和王妃了。」
「真是多謝王爺了，救了我孟家人的命，這下就不會再死人了，我的生意也可以擴一擴了。」
看來錢家留下的生意也要改姓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