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玄奘怎麼傷春悲秋,怎麼憐憫這些還不知道大難臨頭的天竺佛門之人。
錦衣衛的命令不容置疑。
大唐那位太子殿下的命令,更容不得他有半點忤逆。
「哈哈,和尚,道門不都講究一個死道友不死貧道?如今死的都是些天竺的和尚罷了,總好過死咱們大唐的和尚吧?」
盧文虎這廝講話一向不被人喜歡。
直接且此次含槍帶棍的譏諷話語,引得玄奘不由又一次口中高誦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盧文虎,佛門和道門可不同,我們是要普度眾生!」
他不給盧文虎再次插嘴辯駁的機會,繼而轉頭朝著一旁的鄭午陽看去。
「鄭千戶,想要藉助戒日王朝的力量,削弱吐蕃,那首先就需要先讓戒日王朝的人相信我們......你有辦法嗎?」
鄭午陽心中罵娘。
辦法?
有個屁的辦法!
手底下這次都沒有帶多少人來,此前玄奘帶來的那些個佛門的武僧,也都已經被他派出去做各種各樣的調查去了。
如今真正能夠指望的,反倒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了。
見他這副表情,玄奘已然心中明了。
再次念誦一聲佛號。
就在幾人走下靈鷲山,還沒有想好要去什麼地方的時候,玄奘卻是忽而開口。
「鄭千戶,如若小僧能夠給你拉起來一支兵馬,不知道你能不能打得過那吐蕃騎兵?」
盧文虎和鄭午陽兩人腳步都是瞬間一頓。
紛紛詫異又疑惑的看向玄奘這個傢伙。
玄奘雙手合十。
「小僧這段時間雲遊,在各個寺廟辯經求禪,也並非一無所獲。」
他伸手朝著身後的靈鷲山指了指。
「至少的,小僧如今在這邊的佛門之中,還算是有些佛緣,這裡的僧尼住持也多多少少會給小僧一些薄面......」
鄭午陽、盧文虎兩人瞪大眼睛,紛紛意識到了什麼。
盧文虎:「你這傢伙該不會是想說......拉佛兵?」
玄奘再次口宣佛號,神色淡然,又帶著幾分祥和正氣般的模樣。
「阿彌陀佛,盧施主此言差矣.......」
鄭午陽一把拉住舉起拳頭的盧文虎,聽著玄奘自顧自的說著。
「我佛慈悲,但亦有怒目金剛,降妖除魔,此非殺孽,而乃大善,普度世人......」
「行行行,行了!能拉出來多少人!」
玄奘這傢伙絮絮叨叨起來這些虛偽鬼話,就連耐心不錯的鄭午陽,都聽不下去了。
連連擺手,出口打斷。
玄奘抿了抿嘴。
沉吟一下,卻是雙手合十:「此乃無量功德,天竺善男信女頗多,除魔之事,必有無量信眾願意隨同。」
得!
鄭午陽都不由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因為這種講話講不清楚的事情,已經挨了盧文虎不知道多少頓毒打了。
但依舊是死性不改。
不過,如今他也想不出來什麼能夠完成任務的法子。
玄奘既然這般自信,倒也只能聽他安排。
而後這段時間,玄奘便是帶著兩人,開始逐一回訪此前那些留宿過的寺廟和城池。
在面見了不知道多少當地好似非常有名的僧尼,又不知道拜會了多少城邑的城主。
原本還只當是死馬當活馬醫的鄭午陽,看著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
就已經匯聚出來足足一萬兩千多人的隊伍。
目瞪口呆。
他吞了口口水,將剛剛拜別了幾個當地僧尼的玄奘拉到了一旁。
「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可是和他們講清楚了?這可是要上戰場.......」
說話的時候,他還忍不住的側頭朝著那不遠處,正四五成群,彼此雙手合十念叨交流著什麼的「兵員」。
有些不敢置信。
玄奘神色淡然:「阿彌陀佛,小僧講得很清楚,這些天竺佛門之人,也都是知曉此中危險的,然而.......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盧文虎口中嘖嘖稱奇。
不過隨後看著這些相對那些普通平民而言,已經白淨太多的僧尼。
卻是又有些苦惱起來。
「這些人怕是這輩子連刀都沒有碰過吧?指望他們和吐蕃騎兵打?」
盧文虎也是一個熟讀兵書,且經歷過和突厥大戰的人。
行軍布陣之類的事情,對他來說已然是家常便飯,但他怎麼都想不到,眼前這些傢伙,會是吐蕃騎兵的對手。
更不必說,還是裝備了大唐精鋼戰甲和武器的吐蕃騎兵。
玄奘一臉平靜。
說出來的話語,卻是讓鄭午陽和盧文虎這兩個世家出身的錦衣衛,都不由心頭猛的一凜。
「身有佛性,念有佛靈,心存聖法之人,見過地獄之後,必有佛陀保佑!」
兩人深吸一口氣。
這翻譯過來的意思不就是......死了都算佛祖的?
「嘶!!!」
盧文虎咂舌。
「好你個玄奘,你個慈眉善目的傢伙,竟然也有這般歹毒的蛇蠍心思?」
玄奘:「阿彌陀佛,盧施主,小僧不懂你在說什麼.......」
平日裡聽到玄奘一聲「盧施主」,都要舉拳頭猛揍對方的盧文虎,如今在聽到這個他討厭的稱呼,卻是罕見的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吐蕃和戒日王朝幾番大戰。
縱然都是大勝,然補給線的問題,終究是讓松贊干布不得不先一步的派遣一部分人手,帶著戰利品和奴隸,撤回吐蕃。
而他則是帶著剩下的一半兵馬,繼而放棄了進攻大型城邑。
反而將目光放在了那些小型城邑,以及村莊之上。
一路燒殺搶掠,讓吐蕃的騎兵們,儼然一副地獄魔鬼般的模樣。
而為了讓士兵們發泄掉殺戮帶來的負面情緒,對戒日女人做出的累累罪行,更是把此刻玄奘帶來的這一萬兩千多僧眾們。
氣得各個身軀顫抖。
「不可原諒......這些畜生連地獄都不配下(天竺語)」
「阿彌陀佛,他們都是阿修羅,是荼毒這世界,給世人只能帶來殺戮的阿修羅(天竺語)」
「.......」
此刻這個村子之中。
除卻十幾個明顯已經進氣少,出氣多,被不知道蹂躪了多少次的戒日女人之外。
幾乎已經看不到任何的活口。
一眾僧侶之中,幾個領頭的德高望重的高僧,蹲下身子虔誠的為這些可憐遭難的人,念誦著超度的佛經。
隨著幾個女人眼中象徵著生命的光芒徹底流逝。
這一刻,鄭午陽和盧文虎,分明能夠感受到,這一萬多的僧人們,氣勢上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幾個德高望重的高僧,來到玄奘的面前用天竺話說著兩人聽不懂的話語。
在玄奘回復幾句,又念誦一聲佛號之後。
又帶著人走開,似乎是專門留給他們幾人獨處的空間。
玄奘神色複雜的看著鄭午陽兩人,直把兩人看得頭皮發麻。
「你,你這麼看著我們作甚?那幾個禿驢剛才說了什麼?」
盧文虎緊張的問道。
玄奘深吸一口氣,目光看著蹙眉的鄭午陽。
「他們說,他們會向周邊的城主,尋求一些兵器,並且他們也願意接受咱們的指揮,但是......你們兩個也必須剃度出家。」
「什麼?!」鄭午陽和盧文虎兩人,都是大驚失色。
「出家?!憑什麼?!」盧文虎大叫著。
玄奘無奈:「他們說他們身為佛門之人,和吐蕃那些阿修羅廝殺,即便是殺了人,或者被殺,那也不算犯戒,因為他們是在普度眾生,是大功德。」
「但你們不是佛門之人,如果殺生,那就和吐蕃人沒有絲毫的區別了,他們也不會接受你們的指揮......」
這下。
兩人都是被這幫該死的天竺禿驢的腦迴路,驚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玄奘也沒有想到,還能遇到這一茬。
見兩人沉默,還默默的補充了一句。
「他們還要求你們開始學習天竺的語言......」
「艹!」盧文虎大罵一聲。
摸著自己的頭髮,雖說他盧文虎這個范陽盧氏二房的公子,喜好軍武,被不少大家閨秀評價莽夫。
但他魁梧的身子,配上這一頭帶著發冠的長髮,若是披上戰甲,那誰不得說一句將軍威武?
一想到自己被剃光頭髮,和這幫禿驢一般,每天什麼阿米豆腐的.....
盧文虎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然而。
不等他搖頭拒絕,身旁的鄭午陽卻是沉吟一聲。
「若是我們也出家,他們真的能夠聽從我們的指揮?」
玄奘雙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誑語」
「好!那我就剃度出家!」
盧文虎大驚失色,緊接著卻見鄭午陽一翻白眼,一拳錘在了他的肩頭。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如今咱們大唐僧尼度牒審核有多難?在這戒日王朝剃個頭髮,穿一身僧袍,回去之後大唐就必須承認咱們是出家人?」
「軍功重要還是頭髮重要?」
「伯父伯母,還有你們二房其他人的性命重要,還是你的名聲重要?」
「你我如今是錦衣衛,別忘了我們來此處根本的目的是什麼!」
盧文虎一跺腳,緊閉雙眼。
「剃!」
至此。
就在這片到處都在挖坑掩埋屍體,超度亡者的戒日村莊之中。
在玄奘和見證,以及天竺佛門這邊的幾位高僧主持下,盧文虎和鄭午陽這兩個,范陽盧氏和滎陽鄭氏的子弟。
頭上青絲滑落。
隨著刺痛的戒疤在兩人頭上被點上。
鄭午陽兩人看著分明是在憋笑的玄奘,皆是嘴角抽搐。
盧文虎惡狠狠的一把將對方的脖子錮住。
「你最好能讓這些禿驢聽從我們的指揮,不然......」
玄奘:「阿彌陀佛,伏虎法師,你如今也是你口中的禿驢。」
「艹!!!」
「伏虎法師,你犯戒了,你犯了嗔戒!」
盧文虎獰笑:「錯!爺爺我犯得是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