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八.......這幫傢伙姐姐你沒來的時候,一點反應沒有,你不過送了封信進去,一個個的就全都著急了......」
長安皇宮之外,一架馬車之中。
金勝曼眼眸滿是不爽的看著那接二連三緊急入宮的大唐官員。
尤其是在看到太原王氏家主王銘,和滎陽鄭氏家主鄭江這些人之後,更是不忍住的低聲用新羅語謾罵著。
「姐姐,這下恐怕太子殿下真的不會見我們了。」
她滿臉憂色。
馬車之中,新羅女王金德曼黛眉輕皺,看著宮門口陸續進宮的大唐臣子。
倒是不著急。
「不必擔心,我們畢竟是大唐的藩屬國,如今軍權又被大唐完全掌握,恭順,是我們王室能夠繼續保存的唯一方法。」
「那些人著急是因為,擔心會讓他們的女兒多出來一些不必要的人和他們爭奪太子身邊的位子,但是我啊~從一開始就沒有盯著那些位子。」
金德曼幽幽嘆息一聲,輕輕撫摸著自己小腹的位置。
「不能帶回家中養的狸奴,就算再怎麼喜歡,那也不過是流浪在外的野貓罷了,但是啊~如果這個養在外面的吉祥物,懂得分寸的話,主人也或許能夠經常的出門來投餵一番的吧?」
金德曼沒有信心。
但即便是這般幾乎和失去國格和尊嚴的方法,在面對新羅王室隨時有可能因為梁王李愔的一句話,而連吉祥物的位置都失去的窘境。
她便是舍下了麵皮,也不得不厚顏這麼去做。
而且,好在目標是大唐太子李承乾這般世間獨有的英明天子,若是真的能成,對今後的新羅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走吧,今天我們能做的已經做過了,野貓在門口徘徊的太久,不僅僅會讓主人難做,還可能招致其他人的棍棒驅趕......」
「殿下,新羅女王她們回去使館了。」
顯德殿,王德在李承乾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之後,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殿下,那新羅女王分明就是帶著目的來的,她要麼想要重新拿回兵權,要麼就是想要從我大唐的身上謀劃一些什麼,兵器,技術,錢財......我聽說他們王室也在依葫蘆畫瓢,跟著我大唐推行新政......」
「是啊是啊,殿下,王刺史此言不假,鴻臚寺這邊最近可是收到了不少新羅貴族子弟,前來我大唐留學的申請文書,梁王殿下那邊也接到了不少的申請吧?」
「依臣所見,這個金德曼就是想要對太子殿下您施展美人計,有著女王這一層身份在,故意的低聲下氣,放低姿態......最終目的不過就是想要從我大唐的身上謀劃一些什麼東西。」
「殿下您可千萬不能聽信這些媚上讒言吶.......」
王銘、鄭江、侯君集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言辭激烈,好似恨不得現在就提刀衝出宮去,幫李承乾這位太子殿下清君側一般。
倒是站在李承乾身後的錦衣衛指揮使乾樓,還有明顯被強行拽來的應國公武士彠,一直未曾開口。
殿內的氣氛有些詭異,李承乾神色如常,一副聽著眾人嘮家常般的模樣。
看著端著茶水點心走進來,小心的將東西擺在他面前的薩珊波斯公主薩爾曼娜,卻是輕輕將對方拉住。
伸手在對方因為緊張而擰成一個「川」字的眉頭上舒展了一下。
「他們說他們的,你聽英英的話,做好你該做的就好,用不著這麼緊張,孤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眾人話語聲停止。
紛紛神色複雜又緊張的看向了坐在主座的李承乾。
「咦?你們繼續說你們的,沒事,孤有在聽。」
李承乾笑呵呵的擺了擺手,宛若能夠吞噬一切般的幽深眸子,淡淡的在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
最後落在了王銘的身上。
「王刺史剛才說,那新羅女王對我大唐,對孤肯定包藏禍心,是謀劃一些什麼吧?」
王銘一凜,低頭諫言:「殿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更何況我大唐奪了他們新羅的兵權,把新羅王室金氏架空,她們怎麼可能不懷恨在心?」
李承乾點點頭,似乎認可了對方的意思。
「嗯,王刺史這話有理,不過......太原王氏,還有你們其他幾家就沒有覬覦什麼嗎?」
忽轉的話鋒讓王銘幾人的面色都是不由瞬間一變。
「臣惶恐!」*3
看著緊張的跪在地上的王銘、鄭江和侯君集三人,李承乾目光阻止了一旁尷尬就要跟著從座位上起來跪地的武士彠。
「惶恐?惶恐個什麼啊,孤又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
李承乾淡笑著,伸手捏著面前薩爾曼娜那光潔的下巴,如同欣賞一件藝術品。
卻是看都不看幾人一眼的,輕笑一聲。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有何罪?如今新政正是最關鍵的時候,若是沒有了你們太原王氏、滎陽鄭氏幫忙,孤總不能腆著臉請高句麗的清河崔氏他們回來幫孤吧?」
「哈哈哈......」
宛若是一股極地席捲而來的刺骨寒流,瞬間從大殿的地板之上蔓延開來。
將跪在地上的王銘三人,驚得都是不由一個哆嗦。
被新羅女王忽然的舉動,引發的焦急上頭的情緒,此刻也如同被冰水澆過一般,終於是讓他們瞬間回過神來。
不過,回過神來的幾人,尤其是王銘和鄭江這樣的世族出身的存在。
後背卻是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失策了!
他們竟然太過於著急,一下子露出這麼大的破綻!
李承乾似笑非笑的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目光緊接著朝著那顯德殿琉璃窗外在冰晶窗花之後,隱約飄蕩的雪花看去。
「啊~真快啊,武德九年開始的新政,一眨眼這就已經貞觀四年了......孤也該到了確立妃子的時候了啊......」
王銘等人更是惶恐的將頭深深埋下。
「王德」
王德欠身:「奴婢在」
李承乾輕笑一聲:「幫孤和皇后那邊說一聲,孤未來的太子正妃,就選乾英英吧,至於側妃......」
王銘等人跪在地上,卻是本能的豎起了耳朵。
「孤覺得順兒不錯」
完了.......
腳下一個踉蹌。
「撲通」一聲,王銘瞬間栽倒在宮門口的雪地之中,麻木又茫然的被值守的兵卒攙扶起來。
卻是依舊沒能從剛才自己犯得蠢事之中,回過神來。
「真是可笑,真是可笑......明明老夫一次次的告訴自己要冷靜......」
鄭江也是如喪考妣般,口中喃喃。
侯君集懊惱的拍著額頭:「老夫昨晚就不該喝那麼多的酒,今天腦袋都還沒清醒呢,就被你們拉入皇宮......這下好了,家裡那個姑奶奶怕不是要扒了老夫的皮!」
想到這些天,不止一次的在自己身邊,滿是自信的說,至少能夠被封一個側妃的自家閨女。
侯君集就不由瞬間打了一個哆嗦。
「不行,老夫不能回去,回去會沒命的.......」
三人說著懊惱的話語,卻是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後,話語戛然而止。
王銘鬍鬚沾著幾片雪花,看著此刻神色如常的乾樓和武士彠兩人。
對乾樓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他不敢說什麼。
但是。
「難怪太子殿下能夠讓應國公主持皇家銀行那種機要衙門,面對誘惑仍然能夠沉著自如......老夫今日也算是服了!」
武士彠側身,衝著顯德殿的方向拱手。
「皆是殿下厚愛,武順那丫頭還是有不少毛病需要管教的。」
乾樓沒說話,徑直朝著錦衣衛的衙門而去。
而與此同時,皇后立政殿之中。
聽著自家長子太子的解釋,長孫皇后卻是一臉的欣慰。
「順兒那丫頭是個知書達理的,性子柔弱,正妃不合適,但側妃卻剛剛好,加上英英擔任正妃,以她果敢的性子,有她們兩人今後幫你把控後宮,母后也能安心一些。」
一旁的韋貴妃輕輕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臨到眼前了,反而沒有克制住那份心思......看樣子少了當初的那份警惕,連太原王氏王銘這樣的人物,終究也難免做錯選擇。」
陰妃一隻手撐著下巴,明明是生養了五皇子李佑的一個女人。
如今坐在長孫皇后的身旁,竟然莫名帶著幾分清純活潑的氣息。
「哼,那也是他們活該,不過,我一開始押的側妃人選是潞國公的女兒侯茜雅呢,這個丫頭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怕不是要打得潞國公十天半月下不來床......」
李承乾含笑聽著長孫皇后她們議論的話語。
王銘他們今日的冒失,可以說是一時沒能抵擋住誘惑。
但往深了說,何嘗不是,世族的心思又在作祟呢?
李承乾眼底寒芒閃爍。
五年了啊。
五年想來能夠讓很多人的記憶變得模糊,忘記了他李承乾究竟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了......
「青雀,吏員晉升改革,世族官員的數量還要再繼續往下壓,三成還是高了,壓到一成半吧!」
當晚李承乾來到甘露殿,將這句話一說。
李泰頓時察覺到了情況的不對。
他今天一直在這裡處理文書,很多預算相關的文書,雖說也有馬周高士廉他們這些長安內閣成員審核。
但他身為監國魏王,還是需要認真重新看一遍。
「皇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李承乾輕輕搖了搖頭,站在甘露殿的窗戶旁,看著外面飄蕩的雪花。
卻是口中喃喃。
「沒什麼......不過是最稀鬆平常的,狡兔死,走狗烹的戲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