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甘露殿。
李淵攥著批紅毛筆都手,都在因為太過於用力而顫抖著。
他咬牙切齒,目光如同要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剝了一般。
然而。
面對這樣的目光,正手捧一盞茶碗,美美喝著茶的魏王李泰,卻已然是見怪不怪,輕輕用碗蓋撇了撇茶碗中漂浮的茶葉。
茶香飄蕩在唇齒和鼻腔之中。
讓李泰臉上不禁浮現出濃郁的享受之色。
「青雀,如今你才是監國魏王!」
李淵從牙縫之中擠出這麼一句。
然而,李泰回應他的卻只是淡淡一笑,對著此刻同樣坐在甘露殿一側一方小方桌,兩側還有著侍衛保護的竇姓史官揮了揮手。
後者手中毛筆揮灑。
仿佛沒有技能前搖和cd冷卻一般。
張口就來:「貞觀四年春,高祖欲建瓊樓神宮,蓋壓秦時之阿房,取西征大捷之國利委蛇私用。時魏王監國,聞之大驚,遂急勸,高祖大怒......」
「西征之勝,乃朕一人所功,所獲美人珠玉自當盡歸朕一人調用,汝既為兒孫,不思忠孝,竟對朕之所欲再三阻撓......」
李淵雙目圓瞪,那竇姓史官卻好似進入了某種亢奮的狀態一般。
洋洋灑灑,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竟然接連寫了好幾張「唐高祖起居注」。
李淵氣抖冷。
李泰聽著卻是滿臉的享受和愉悅,臨末了還忽而補充了一句。
「本王的監國之權,也因此被太上皇直接剝奪......」
史官頓時會意,另起一頁。
「魏王恐負陛下及聖太子之託,於武德殿外連跪三日以求高祖,思國思民之難。」
「高祖不許,再勸,褫奪監國之權柄.......」
李淵:「!!!」
「好了!夠了!朕在處理了,朕已經在批覆了!」
李淵被氣得渾身愈發顫抖。
李泰又對著那被他安排在李淵兩側的李淵的兩個妃子,後者兩人不敢說話,紛紛或是在身後給其捏肩揉背,或是在其左右撫胸順氣。
五步之外另有兩名太醫侍候一旁。
五名宮女持參湯,甜品,補氣湯藥靜靜等候。
只看得此刻前來送文書的內閣大學士馬周頭皮發麻,面對太上皇那似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控訴的目光。
他也只能低著頭,儘量避免與之對視。
小心翼翼的將一摞十幾份的文書,擺在了李淵剛剛批的差不多的一摞文書之上。
「太上皇,這些是內閣剛才審查完的文書,也都做好了批註意見,請您過目......」
李淵不搭話。
李泰卻是笑著表揚了一番。
「呵呵,馬學士做得很不錯,回去好好干,今後這種跑腿的事情,就交給下人去做就好。」
馬周尷尬訕笑,行禮出去。
逃跑似的急促腳步很快消失在了甘露殿。
李泰見這位皇爺爺終於又老實了,這才笑呵呵的對著那史官微微頷首。
後者將剛剛寫出來的一疊「起居注」,頓時丟入一旁火盆之中。
隨著火焰升騰,那飄飛的黑灰卻是並沒有讓李淵感受到哪怕一絲的安慰。
時間很快臨近午膳時分。
等候了一會兒的太醫立刻起身,來到李淵的身旁,望聞問切。
一番把脈確認後,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又是彼此小聲交流了片刻,一張「太上皇食療膳食建議」,就被人送到了此刻的御膳房之中。
而反觀本應該去用膳的魏王李泰。
卻是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個小煤爐走了進來。
將幾份魏王李泰點名要的食材放下,將炭火升起,爐子點著。
幾個小太監便是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旁。
透紅的爐中火炭將鐵鍋煮得「咕嘟咕嘟」作響。
在熱力的作用下,鍋中鹹菜的香氣很快在整個甘露殿之中瀰漫開來。
李泰將杯中的茶盞放下,從腰間摸出來一柄鯨魚骨作為刀柄,還鑲嵌著紅寶石的匕首。
從一旁的盤子中拿起一塊白嫩白嫩的豆腐,手上動作嫻熟的將其切成一塊一塊,直接放入鍋中。
豆腐還在鹹菜湯汁之中煮著的時候。
李泰又順手的,拿起一旁的酒壺,也不用人伺候,給自己倒了一小碗泛著幾分乳白色的低度米酒。
輕輕抿了一口,淡淡的酸甜味道,配上一絲酒精的香氣。
在唇齒之間迴蕩不過一會兒,李泰便是拿起筷子,美美的夾起一塊滾燙的豆腐,放入口中。
「唔~嘶.......哈~」
李淵看著這一幕,眼角因為憤怒而不停地抽動。
嚇得身旁的兩個妃子,趕忙更加柔聲細語的安慰起來。
然而,似乎並無什麼卵用......
李泰似乎看不到此刻那位幾乎要被氣到原地爆炸的皇爺爺的臭臉,一邊享受的發出一聲舒服的哼叫聲。
將口中的熱豆腐吃下去,又美美的抿了一口米酒。
這才對著那坐在小桌前的竇姓史官開口。
「竇大人吶,你可要把你的每一個字都記好嘍~」
「這起居注薄薄幾張紙雖沒有什麼份量,但可比本王這顆魏王腦袋要重!」
「你若是記錯了一個字,讓本王的皇爺爺此等英明神武的大英雄,我大唐的開國皇帝蒙受不白之冤,那本王這個作兒孫的,可就要吃罪不起了~」
竇姓史官趕忙行禮:「殿下放心,臣寒窗數十載,編修數年,修史也有數年,斷不會出什麼差錯!」
說這話的時候,他分明能夠感受到一道幾乎要凝作實質的殺意目光。
卻是低頭不敢朝那邊看去。
李泰輕笑一聲:「凡事仔細點錯不了,將來天下人可是能夠從這起居注中,明白本王的皇爺爺,我大唐的開國皇帝,究竟是怎麼一個文武雙全的蓋世英雄。」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笑眯眯的看向那怒不可遏的自家皇爺爺。
「呵呵,像本王皇爺爺這般年歲,上馬殺敵,下馬治國的帝王,泱泱華夏能有幾個?」
「您說是吧?皇爺爺~」
李淵深吸一口氣,手中一桿批紅的硃筆筆毛被他憤怒的狠狠在文書上一戳。
「啪!」
廢了!
然而下一秒,侍立在旁的一個太監,便立刻從一旁同伴手中的托盤上,拿出一支嶄新的硃筆,再次給太上皇恭敬換上。
李淵:「哼!」
李泰笑容愈發的放肆得意起來,看著鍋中咕嘟咕嘟跳動不已的豆腐。
不由想到了當初自己和自家皇兄,剛去太原府的時候,當時大家也經常吃這個東西。
不由搖頭愜意,感嘆哼唱起來。
「吃了鹹菜滾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而與此同時。
已然在幾日前乘坐貞觀號,回到了太原府的李承乾,此刻也是剛剛用完午膳。
正翻看著一份吐蕃贊姆薩瑪嘎送來的帳本。
徹底瘋魔和高原其他勢力撕破臉的松贊干布,辦事的效率那絕對是槓槓的。
奴隸貿易和香料貿易這兩大生意。
在他的全力輸出下,每隔一兩個月都能給大唐帶來恐怖的收益。
就比如說今年。
貞觀四年第一批的奴隸,在今年三月的時候被吐蕃押送了過來。
吐蕃一國,捕捉的戒日奴隸就達到了恐怖的八萬五千人,比起泥婆國、象雄、羊同等國加起來送來的,還要多出一些。
另外加上薩瑪嘎香料商隊的收益。
李承乾不由滿意的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你兄長的能力,孤一直是非常認可的......」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李承乾還補充了一句。
「你也很能幹!」
薩瑪嘎在中原待了一年,已經將養的姿色絕美的面上,露出高興的笑容。
明眸皓齒,滿是情意的目光看著李承乾。
「多謝殿下,都是殿下支持,臣妾和兄長都不敢居功。」
臣妾......這個高原的賤婢,竟然又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自稱臣妾了!
王語嫣、鄭麗珍兩人桌子下攥著手帕的手,不由用力攥緊。
鄭麗珍目光不著痕跡的和王語嫣對視。
眼神閃爍。
王語嫣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但知曉如今太原王氏尷尬處境的她,卻是微微抿唇,有些不敢在這個時候出手。
然而。
正在兩人天人交合,猶豫著要不要出手的時候。
李承乾卻像是忽而想到了什麼。
「王德,禮部那邊,薩瑪嘎應該也有東宮後宮定額吧?」
王語嫣兩人瞳孔瞬間一縮,而薩瑪嘎的呼吸都是不由在這一刻急促了幾分,眼中期盼的情意愈發濃郁。
王德含笑,自然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
「殿下,薩瑪嘎贊姆倒是有東宮的定額,但是您那日過於繁忙,倒是一直沒確定下來分薩瑪嘎贊姆幾品......」
什麼繁忙,什麼遺漏?
從一開始,本來太子就沒打算納吐蕃這個公主入後宮。
但是如今太原王氏和滎陽鄭氏,好似有世族之心死灰復燃的跡象,卻是讓這位殿下,終於是在此事上做出了改變。
看破不說破。
王德能夠從貞觀皇帝陛下身邊的紅人,又變成如今聖太子身邊的紅人,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李承乾一拍額頭,苦笑一聲。
「哎,倒是孤疏漏了.......」
薩瑪嘎急忙連道不敢,李承乾滿是欣賞的看著她,沉吟一番,之後目光又淡淡的在王語嫣和鄭麗珍兩人身上停留片刻後。
忽而開口:「那孤就封你一個正四品的良媛吧,你可有覺得冷落?」
王語嫣、鄭麗珍大驚!
這個高原的賤婢,和她們平級?!
薩瑪嘎美眸頓時喜極流淚,對著李承乾便是恭敬的行起了大禮。
大唐太子後宮,除一名正妃和側妃之外,另外可設正三品良娣兩人、正四品良媛六人、正五品承徽十人、正七品昭訓十六人以及正九品奉儀二十四人。
這一日,王語嫣從陽成宮回到太原王氏府邸,一言不發,一臉陰霾的她身周都是恐怖的低氣壓。
讓本就心中有愧的王銘,都根本不敢上前。
而滎陽鄭氏府邸這邊,卻是乾脆的遭了殃。
鄭江臉色煞白,在府邸之中奪命狂奔,身後是手持一柄長劍,狀若瘋魔的鄭麗珍。
「別跑!吃我一劍!老匹夫,好不容易太子殿下對我有幾分情意,如今全被你給毀了!」
「給我站住!」
「啊啊啊,攔住她,快來人攔住她!午令,快,快攔住你妹妹!」
府邸之中。
滎陽鄭氏二房家主鄭德,揣著手看著這一幕,一點沒有上前阻攔的意思。
幽幽嘆息一聲。
「大哥啊大哥,當初族老們豁出性命拉回來的榮恩,弟弟我更是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上高原去泥婆國撈的功勞,如今被你一個心急,全都葬送了......」
「哎,如今我滎陽鄭氏,怕是已經成為全天下的笑柄了吧?」
「哈哈哈!」
成都府,青蜀宮。
李二看著手中的信件,放肆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