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妤聽他這麼說,也來了精神。
「這話怎麼說?還有什麼內情不成?」
沈之修說道:「皇上在宮裡修了座宮殿,叫太清宮,供奉道家諸神。」
「還養了幾個道士和煉丹術士,整日琢磨鍊丹之道,尋求長生之法。」
蘇清妤不解地問道:「皇上怎麼會開始追求長生之術了呢?」
這種事除非有人鼓動,不然皇上連接觸道士都難,更別提煉丹了。
沈之修冷笑著說道:「我查過了,起初是和宸妃娘娘在房事上力不從心,宸妃娘娘進獻了丹藥。陛下用完之後大喜,聽說是道家仙丹,便招了那道士進宮。」
蘇清妤又問道:「太醫們沒規勸麼?煉丹術士,多數都是江湖騙子,怎麼能輕易服用他們的東西?」
沈之修聞言無奈一笑,「你還不知道,太醫院劉院正已經被貶了。新上任的太醫院院正,更是不敢規勸。只能日日請脈,再給皇上開些溫和的養身方子。」
「皇上這些日子不上朝,也不是為了給太子鋪路。而是整日煉丹,再服用丹藥和宸妃娘娘作樂。」
蘇清妤心裡感嘆,怪不得三爺憂心焦急。以皇上現在的年紀,起碼還能在位十幾年。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直接去了也就罷了,以太子的才幹也能穩定朝堂。
可怕就怕不肯退位又昏庸多疑,於他們這些權臣世家來說,可就不是好事了。
前朝就有這樣的例子,因為皇帝信奉道家丹藥,導致寵妃涉政,奸臣當道。到最後,忠臣被除,民不聊生。
「三爺也別太著急,好在太子殿下能扛得起朝政。」
總好過先太子在的時候,皇上真去了,都不知道誰能擔起這重任。
沈之修瞧了眼蘇清妤的神色,忽然有些自責。今日珍珠出嫁,她本就心裡不好受,他又說這些事讓她煩心。
想到此,沈之修站起身走到蘇清妤身邊,把人圈在懷裡。
又轉移了話題,「珍珠這一出嫁,你那邊怕是一時不適應。底下新提拔上來的人若是不得用,你就跟管家說,不行就再買些人進府。」
蘇清妤順勢往他身上一靠,「底下的人都是……翡翠調教的,懂事知禮。不過就是翡翠和珍珠跟在我身邊多年,忽然都離開了,有些不習慣罷了。」
沈之修寬大的手掌在她側臉上輕輕摩挲,打算這些日子多陪陪她。
*
進了十月,內閣一眾大臣才發現,皇上懈怠朝政也只是個開始。
這段時日,皇上屢次插手吏部對官員的任免。提拔了不少姜家的人上來,且都在要職。
那日沈之修正在書房逗兒子,文竹進來稟告,說是太子殿下來了。
蘇清妤正坐在窗邊給沈之修縫製寢衣,聞言起身接過沈樅,「三爺和太子殿下說話,我就帶著孩子先去院子裡玩兒了。」
她抱著孩子出書房的時候,恰好遇上宋弘深進來。
蘇清妤便要抱著孩子行禮,被宋弘深攔住了。
「三夫人客氣了,此處沒有外人,無需多禮。」
說話的時候,他還伸手捏了捏沈樅的臉蛋。
跟蘇清妤寒暄了幾句後,宋弘深進了書房。
進去的時候,沈之修已經開始煮茶了,是他愛喝的明前龍井。
「老師還有閒情逸緻煮茶,再這麼下去,你這內閣首輔的位置,怕是也要讓給姜家了。」
宋弘深玩笑般地說道,然後在沈之修對面坐下。
沈之修知道他要說什麼,今日早朝,皇上下旨,讓姜家二公子去山西督辦河道修整。
誰都知道,這是個肥差。也都清楚,姜家二公子就是個草包。
把一個草包放在這樣的肥差上,無異於是把朝廷的銀子白送給姜家。
若只是銀子也就罷了,可水利之事,重在千秋,哪能如此兒戲。
沈之修不急不緩地把茶遞到宋弘深手邊,說道:「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他想,宋弘深忽然上門,總不是要跟他吐苦水的。
怕是對這件事,有了想法和應對之策了。
宋弘深接過茶,手指摩挲著茶杯邊緣的紋路,說道:「我寫了份摺子,老師幫我看看?」
單獨和沈之修在一處的時候,他從不自稱本宮,言語間對沈之修頗為尊敬。
沈之修沒想到他會寫摺子,接過打開看了起來。
看摺子的時候,沈之修眉目間掩藏不住的讚賞之意。
奏摺上寫的是太子對皇上重用姜家的看法,剖析利弊,言辭簡練。通篇都說到了點子上,沒有一句廢話。
沈之修甚至想,若是年後殿試能有一篇這樣的策論,就是狀元也做得。
等他看完,宋弘深問道:「老師覺得怎麼樣?若是覺得尚可,明日我就私下呈上摺子,再跟父皇長談一番。」
沈之修把奏摺放下說道:「不妥,皇上現在寵信宸妃娘娘,又一心追求長生之術。太子殿下這時候去跟皇上講道理,恐怕他聽不下去。到時候父子倆鬧的劍拔弩張,也是不好。」
宋弘深不死心,繼續說道:「可我說的這些……」
沈之修抬手打斷了宋弘深的話,「殿下說的這些,自然都有道理。可殿下想過麼,陛下在位二十年,這些道理他不懂麼?」
皇上自然什麼都懂,所以宋弘深這時候去說教,他能聽進去才怪。
怕是氣急了,還會以為宋弘深掌權幾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沈之修知道宋弘深顧及什麼,便說道:「姜家那些人,殿下無需擔心。雖都在要職上,但是想架空他們手中的權利也不難。」
他說到這有些遲疑,糾結了一瞬還是說道:「倒是有一事,我要提醒殿下。」
宋弘深不解,「何事?」
沈之修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說道:「這件事,太子得做好最壞的準備。」
宋弘深一怔,瞬間明白了沈之修的意思。若是真到了影響朝政那天,讓他做好登基上位的準備。
但是宋弘深卻無奈一笑,「老師,其實我壓根沒想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