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坐輪椅嗎?
這鞋底怎麼……這麼多灰塵。
這鞋子,玉錦鞋面,淺口軟底,通常是在臥房,或休憩時才穿的。
在屋裡穿的鞋子……
姜傾梧腦子嗡嗡作響,正失神,遠處傳來燕修宸的喊聲。
「故傾……」
「哦,來了……」
姜傾梧反應過來,急忙將鞋子擺了回去。
從裡面出來的時候,親衛和鍾嬤嬤他們都走了,只剩下了九寒。
燕修宸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姜傾梧便急忙搶了先。
「沒事的話,我走了……我回去找我哥。」
說完,姜傾梧便輕車熟路的從後窗翻了出去。
「她……這是怎麼了?」
燕修宸一臉錯愕的看著消失的姜傾梧,轉頭看向九寒。
「給平清王去封信,就說姜青柏已經出發,叫他接應。」
「是,乾爹。」
……
翌日,剛過五更天。
姜青柏便帶著心腹洛青和兩個親衛,悄悄出了侯府。
姜傾梧披著一件黑色的斗篷和挽月一起,一直將姜青柏送到了城門口。
城門守將本來在打瞌睡,看到快馬,驟然清醒,迅速上前阻攔。
「這麼早,什麼人出城?」
姜青柏冷眼掃過,將和談使的令牌亮了出來,「朝廷要務,讓開。」
「是。」兩個守將立刻下跪附和,讓開了城門。
城門口,姜青柏看了看身後空寂無人的長街,朝姜傾梧示意。
「你快回去吧,我不在京中,凡是你多上心,有任何事,記得立刻書信與我。」
「放心吧,大哥,沒事的,有攝政王在,不日二哥也會回京,你放心。」
姜傾梧本來是想寬慰姜青柏,可這話說出來,姜青柏臉上倒是擔心更濃了些。
「我擔心的就是攝政王,就是你二哥。」
姜青柏朝姜傾梧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
「兄長到如今也沒想明白,這攝政王為何突然間對你至情至深,非卿不娶。」
「我擔心這其中有什麼別的原因。」
「還有你二哥,他行事衝動,向來無畏,我擔心他惹事,也怕沈家會對他不利。」
姜傾梧的目光凝視在姜青柏的身上,心裡隱隱沉重。
想起前世,姜青柏慘死,她也是接了和談使的任務之後,出了殯,送走了姜青柏,才離京的。
「大哥,你放心,我已經不是之前的姜傾梧了,我會照顧好家裡人,會照顧好姜家所有人。」
「你要牢牢記住,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是我的,千萬要保重好。」
「還有,我跟你說的和談期間,發生的事,如何應對,你可都記下了?」
姜青柏聞聲,嗤笑一聲,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記下了記下了,可你又不是神算子,怎麼知道和談時候,會發生什麼事。」
「你別管,總之你聽我的,千萬要聽我的。」
「好,我記住了。」姜青柏笑了笑,臉上仍舊是有些不在意。
姜傾梧心裡不安,可是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姜青柏卻給了她一個定心丸。
「好了,你若是信攝政王,便就該放心我。」
「我在平清王身邊,自不會有危險。」
姜傾梧鬆了口氣,朝姜青柏點了點頭。
……
翌日。
燕修宸和姜傾梧,舉辦定親宴的,聖旨入侯府。
沈家為沈卓然出殯的儀仗,正走上長街,哭聲震天。
「我的兒……嗚嗚……」
姜傾梧坐在莊又問的說書攤前,盯著長長的隊伍,聽著悲慟的哭聲,心中萬分感慨。
她仿佛能看到那棺槨前,自己曾經低聲抽泣,那雙紅腫的眼。
「姑娘,太晦氣了,今日聖旨入府,要給您和殿下般定親宴呢。」
「沒什麼晦氣的,我就是要來看看……」
「讓自己牢牢記住,輸了和贏了的區別。」
姜傾梧有些恍惚的喃喃著,繼而啪的放下了手裡的茶杯。
「主子,最近有沒有什麼事吩咐啊,小的手頭……」莊又問一邊給姜傾梧倒茶,一邊笑著搓了搓手指。
姜傾梧回過神來,勾唇一笑,隨即將十兩銀子扔了過去。
「先拿著,確實有件事,讓你辦……」
「嘿嘿,好嘞。」
姜傾梧見狀,朝莊又問壓低了聲音,「芙蓉巷裡,有個顧宅,離你住的地方不遠。」
「你幫我打聽打聽,那府里的人是什麼來頭。」
「查清楚了,我另外有賞。」
「這小的在行啊,沒問題。」
姜傾梧揚起笑意,可是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對。
轉頭望去的時候,沈卓奇一身孝衣正目光如刀的看著自己,甚至脫離了出殯的隊伍。
姜傾梧見他惡狠狠,像要吃了她一樣,卻是勾唇一笑,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
「姑娘,是沈卓奇。」
「是啊,討厭我,想要找我報仇,恨不得一刀殺了我!」
「可惜啊,他沒這個本事。」
前世的沈卓奇只是一個小角色,沈家顯耀,嫡長子功勳在身,沈卓然之後又娶了南部大家的女兒做靠山。
沈家根本沒有沈卓奇的一席之地,到最後,也只是軍中一個都尉。
再恨也只能遠遠一雙怒目,姜傾梧也並沒在意。
倒是這一幕被不遠處酒樓,二樓的顧厭白和燕凜盡收眼底。
「我不信,我還是不信,她怎麼會願意嫁給燕修宸。」
「一個比她大十歲的殘廢……」
燕凜臉色陰沉可怖的看著姜傾梧,聲音低沉。
一旁的顧厭白冷笑一聲,輕蔑的掃過燕凜,坐在了身後的矮桌前。
「他不是殘廢,他的腿,已經好了。」
「或者說,從未那麼嚴重過……」
「而且,姜傾梧不僅願意嫁給燕修宸,還深情不移,傾心相對。」
「你被騙了。」
燕凜臉色驟變,忽的沖了過來,「你說什麼,先生你再說一遍?」
顧厭白從容的倒了杯酒,抬眸看向燕凜,「這些日子,我替你查探了一番。」
「燕修宸的腿傷是裝的。」
「姜傾梧與你周旋,也是為了替燕修宸尋噬心蠱的解藥罷了。」
燕凜不可置信的看著顧厭白,恍惚的跌坐在了矮椅上。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這不可能……她一直是鍾情於我的。」
「她對我那般深情,甚至縱容我納妾入府,怎麼會因為一個沈婉蓉就……」
顧厭白輕輕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輕笑道,「你若不信,大可一試,便可知姜傾梧對你是何心意。」
燕凜眉頭深鎖,猶疑的看著顧厭白,「……如何試?何時試?」
顧厭白淺淺一笑,起身朝遠處的姜傾梧看了過去。
「明日如何,就拿她……最想要的東西來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