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傾梧沒想到燕修宸會找到這裡來,更沒想到他會直接承認這件事。
沒等姜傾梧解釋什麼,顧厭白便直接沖了過去,「你說什麼?是你……是你帶人去的顧陸兩家?」
「沒錯,是我。」燕修宸回答的很乾脆,朝遠處的姜傾梧看了看,又看向顧厭白。
「你問她,不如問我,去顧陸兩家的事,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是我連夜帶兵包圍了顧家,反抗者死,其餘者盡數羈押。」
「至於陸家,收到的命令是,殺無赦……」
顧厭白聽著燕修宸的話,瞬間怒火中燒,什麼理智都沒了。
一個健步上前,便揪住了燕修宸的衣襟。
「你是說,陸家滿門是你殺的,顧家的人,也是你抓的?」
燕修宸也不反抗,雙手覆在身後,任憑顧厭白扯著他。
姜傾梧見狀,急忙上前拉住了顧厭白,「他是被迫,他沒有辦法才去的,他……」
「故傾,沒什麼好解釋的,是我做的,我推卸不掉的。」
燕修宸說著,朝顧厭白看去,「其實我與你的情分有則有,但也沒有幾次三番,為你捨命的地步,如此行徑,不過是因為我心有愧疚,心虛罷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姜傾梧脫口喊道,一把拉開了顧厭白。
「事情不是這樣的,他也是奉命行事,且是不得已的。」
「當時的情況,真的容不得任何人抗旨……」
顧厭白看著姜傾梧滿目無奈,淚光閃爍,也恢復了幾分理智。
「好,為什麼?你們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
「顧家,陸家,還是我母妃,還是我,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喜鳳宮在一夜之間成了煉獄,連夜去屠殺滿門,翌日便燒毀了喜鳳宮上百人。」
顧厭白連連問著,朝姜傾梧步步逼近,「你就在喜鳳宮,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有權知道這一切,不管什麼真相,我都要知道。」
「姜傾梧,燕修宸不肯說,你也不肯說嗎?」
顧厭白連連逼近,逼得姜傾梧不由的後退,卻始終沒有開口。
一旁的燕修宸有些按捺不住,脫口而出,「你表舅舅……可是陸長青?」
顧厭白忽然回過神來,頓住腳步,轉身看向燕修宸。
「是,是陸長青……京都衛統軍,時常入宮。」
燕修宸聞聲,朝其走近,「那夜,故傾之所以能直入喜鳳宮內殿,是因為你母妃,遣走了內殿所有人。」
「內殿之中,只有你母妃……和陸長青在。」
「故傾聽到了不該聽得,藏在了柜子後面,也看到了不該看的……」
顧厭白聽到燕修宸的話,瞳孔地震的僵在了原地。
「你……你,你胡說……不可能……」
「燕修宸你胡說……」
說著,顧厭白便朝燕修宸沖了過來,可剛到跟前,身後的姜傾梧便開了口。
「你有個妹妹,你可記得,她叫什麼?」
「小字……嬌嬌。」
姜傾梧定了定神,朝顧厭白走了過來,「當夜……皇帝衝進了內殿,與陸長青動了手。」
「只是沒打過,反受了重傷。」
說著,姜傾梧將身上的藥方遞給了顧厭白,「這就是燕修瑾一直要搶的藥方。」
「是當年給皇帝的藥方,前者是止血止疼的,後者是滋補壯陽的。」
「陸長青……一刀毀了皇帝的命脈,隨後帶你母妃逃走,只是卻沒逃出宮中……」
「皇帝暴怒,當夜,便將嬌嬌被扔進了火爐……活活燒死了。」
「方雯手裡抱著的死嬰,便是嬌嬌,是方雯從火爐里抱出了瀕死的嬌嬌,逃去了廊庭宮,只是沒將人救活。」
「而且,方雯和你母妃,千算萬算沒想到,翌日,廊庭宮和喜鳳宮一樣,被皇帝一把火燒了。」
「所以,我才在廊庭宮附近遇到了痴傻,且燒的面目全非的方雯。」
也許顧厭白和她一樣,從來沒想過,真相會是這樣的。
就像她剛剛知道真相之後,瀕臨崩潰,甚至後悔一路追查到現在。
顧厭白看著手裡的藥方,雙手顫抖著傳來陣陣冷笑。
「呵,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會失憶,為什麼躲著我。」
「還有你,燕修宸,為什麼一直瞞著真相,前世今生都不肯說。」
看不出哭是笑,身子不由的踉蹌著,手裡的藥方也脫手而落。
「原來……是因為愧疚,因為醜聞……
「因為他失了命根子,所以他才讓你屠殺陸家和顧家……」
「也是因為這個,他才對我趕盡殺絕,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依然如此……」
「我現在倒是明白肅清王為何口口聲聲說,我早該是個死人了。」
「可是……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啊,我是他……」
顧厭白喃喃著,轉身一把抓住了燕修宸,「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殺是不是。」
「是不是……你告訴我!」
燕修宸定定的看著顧厭白,默默了片刻脫口道,「是!」
顧厭白聽到回答,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多了幾分傷懷。
隨即冷笑著,一把推開燕修宸。
「你可以殺了我,但你不該殺了顧家和陸家那麼多無辜的人。」
「你知道西郊刑場,你們離開後,我去過嗎?」
顧厭白說著,整個人陷進了沉重的思緒里。
「血流成河,他們將……頭顱裝進麻袋,他們將屍身裝上板車。」
「有的頭頸沒有分開,他們就再補一刀……」
「還有,我去陸家,他們正在收拾,屍體一個挨著一個……」
「有孩子,有老人,還有身懷六甲的婦人。」
「我今日才知道……那都是你的手筆……」
顧厭白邊說邊踉蹌著往外走,喉頭裡傳來陣陣刺耳的苦笑聲。
「燕修宸……你為什麼不乾脆,連我也殺了,他們說的對,我本就該死……」
「我早就該是一個死人了……」
姜傾梧看著出門的顧厭白,下意識便想追過去。
她還有話想說,只是卻被燕修宸一把拉住。
姜傾梧這時才突然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燕修宸的時候,燕修宸立刻有些心虛的垂下眸。
「失憶的解藥是你給我的,你就該知道,我恢復記憶之後,無論什麼秘密,都瞞不住了。」
「這宮中,這大燕……藏著的,真的只有喜鳳宮大火的真相嗎?」
姜傾梧問著,朝燕修宸一步步逼近,「上央殿,我清晰記得,陸長青臨死前,咒罵先皇的話……」
「他說先皇,謀逆弒君……殺兄奪嫂……侵占臣妻……」
燕修宸看著走近的姜傾梧,微微閉了閉眼。
姜傾梧見狀,似乎更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顧厭白……不,阿澤哥哥……他真的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