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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叔方竟被洛陽覺

2024-09-09 15:54:09 作者: 趙子曰
  李密面色嚴峻,與翟讓說道:「明公,事恐有變。」

  「事恐有變?什麼意思?」翟讓高高興興地來喝酒,劈頭卻被李密來了這麼句,他愕然說道。

  李密說道:「叔方才緊急送來的消息,咱們覘東都虛實這件事情,被段達等察覺了,已開始做戰備,且馳表告江都。」

  翟讓大驚失色,說道:「被發現了?已開始做戰備?……什麼意思?蒲山公,做什麼戰備?」見帳中不見裴叔方,問道,「叔方仁兄呢?」

  李密說道:「叔方尚未還回,他知這個消息緊要,因遣從僕星夜疾馳,將此消息先送來稟與了俺。明公,做什麼戰備不重要,重要的是段達等已馳表告江都。俺現在擔心的是,昏君他有可能會令段達、元文都等,並及裴仁基諸部,一道遣兵前來攻咱!」

  翟讓張著眼,想了一想,說道:「王世充現正與盧明月戰於南陽,當此之際,昏主會再用兵前來攻我?」

  「俺有此料,是出於兩個緣由。明公,這一則,昨日最新的情報,王世充自日前到至南陽,與盧明月已有數戰,戰皆獲勝,盧明月勢雖眾,眼看不是他的對手;這二則……」李密站起身來,端端正正地向翟讓叉手,行了一揖,自責地說道,「卻是怪俺了,是俺的原因。」

  翟讓想到了什麼說道:「蒲山公,你是說?」

  「唉,當年俺從楊公舉義,是楊公的謀主,昏君對俺有著切齒之恨。今既聞俺身在滎陽,又見王世充擊破盧明月是早晚之事,俺料他十之八九,就會令楊侗、段達、元文都等調兵遣將,前來所謂的『討』俺。明公,依俺估料,昏君的此令早則旬日內,可能就會下到東都;最晚,頂多也就是在王世充擊破了盧明月後,他的此令必下。到那時候……」

  翟讓張口結舌,半晌無語。

  陪他同來的單雄信等,亦俱是神色大變。

  賈雄駭然地說道:「若是真如蒲山公所料?啊呀呀,明公,昏主現即下令,倒還好些,如等到王世充擊破盧明月後,他再下令,那到那時,可就不止是東都的駐兵、裴仁基等部,只怕王世充部也會趁勝北上,自南陽順勢而來,與東都、裴仁基等部合兵前來犯我!」

  翟讓說道:「這、這……」

  徐世績把他將說未說的話,替他說了出來,憂心忡忡地說道:「這可如何是好?」

  單雄信坐在席上,搓著手,時看翟讓、徐世績,時望李密,瞧出來了李密嚴峻的面色下,似並無多少真正的慌張之態,腦中靈光一閃,說道:「敢問蒲山公,是不是已有對策?」

  李密撫須,沉吟了下,沉聲說道:「俺也不能說已有對策,只能說據今之形勢,斟酌出了兩個辦法。能不能用,還得看明公的意思。」

  翟讓急忙說道:「蒲山公既已有對策,便請趕緊言來。」

  李密說道:「這第一個辦法,是咱們現就撤回寨中,這樣,等洛陽、裴仁基等部來攻咱們的時候,咱們至少還能據山為守。」

  不等翟讓說話,賈雄已是連連搖頭,說道:「蒲山公,此策不妥、此策不妥。」

  翟讓尚未想到不妥之處,問道:「軍師,蒲山公此策為何不妥?」

  賈雄說道:「昏君若是果真令東都、裴仁基,乃及王世充等部共前來犯我,其兵必多,想那東都便有數萬駐兵,裴仁基得了張須陀餘部後,現亦少說一兩萬勝兵,王世充所部亦號稱數萬人也,就算他們都不盡出兵馬,只各出半數、少半,只怕前來犯我的賊官兵也得有個兩三萬數,甚至三四萬都不止!大伾山儘管險隘,高不過數百尺,方圓不過數十里,以此為憑,怎能擋得住兩三萬、三四萬的賊官兵來犯?……蒲山公此策,恕俺直言,此自入囚籠之策也。

  「明公,退一步說,即便咱們依仗大伾山,暫時擋住了賊官兵的來犯,賊官兵若是長久圍困呢?待至咱們寨中糧盡之時,何以是好?」

  翟讓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道:「不錯,不錯。蒲山公,你的此策確是不妥。敢問二策是何?」

  李密說道:「這第二個辦法,……明公,兵法雲,『先則制於己,後則制於人』,便是我等搶在賊官兵來犯之前,搶在王世充擊破了盧明月之前,我軍先做動手!」

  「動手?往哪裡動手?……蒲山公可仍說的是興洛倉?」

  李密說道:「正是!明公,這次叔方潛赴洛陽,儘管被洛陽的留守官司察覺了,但同時他卻打探到了另一個重要的消息,即興洛倉的守兵自恃處於洛陽、汜水之間,周圍多賊官兵駐紮,故壓根就沒想到,我等竟有取其倉之意,而今興洛倉實處於無備的狀態。……明公,現若你我揀選精銳,晝伏夜行,兼道而行,逕往襲之,俺可向明公擔保,此倉,我軍必是一鼓可下!」


  「……興洛倉?蒲山公,東都的留守官兒,已經馳表報江都矣,你剛也說了,昏主恐怕肯定是會檄令楊侗、裴仁基等前來攻咱,則即使是你我取下了興洛倉,又有何用?難不成,還能指靠此倉,來抵禦昏主遣來攻咱的數萬賊官兵?」

  李密說道:「明公,今百姓饑饉,餓殍漫道,去年冬兩場大雪,每場雪後,郡縣內外,無不儘是餓死的百姓的屍體,這些,明公與俺一樣,亦曾有親眼所見;並且,因為饑荒,從去年秋冬起,滎陽等郡的流民也明顯增多,只這幾個月,投附我軍的流民就有多少?

  「明公營,密不知已招用到了幾多流民,不敢隱瞞明公,密營,從去年秋冬到現在,數月而已,投從於密的流民已達數千!這還是因密營的糧秣不夠充足,沒法更多地收用這些流民。密營的糧如是足夠,能夠做到來者不拒,則就這幾個月,盧明月號稱的那四十餘萬之眾,說不得,密營亦能有之矣!密營若已能得眾四十萬,以明公之名威,百萬之眾,何愁不得?

  「明公,亂世年間,往常不值錢的糧,可是救命的東西,比金子還要有用的啊!只要我軍能將興洛倉攻取,指靠一倉,來抵禦賊官兵,固不可,然若你我發粟以賑窮乏呢?明公,倉指靠不上,流民、饑民卻可用得上啊!興洛倉積粟百千萬石,敢請明公酌之,能為我軍召來多少流民、饑民從附?定然是遠近孰不歸附!百萬之眾,明公,密絕不誇張,真的是一朝可集!」

  翟讓撫摸著鬍鬚,喃喃說道:「百萬之眾,一朝可集?」

  如果沒有事實為根據,翟讓也許會認為李密這話過於誇張,不能相信。

  但現在,已有了事實為根據。

  便是李密話中所言之「明公營,密不知已招用到了幾多流民」,確實,只從去年秋冬到現在,只這幾個月的功夫,不僅李密營招募到了許多的流民、饑民從附,翟讓營也招募到了很多。

  比之李密幾個月才收用了數千流民、饑民,翟讓營因為糧食更多、更充足,其營中之各部所收用的流民、饑民之數,且並實是更多。

  翟讓本部、單雄信部、徐世績部等等,還有新投翟讓的周文舉等部,加在一起,收用的流民、饑民,連帶他們的家眷,已達數萬。——別的不說,就李善道部,比之去年秋冬時,也都已是部曲擴充了不少,去年秋冬,打下酸棗時,他的部曲才一兩千,現下,其部已有三四千眾。

  如果糧食真的十分充裕,「只要來投、就管飽飯」的消息一被放將出去,——事實上,果能將興洛倉打下的話,這個消息也根本用不著放,興洛倉被某部義軍打下,這絕對是爆炸性的大新聞,遠近州郡的饑民、流民定然很快就能得知,他們也定然緊接著就會絡繹地奔赴來投了,翟讓低下頭來,摸著鬍鬚,設想了一下到時的場景,他再次喃喃地說了遍:「百萬之眾。」

  「是呀,明公,興洛倉一下,密敢斷言,百萬之眾,揮手可致!」李密一邊借著假裝喝蜜水的動作,悄察翟讓的神情,一邊接住翟讓的話,擲地有聲地說道。

  翟讓抬起了頭,顧視坐他下手的賈雄、單雄信、徐世績等人,問道:「軍師、兄等以為何如?」

  單雄信沒啥心機,不是個智謀之士,但他是個豪俠之士,擊敗張須陀前,他就對張須陀不服氣,一聽說寨中的部曲又吃了張須陀部的虧,他就切齒恚怒,思欲報仇雪恨,敢於和張須陀比試比試,自擊敗張須陀後,他事實上更是膽氣大張,已是不像翟讓還那麼的瞻前顧後,又是慮洛陽駐兵、又是慮裴仁基等部,——上次翟讓和李密分兵還寨時,單雄信雖沒主動諫言勸阻,而其心中,實已不很贊成,對打興洛倉,他也一直來,不類王儒信,堅決反對。

  加上另一方面,一兩年中,瓦崗寨淨是吃張須陀的虧,連敗大小數十戰於他,一次便宜沒討回來,然李密一出手,就在大海寺北將張須陀大敗,並在這一戰中,張須陀也被殺了,他對李密的謀略、眼光、能耐,儘管限於身份上的屬從,從沒直言,卻也委實已比較佩服的了。

  因是,他當即應聲,說道:「明公,俺之愚見,蒲山公的這第二個辦法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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