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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沉舟勵士克捷近

2024-10-03 18:59:52 作者: 趙子曰
  「徐」字軍旗,在激戰的隋兵南陣的戰場中,迎風飄揚。

  劉胡兒叫道:「郎君,劉頭領部要退!」

  徐世績顧視了下,厲聲喝道:「吾旗未退,孰將敢退?」令劉胡兒,「持俺將令,引刀斧手一隊,即馳令劉黑闥,重申戰前軍紀,吾旗不退,諸將敢有退者,斬!」

  劉胡兒高高舉起令牌,帶上了十來個刀斧手,飛奔到了南邊的劉黑闥團。

  「徐郎君令,視將旗進至,擅退者,斬!」

  劉黑闥勉強賠笑,辯解說道:「隋兵的主力壓上來了!咱才兩千部眾,何能抵擋?」

  「視將旗進至!」

  看了看虎視眈眈,立在劉胡兒身後的那十來個刀斧手,劉黑闥滿心不願,可到底不敢違令,——儘管他非是徐世績的本部部曲,可現在他是歸屬徐世績調遣的,他自然心知,若是他違了徐世績的軍令,徐世績說殺他,還真就能把他殺了,即便事後郝孝德不滿,亦為時已晚。

  無可奈何,劉黑闥只得改變了命令,令部曲不許後退,應與劉胡兒說道:「敢請轉稟徐將軍,將軍軍令,黑闥焉敢不遵?死戰不退,今日此戰,唯從將軍,一死而已。」

  徐世績治軍,向來不是只靠軍紀、軍令強壓,從來都是雙管齊下。

  一手刀斧,一手果子。

  劉胡兒轉述徐世績的話,說道:「郎君說了,今日此戰,我義軍必勝。賊官兵的主力雖然壓上來了,我義軍主力不也在翟公親自的督率下,支援過來了麼?後尚有蒲山公營兩千精銳,多本張須陀帳下精騎。賊官兵既未朝食,其前部復又與我兩隊苦戰至今,定已飢疲難支。待我義軍主力上來,破此兩陣,如飲水之易,趁勢主力驅殺,賊官兵主力縱眾,勢必潰散!」

  徐世績說的這些,劉黑闥也很清楚。

  確實,這是最理想的進展情況。

  唯一的劉黑闥與徐世績的區別在於,劉黑闥是跟著郝孝德後來相投的,非是瓦崗義軍的嫡系,所以在拼死奮戰,以爭取勝利的決心上,他遠不如徐世績。

  「諾!」和劉胡兒沒什麼可多說的,劉黑闥見他不走,知當是徐世績不放心本部,故令他留此督戰,於是不再廢話,反正是撤不了了,索性就如自己適才所言,把命拼上就是,如果最終真能獲勝,亦算是賭贏了一把大的,他便丟下長矛,轉令本部戰士,「棄矛抽刀!」

  劉胡兒不解其意,問道:「賊官兵主力將至,緣何將軍令部曲棄矛?」

  劉黑闥臉上、身上,沾染著敵人的斑斑血跡,他提著刀,盯著劉胡兒,再度啟齒一笑,——左臉頰上的傷疤蜈蚣似的隨之蠕動,這次給劉胡兒以猙獰之感,劉胡兒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他說道:「兩虎相遇惡者生!賊逑的兵多,咱兵少,陣是組不成了,換刀使,和他們拼命!」

  劉胡兒只從徐世績那裡聽過,劉黑闥好像頗是機警,又哪裡知道劉黑闥自少好賭,同時他也是個賭徒,徐世績嚴令下,退是沒得退了,那就只能賭徒的性子發起來,壓徹底,賭一賭了!

  「是,是,將軍所言甚是。」儘管舉著徐世績的令牌,自身是徐世績的心腹,劉胡兒此際,被劉黑闥這股破釜沉舟,賭命的勁頭,卻也給震得不禁囁嚅。

  劉黑闥團現尚余百四五十人,除掉仍在與南陣隋兵交戰的部分,其餘的從他的命令,皆丟下了長矛,換抽橫刀在手,目光齊刷刷注在劉黑闥身上。


  「兄弟們,拼了!富貴險中博!死了,咱啥也不說了;這仗打贏了,咱兄弟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痛痛快快的好生快活快活!若有戰死者,你們老營的家眷不必擔憂,俺親護養!」

  百餘人浴血持刀,操著河北口音,齊聲應道:「跟著郎君拼了!富貴險中博!」

  西邊,隔著隋兵南陣,正以方陣的陣型,往這邊壓來的隋兵主力將士的雄壯盛況,雖是難以看清,蔽日的旗幟高出在隋兵南陣之上,卻可入眼,一點點的,漸漸逼近,伴隨鼓聲、號令。

  隋兵南陣的將士,開始了反衝鋒。

  ……

  隋兵南陣、北陣之間。

  不但南陣的隋兵開始了反衝鋒,北陣的隋兵也開始了反衝鋒。

  與北陣隋兵激戰的義軍,因為單雄信這個主將被陷重圍,缺少有效的指揮,眼看著將要越亂。

  李善道、蕭裕一時間,大眼瞪小眼。

  底下該怎麼辦?是按徐世績的軍令,繼續向隋兵北陣去,援救單雄信?

  還是退回徐世績隊中?

  「郎君,單公咱幫不了了,趕緊退回本隊,聽大郎的置措吧!」高曦說道。

  李善道遲疑稍頃,問蕭裕,說道:「蕭郎,你說呢?」

  「悉從二郎主意。」

  若是折還,等於是違了徐世績的軍令;可若不折還,等於是送死。

  見蕭裕不肯建議,李善道拿定了主意,令道:「好!單公咱確是沒法再援助了,當此之際,關鍵是要擋住賊官兵的主力!以待我義軍主力趕到。」

  他望了下東邊石子河對岸,王儒信、黃君漢兩隊已開到河邊,在渡水了,翟讓的將旗跟著前移,亦已矗立在了對岸近處;稍遠處,可以看到,李密營的兩隊步騎兵士,也在向前移動。

  李善道又望了下西邊,隋軍主力越來越近了,兩萬多步騎盪起的塵土,已經隨風飄到。

  今天這場仗和伏擊張須陀部那場仗有所不同。

  首先,張須陀部的兵馬不如今日的隋兵多,今日隋兵的兵力是張須陀部的兩倍多;其次,大海寺一戰,是伏擊戰,今日這場戰是矛對矛、刀對刀的正面作戰。

  儘管知道這場仗,瓦崗義軍定然是不可能輸,必定最終是打贏了。

  可身在局中,面對更加優勢的敵人,且是正面作戰,要說分毫不怕,那顯亦是不可能,——仗最終的打贏,和身在戰局中的自己能不能活到戰後,會不會死在戰中是沒有關係的,李善道不好賭博,稱不上有賭性,可咬緊牙關,破釜沉舟的決心,這個時刻,卻與劉黑闥無二!

  或者說,和劉黑闥也稍有不同。

  因為他知道這場仗肯定是能打贏的,是以有進無退的決心,他做出得更有信心。

  目光在高延霸、焦彥郎、姚阿貴、程跛蹄等或震驚、或恐慌的神色上一一掠過,李善道按下「砰砰」亂跳的心,拿出輕鬆自如的模樣,笑道:「賊官兵先戰的北、南兩陣,系賊官兵的精銳,怎樣?猶非我等對手!況其主力,多臨時在洛陽招募的烏合?其眾雖多,如羊成群而已,兄等與今我此戰六隊之士,皆虎狼士,無不可一當百,何有畏哉?諸兄,且先還大郎麾下,穩住陣腳,候翟公、蒲山公率我主力渡河殺到,便是我義軍大勝克捷之時!勠力!勠力!」


  劉長恭、房崱必定是萬萬想不到。

  他們以為瓦崗義軍是烏合之眾,卻不意他們臨時招募聚得的隋兵,亦被李善道視為烏合!

  客觀來講,李善道的判斷與他們對瓦崗義軍的認知,至少在目下這個戰場上,其實是李善道的判斷更加準確。畢竟,參與此戰的瓦崗義軍儘是精銳,而隋兵相反,卻是夾雜了臨時之募。

  李善道的從容和有理有據的分析,安撫住了高延霸、焦彥郎等。

  專從諸人中,挑了高延霸出來,李善道笑問他道:「丑奴,尚能戰否?」

  高延霸的真實想法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善道此問的問題。

  好個高延霸,持鐵鞭,將鐵鞭的手柄向自己胸口砸了兩砸,砸得鎧甲悶響,瓮聲瓮氣地昂然說道:「郎君!小奴何止能戰,劉長恭這賊廝鳥,仗著兵多,便就勢眾壓人麼?郎君知小奴平生最憎仗勢欺人的狗賊,郎君且看,小奴如何將這劉長恭生擒,為郎君獻來!」

  「蕭郎、兄等,從我還大郎旗下!」

  戰至此時,日頭西移,已後世時間,下午三四點鐘時。

  二月仲春,天黑得尚早,從藍天白雲間灑下的日光,已然略顯黯淡。

  並暖暖的午時的風,也已變得帶些涼意。

  正是這涼意,吹拂臉上,才更好激發精神,百餘虎士,或步、或騎,在西邊隋兵主力壓近之當下,因李善道的激勵之言和從容不迫的豪邁之氣,悉皆振起鬥志,緊從李善道,還向本隊!

  ……

  河東岸。

  前移的翟讓旗下。

  遠眺隋軍主力如城而進,旌旗蔽空,塵土漫揚,十餘方陣、兩萬餘隋兵步騎的隊伍,仿如在狂風黃沙中兇猛前進的巨大怪獸,那矛、那槊,是它們的爪牙;那甲、那旗,是它們的皮毛。

  打過了大海寺這場惡仗的翟讓,為之心驚肉跳。

  一眾黑甲、玄甲的將士簇擁里,他甲衣外裹著的大紅袍,隔著大老遠,就能被看到。

  「賊官兵主力已上,雄信兄本隊大亂,明公!不宜再做渡水!」倉促進言的是邴元真。

  翟讓大怒,斥道:「元真兄素來重義,值此雄信陷入圍中、茂公在西岸麾眾奮擊之關頭,為何膽怯?賊官兵固眾,然我等若因此畏戰,不渡水進戰,雄信、茂公必身危矣!」向後頭李密的將旗招了一招,另一句話沒有說出,「且今日戰,是俺搶著先斗,若竟怯懦,不敢渡水,定會被蒲山公恥笑!」喝令左右,「傳俺將令,命君漢、儒信督促部曲,加緊渡水!」

  邴元真還想再勸。

  翟讓打馬一鞭,引著他的親兵從騎,馳向了石子河的東岸河灘。

  明知隋兵主力壓上,單雄信隊已經混亂,這時再渡水增援往戰,危險性極大,可為了單雄信、徐世績不至於因無後援,沒在此戰中,亦是為了自家的臉面不掉,不被李密等嘲笑,他乃是不但要繼續率眾渡水,且要身馬當先!

  邴元真等見狀,也只好催馬跟上。

  黃君漢、王儒信相繼接到了翟讓的軍令,兩人果是催促部曲,加快了渡河。

  ……

  東邊數里外,也在往石子河東岸趕的李密營兩隊。

  「蒲山公」的大纛下。

  李密披甲持弓,驅馬而行。

  楊得方等幾個文臣沒有跟從他參與今天之戰。

  房彥藻有些勇力,跟從他參與了,騎著馬,就在他的邊上。

  「明公,隋軍主力陣動,單雄信號為飛將,卻豈知這般無用,其隊已亂!翟公營的黃君漢、王儒信兩隊雖已在渡水,隋軍氣勢正盛,恐翟公即便全軍渡到對岸,亦非其敵。」

  李密說道:「孝朗,你想說什麼?」

  「竊以為,我營兩隊到了岸邊後,不必急於渡水,先觀望一下翟公部的戰況,再做計議可也!」

  李密還沒答話。

  一將在旁哂然說道:「房公此議,謬哉!我軍克勝已在即,焉能不鼓勇急進,反再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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