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東洋傳播!文豪川端康成的理解?
1931年這個時間點的川端康成,還並不是後來的曰本超級文豪,可也已經嶄露頭角。
幾年前,他與橫光利等一干青年作家,一起創辦了《文藝時代》雜誌,發起了新感覺運動,並且宣告了「新感覺派」的誕生。
實際上,這種文學流派的興起,和當時的社會環境,也有著很大的關係。
主要還是在經濟危機之下,社會瀰漫著一股虛無和絕望的思想,再加上西方貪圖享樂風氣的瀰漫。
某種意義上,新感覺學派屬於現實主義文學的範疇,可他並且是完完全全強調社會現象的刻畫,而是在此基礎上,進行一定反映和批判。
一開始,由於理念性的不同,新感覺學派在曰本興起之後,跟當時社會上關注底層人民的布爾什維克文學產生了衝突。
二者互相對抗互相影響。
而川端康成與藏原惟人,則分別是這兩個學派的重要代表之一。
可以說,自從兩個人學派興起以來,這兩個本來為摯友的作家,時常就會因此而探討甚至爭吵,誰也不能夠說服誰。
不過好在,文學流派的分歧跟政治分歧不同,政治鬥爭往往會你死我活,而文學分歧大都還算是和平。
特別是在二人之間,在交流之中,也逐漸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隨著布爾什維克文學的興起,也令川端康成等新感覺作家,開始更加關注於社會現實和底層人民的生活。
就如前幾年《伊豆的舞女》,這部由川端康成寫出的小說,就講述了一個曰本底層人民的生活感情故事。
足以見得,兩個人的相互影響。
可就算是如此,新感覺派和布爾什維克文學還是處於一個相對對立的局面。
就算是川端康成與藏原惟人相交甚好,也依舊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文學,雖然說是不涉及政治,可多多少少,總是會牽扯到一些。
比如藏原惟人,就一直想要將川端康成拉入到布爾什維克的陣營之中。
可惜,川端康成一直以來都很堅定,不打算牽扯到政治的事務之中。
幾番交談下來,藏原惟人也放棄了相關想法。
不過,川端康成不加入到他們的陣營,卻也不厭惡。
川端康成是一個具有人文情懷的作家,他深深受傳統儒家文化的影響。
單單看作品,或許會有人覺得,他乃是一個敏感、孤獨且帶著淡淡哀愁的人。
可從個人生活來看,川端康成則是一個極其細膩,且對於自己相信事物,極其堅定執著的人物。
從多部作品裡面就可看出來,他對於底層百姓的困苦乃是十分共情的。
說到底,兩個人文學追求的真正目的都是相同的,只是道路上的分歧,這與如今曰本政壇上的一些野心家,有著根本上的區別。
深夜,藏原惟人在見到川端康成之後,二人當即到了書房之中。
川端康成的家中,還是日式的老和風屋子,偌大一個屋子分隔出各種區域,就顯得十分的擁擠侷促。
不過,這一點在書房之上,並不算什麼缺點。
川端康成的書房裡頭,四處都堆滿了書籍,拉開門,屋子裡便都是一股子書墨香味。
書房裡面的陳設很簡單,無非是書架書桌之類的,可狹小的屋子裡面,四處並不雜亂,反倒是整理的整整齊齊,以一種主人獨有的風格,保持著他們自己的秩序。
藏原惟人喝了一口桌上的熱茶,第一眼便瞥見了書架下方的一排書籍。
那些書籍的名字,他再熟悉不過了。
《活著》、《老人與海》、《槍炮、病菌與鋼鐵》、《菊與刀》.
角落裡面,甚至還能看到《射鵰英雄傳》,不過這本小說還沒有日文翻譯版本,所以是中文版。
再加上一些與包國維相關的雜誌報紙,足以見得川端康成,對於這位華夏新晉文豪的重視。
注意到客人盯著那些書,川端康成不由得笑著說道:「都是秉文君的書籍,在曰本想要收集到他所有的作品,可是不易啊!」
包國維的許多作品,在曰本還沒有正式出版。
出於某種原因,當局似乎也不太願意看到這名華夏文學家的作品,出現在曰本出版市場之上。
所以,川端康成想要搞到這些,著實是花了一點力氣。
說到這裡,藏原惟人不由得感慨說道:「去年我剛打算前往俄國之時,便看到了他的幾部作品,那時候秉文君還是一個華夏初出茅廬的文學青年,我對於他有所期待,也感慨此人在文學上的靈氣。
沒想到,這才過去了幾個月,他便已經在國際上知名了,接連獲得了普利茲、龔古爾文學獎的青睞。
在經濟學方面,他甚至還有建樹,受到了美國人和英國人的期待。
我想,他年底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應該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川端康成笑了笑:「說起來,藏原君受這位先生的影響很深刻啊?」
藏原惟人當即揮舞了一下拳頭說道:「這並不是什麼不能夠說的事情,秉文君的作品有一種力量。
他的《回答》《活著》等作品,傳遞出一種磅礴的力量,看起來悲觀,可卻能夠令人熱血沸騰,升起對於奮鬥的希望。
這是曰本文學中所缺失的重要的部分。」
藏原惟人雙手按在膝蓋上,神情有些激動的說道。
「實話實說,川端君你應該知道,我們事業這段時間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時不時我都會覺得,就這樣算了吧,繼續努力的意義在哪裡?
可繼續看了秉文君的書之後,就會從中獲取到,繼續努力下去的力量。」
川端康成陷入到一陣沉默之中,他當然知道,對方口中的事業影響是指的什麼。
只不過,他早就確定了不參加政治。
幫助藏原這個老友,前往俄國,或者說是保護相關小說家,他都可以去做到。
這齣於人文關懷,對於個人權利的維護。
可讓川端康成為他們站台,他則是萬萬做不到的。
許久之後,川端康成只能針對包國維的作品進行分析。
「從歷史上來說,曰本國一直都將華夏奉為宗主國,直到這百年來,情況才漸漸發生了改變。
我們從學習華夏,轉變成了學習西方國家。
可傳承幾百年以來的文化,深深刻入到我們的骨髓和靈魂之中,再如何西化,我們都改變不了骨肉乃是華夏影響下的事實。」
在曰本國內,川端康成一直都是傳統文化的推崇者。
他或許改變不了全盤西化的滔滔大勢,可終究還是堅守著部分傳統文化的傳承。
《雪國》之中,雪夜、夕陽、葉子之死的描寫,展現出如「銀河瀉入心裡」一般的閒寂虛無。
《古都》對於京都街道、寺廟的描寫。
《千隻鶴》中人物間克制、含蓄的情感,以及對茶具等傳統器物的描寫,都蘊含著侘寂之美。
某種意義上,川端康成的許多作品,都借鑑了曰本古典文學如《源氏物語》等作品的寫作手法和敘事結構。
再與現代主義文學的思潮相互結合。
所以,即便是當局者如何叫囂。
在川端康成看來,曰本文化都完全不能夠擺脫華夏文化的影響。
「正是因為如此。」川端康成細緻分析說道。「所以秉文君的作品,才會給我們帶來完全不一樣的體會。
我們更能夠從他的作品之中,體會到一種文化同源的共鳴。
但跟曰本文化的『哀』完全不同,秉文君的作品之中,或許有帶著『悲』,可總能夠體現出一種與曰本小說完全不同的生機。
這是我們需要學習到的,一種難能可貴的寫作思想。」
顯然,自從包國維發跡之後,川端康成便對他的作品,進行了極其細緻分析和理解,這種理解並不浮於表面,而是深刻且透徹的。
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兩個人曰本當今頂尖一批的小說家,當即滔滔不絕起來。
特別是川端康成,他又再次說道。
「《菊與刀》這本書我是很喜歡的,有些部分看起來是對於曰本人的詆毀,可卻是分析的很透徹。
讓人感覺出,曰本人的問題本來就在那裡。
我們之所以會產生諸多問題,很多時候,便源自於這些骨子裡面的矛盾。
曰本人進行了太多的自我剖析,可總是無濟於事。
現在我想來,或許華夏這個曾經的宗主國,才是看曰本最為清楚的一群人」
針對包國維的各種作品,川端康成都進行了分析。
他一點也不吝嗇自己的讚美,可還是發自一個客觀的角度來看。
不過,藏原惟人的注意力卻不在對方的話語之中了,他沒有忘記今天自己為什麼要找川端康成。
兩個人許久未見,或許有無數的話語需要聊,可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才是當務之急。
於是,藏原惟人意外地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川端君,秉文先生可不僅僅有積極的作品,他也有體現出『哀』文化的小說。」
愣了一下,川端康成剛想要反駁,可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說道。
「秉文君又出新作了?」
鋪墊了這麼久,藏原惟人終於是找到機會,從懷裡緩緩掏出了一本手抄本小說,如同適才在會場推銷一般,與川端康成詳細介紹了一番。
「川端君,這本可是以曰本為背景的小說,秉文君所寫的,你若是看到的話,一定能夠對於他有一個全新的理解。」
川端康成臉上先是欣喜,可隨即又緊緊皺起眉頭,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
「我沒有聽說過,秉文君最近有什麼作品,在華夏國我有幾個朋友,得到最新的作品,即便是來不及翻譯,他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內容。」
所以,他略帶懷疑地看向對方。
「藏原君,你該不會是被騙了吧?」
自從包國維大火之後,相關盜版就沒有斷過,冒名的更是數不勝數。
「包秉文新作!」
這個名頭,幾乎成為了如今各大書商常用的套路。
即便是在曰本國內,相關現象也是屢見不鮮。
為了能夠早日追趕上西方,山寨的風氣早就在曰本國內盛行。
眾多書商,甚至會從華夏國內,找到許多包國維還沒有傳播到曰本的作品,拼拼湊湊一番,形成一部全新的作品。
而在曰本,包國維就算是知道了,也根本沒有辦法約束,只能夠聽之任之了。
作為一名小說家,川端康成自然是對於一切盜版行為嗤之以鼻,所以才如此敏感。
特別是看到對方手上,拿著的小說,還僅僅是手抄本。
藏原想要解釋一番,可想了想,並沒有這樣做。
而是將手抄本塞入到川端康成的手中,隨後說道。
「川端君研究了這麼多秉文君的小說,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川端康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接過手抄本。
顯然,他拿著那份稿件的動作有些嫌棄,不過礙於朋友的面子,他還是耐下心子去看。
「我只看一些,你知道的,拙劣的模仿和拼湊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川端康成話音剛落,便瞥見了小說的第一句話。
「歷數過往,我的人生滿是可恥之事。」
看完之後,他便將稿件下意識地拿遠了一些。
很顯然,在他看起來這跟包國維的風格,差距實在是太多了。
雖然,包國維的作品風格跨度極大,可川端康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開頭。
而且還是這種
看起來,怎麼更加像是一個曰本作家的作品。
川端康成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面前這位好友,拿著他自己寫的作品,想要尋求更加客觀的評價,或者是戲弄自己。
畢竟,當一名作家出名之後,讀者看到他的新作,總是會若有若無地帶著些許光環。
感覺到好友的懷疑,藏原用手指指了指稿件。
「別急川端君,繼續看下去罷。」
幾日後。
「我小時候,曾在一個夏天的午後,穿著紅色的毛衣,在走廊上走來走去,逗得家人哈哈大笑。就連一貫嚴厲的大哥,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太妙了,這個橋段深刻描寫出了曰本人內心的矛盾性!」
終於拿到手抄本的野坂參三,重重錘了一下桌子,對著小說裡面的劇情感慨說道。
隨後,他又深深沉入到小說裡面的劇情之中。
他的面容時而扭曲時而歡喜時而悲傷,卻似乎在看自己的經歷一般。
拿著稿件的手,都不停地冒出汗水來,桌子上已經到處都是擦拭的紙張。
「我們倆在那宛如白痴與瘋子的結合般的生活中,既沒有對未來的規劃,也沒有對明天的憧憬,只知道一味地在飯館、酒館、茶館等場所進進出出,不斷地喝酒,不斷地抽菸,不斷地和女人廝混.
在這生活之中,我不禁時常會問問自己,這便是我們想要的生活麼?」
看到這一段的時候,身為曰本布爾什維克主事人之一的野坂參三,身子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緊接著,他又看到在書中的經濟危機之下,葉藏與堀木被資本主義及時行樂的風尚所影響,一步步墮落下去。
人們也沉迷於物質與感官的短暫刺激,甚至為此忍受飢餓,最後死亡。
而無論如何,社會如何動盪,經濟如何蕭條,當局如何更替,那些幾百年以來站在權利財富巔峰的世家,似乎一點都沒有改變過。
野坂參三在這本書裡面,看到了從前完全沒有看到的東西。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句華夏名言,在曰本國內似乎不太出名。
可野坂參三,在《人間失格》裡面,看到了這種尋求公平的掙扎與憤恨,以及在面對無情社會的無力感。
這種思想,雜糅在符合曰本國情的經歷和劇情中,顯得更加具有感染力。
不知過了多久,他還沒有從小說劇情裡面緩過神來。
可眼底,卻似乎升起了一團從來沒有的火焰。
「《人間失格》,要讓所有人看到!」
野坂參三,這位曰本本土影響力極大的布爾什維克者,發自內心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