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身居高位多年一身王霸之氣的皇上離去,杜思薇這才長出一口氣。
倏地,一道欣長的人影將照在她身上的陽光盡數遮蔽。
杜思薇側目看去,正對上江緒風溫和的眸子。
「你……」杜思薇張了張口,心中有許多話想問,卻一時不知當先問些什麼。
「生氣了?」江緒風矮身蹲在心上人身前,輕輕握住她沒有受傷的左手:「我知道,沒同你商議便求皇上賜婚是我不對,只是我若不擺明對你的心思,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我沒生氣呀!」杜思薇垂眸看向面前神色溫柔的男子,有些費解道:「你為什麼認為我會生氣,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此言一出,換江緒風愕然。
在他看來,成親一事除卻兩情相悅,還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她親生父母遠在異鄉,可還有她這具身子的父母在,他既未前去拜訪,亦未帶她見過父母,就這麼草草求娶,未免顯得怠慢。
見男子表情複雜,杜思薇艱難彎曲身子,笑著用指尖在男子手心上撓了下:「我只是有些好奇,為何皇上一開始問你時你不做回答,卻在皇上看清你的心思後立即告懷王的黑狀。」
「因為我了解當今聖上!」江緒風將心上人的小手握得更緊,眼中滿是溫柔。
不等他把話說完,徐神醫十分煞風景地擠了進來。
「讓讓,讓讓,該取針了!」徐神醫說著,從頭到腳將扎在少女身上的銀針一根根取下。
杜思薇只覺渾身一松,明明她不懂武藝,卻有一種近似於文學作品描述中奇經八脈被打通的鬆快感。
她起身動了動坐得有些發僵的身子,又原地蹦了蹦,有些驚喜道:「徐叔,我感覺自己好像變輕盈了!」
「感到輕盈就對了,你中毒多年,雖自愈了,卻造成經脈淤堵,如今我給你疏通了一番,可不是渾身暢通輕盈。」徐神醫言罷,抬腳施施然離去:「你們二人慢慢聊,我去給你們熬藥去!」
「謝謝徐叔!」杜思薇笑著沖中年男子施以一禮,面上滿是感激。
「多謝徐叔!」江緒風頷首,淡淡暗示道:「我一個時辰後要出去一趟,應當能趕得上喝藥吧?」
聞言,徐神醫步伐一頓,回首沒好氣地瞪了男子一眼,跺著腳「咚咚咚」離去,留下一串明顯的腳印。
「徐叔這是……」杜思薇看著徐神醫略顯生氣的背影,只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生氣了!」江緒風言罷,神秘兮兮地湊近幾分。
杜思薇見狀,急忙將耳朵湊上前去。
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響起一陣壓抑的輕笑聲:「徐叔對我與燦生的感情事十分關心,只要我們身邊出現他不曾見過的女子,他就會在明面上裝著離去,實則躲到暗處聽牆角。」
「我的藥熬製需得近一個時辰,我告訴他一個時辰後要出去,便是暗示他莫要聽牆角,他可不是要生氣。」
「唔……」杜思薇抿了抿唇,側目看向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小聲嘀咕道:「這解釋也沒什麼神秘的呀,你為何要湊近來說?」
「為了氣他……」江緒風拖長音調,就聽得院外傳來「咚」的一聲響,似腳用力跺在地面上,又似有人用腳在踢著什麼。
「徐叔在外面偷聽?」杜思薇反應過來,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徐叔這也太八卦了吧!」
「呵!」江緒風笑著拉開二人距離,抬手自然地拂去落在少女發間的花瓣,輕聲道:「告懷王黑狀一事,我似乎還未回答完。」
「我了解當今聖上,若我直接同他告懷王黑狀,他未必會重罰懷王,可若是讓懷王逃過這一劫,後患無窮!」
「一來,會動搖世人眼裡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二來,懷王此人心眼極小,但凡讓他丟臉的人,他一定不會放過,此番他怒極殺人,做得定不夠周全,能抓住把柄,若再有下回,他心中有了防備,不再輕視於你,那麼,他會用最縝密的手段取走你的性命。」
「從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理。」
聞言,杜思薇連連點頭,旋即咕噥道:「可你方才做的和直接告黑狀好像也沒太大的區別!」
「區別大了!」江緒風言罷,頓了頓,朝心上人伸出大掌,做出邀請的動作:「此事說來複雜,不若我們一面聊一面遊園?」
「好!」杜思薇點頭,大大方方地將手搭在男子手掌上並主動握住。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熱觸感,江緒風舒展眉目,牽著少女朝院外行去,一面走一面打趣道:「我只是邀請你,沒想到思薇你竟然如此主動熱情。」
「我還可以更主動更熱情!」杜思薇夾著嗓子,曖昧地沖男子擠擠眼睛。
趁對方失神臉紅之際,她身子一歪,一屁股撞男子腿上,將自己撞得倒退兩步。
「小心!」江緒風展臂一把將人扶穩,眉目間溢滿笑意:「我很喜歡你的主動熱情,很可愛!」
「嘁!」杜思薇沖男子聳聳鼻子,做了個鬼臉:「我以後會更熱情的!」
果然,當你足夠弱小,做什麼都只能顯出可愛。
明明她用力撞他,可力學卻仿佛在那一刻失效,只雙倍作用於她,對他並不生效。
「呵!」江緒風面上笑意愈盛,將攥在掌中的小手握得更緊。
沿途的下人早已被知情識趣的暗衛提前支開,他慢慢悠悠邁著長腿,似是不經意般摩挲著少女的手指,一點點挑開,直到與之十指相扣。
杜思薇面頰微微發燙,扭頭去看沿途的風景。
江緒風面頰亦熱得厲害,未免氣氛尷尬,他虛咳兩聲,繼續著未說完的話題:「在求娶你之前,我便知曉,皇上一定不會同意,他對我心懷有愧,便想將他最寵愛的女兒嫁給我,讓我享受這世間男子除皇帝外能享受到的最極致的尊容,即,既尚公主,又得進朝堂身居高官。」
「是真的對你心懷有愧,還是想借著對你的好讓世人歌頌他,讚美他,把世人對安王殿下的懷念,對你的憐惜,轉劃為對帝王的讚美?」杜思薇忍不住吐槽道。
狗皇帝當真不做人,有從龍之功且毫無反叛之心的重臣用惡毒的計謀害死,死後還想將其餘威榨乾用盡,為此不惜搭上重臣獨子的一生。
若江緒風當真同意尚公主,那麼,他將成為下一顆皇上的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