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生，你呢？」江緒風笑吟吟看向表弟，眼中帶著幾分提醒意味。
「對不起！」周燦生舉手投降，沖好友投去數道求助目光。
然，杜思薇只是背對著他，從始至終不曾轉過身來。
很快，周燦生注意到好友紅得幾欲滴血的耳廓，當下連忙道：「抱歉思薇，我沒想到你麵皮這般薄，這樣，我同你保證，日後絕不鬧你，我只鬧錶哥一人。」
聞言，杜思薇眼皮跳了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回首瞪了男子一眼：「周燦生，我在你眼中麵皮就這般厚？」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燦生再度舉手告饒，一本正經道：「我只是覺得你性子好，十分開得起玩笑，又想瞧瞧平素里對姑娘家冷冷淡淡的表兄私下裡是何種模樣，這才失了分寸，還望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我計較。」
「你既說我大人有大量，我自不同你計較！」杜思薇收斂面上惱色，在男子長出一口氣之際幽幽補充道：「可若是江緒風想揍你，我可不攔！」
言罷，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牽起江緒風的手：「走吧！」
「好！」江緒風舒展眉眼，唇角不自覺地向上翹起，就連語氣也溫柔得能將人溺死其中。
等二人走遠了，馮蘊喬這才打了個哆嗦，發出「嘶」地一聲倒吸冷氣聲：「江世子他，不會被下了降頭吧？」
那溫柔的語氣，委實太過陌生，嚇人得緊。
「三哥你莫要胡說！」
「馮三公子你胡說什麼呢？」
馮蘊靈與周燦生齊齊開口，二人一左一右拍了下馮蘊喬的胳膊，疼得馮蘊喬齜牙咧嘴。
大皇子看著二人嚴肅的模樣，頗為意外道：「燦生維護杜二小姐我能理解，可馮三小姐你與杜二小姐不過幾面之緣，為何如此維護她？」
「因為她長得漂亮，跟仙女兒似的，還不嫌棄我唐突無禮。」提及美人兒，馮蘊靈面上是難掩的笑意，一雙眸子亮若星辰：「而且她腦袋聰明，下跳棋橫掃八方，就連投壺也很厲害，駕車的馬兒發瘋時她亦能冷靜應對，簡直是十全十美！」
聞言，大皇子不由失笑：「當年馮三小姐日日追在燦生身後，我們兄弟幾人還頗為納悶，如今看來，原是為了緒風，馮三小姐還真是平等地喜歡所有美的事物。」
「大皇子殿下，您可別冤枉人！」馮蘊靈鼓起腮幫子，一本正經糾正道：「我當年追在周公子身後，便是要同他玩，那時的他在你們眼裡是不好看的小胖子，可在我眼中，他極好看！」
「這世間美醜，從來不只論皮相，還看內在！」
她雖晚慧，到七八歲時都不識幾個字，可看人卻是一等一的准，連老謀深算的爺爺有時候都要問她一問，而她之所以親近杜思薇，也是這個原因。
杜思薇吸引她的不止是那副美麗的皮相，還有心善之人身上天然散發的柔光般的親和力，是以，初次見面她就黏上了杜思薇，她要和這個表里如一的大美人兒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再說了……」馮蘊靈看向周燦生，目光灼灼：「漂亮大哥哥現在皮相也很漂亮，比大皇子好看多了……」
「馮蘊靈！」馮蘊喬一把捂住妹妹的口鼻，沖大皇子露出歉疚笑容：「抱歉大皇子，小妹晚慧，您只當她童言無忌……」
「放開我！」馮蘊靈一把扒開自家三哥的大掌，沒好氣道：「你安慰大皇子作甚，你還沒大皇子好看呢！」
馮蘊喬：「……」
好好好，一手帶大的三妹妹嫌他長得醜，他不想活了！
「周公子與江世子比呢？」馮蘊喬不信邪地追問道。
「周公子更好看！」馮蘊靈不假思索道！
聞言，馮蘊喬長出一口氣，面上展露出由衷的笑容。
很好，妹妹並不是嫌他長得醜，只是簡單的審美有問題罷了。
等等……
馮蘊喬倏然意識到什麼，沖周燦生投去吃人般的目光。
四目相對，周燦生不明所以地撓撓頭：「馮三公子怎這般看我？」
「呵！」馮蘊喬冷笑一聲，拽著自家三妹妹揚長而去。
「大皇子！」周燦生扭頭看向大皇子，眼中茫然愈濃：「好端端的，馮三公子怎生氣了？」
「你真不知道為什麼？」大皇子詫異地反問道。
「為什麼？」周燦生再度追問。
聞言，大皇子微微翹起唇角，自行推著輪椅朝前行去：「走吧，莫讓你表兄等太久了！」
「嗯？」周燦生撓撓頭，抬腳跟上輪椅，自言自語咕噥道：「怎一個兩個的都喜歡打啞謎？」
半個時辰後，一行六人抵達大理寺，並著手提審懷王裴清安。
杜思薇與周燦生、馮蘊靈等三人因為無官職在身，且沒得聖上欽點辦案，不得出現在審訊堂中，只能一人搬了一個小馬扎躲在審訊堂隔壁的刑訊室帘子後，撩開一道細縫向外窺視。
裴清安出現的那一刻，杜思薇頗為意外。
不過短短三日不見，對方明顯消瘦一圈，原本合體的玄衣顯得有些空蕩，那張意氣風發的俊臉更是生出幾分頽敗之氣，往日裡霸氣的眸子陰鬱黑沉，仿若兩個能將人捲入其中的深不見底的黑洞。
倏地，男子停下腳步扭頭過來，正對上她的視線。
杜思薇被對方眼底駭人的殺意刺到，心臟「砰砰」狂跳，可她克制住了逃避的本能，直勾勾迎上男子銳利的目光。
四目相對良久，裴清安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冷聲道：「杜二小姐既想圍觀，出來便是，何必在帘子後躲著。」
聞言，杜思薇並不答話，只是扭頭看向堂中坐著的大皇子，恭敬請示道：「大皇子，小女子可以在堂中聽審嗎？」
「三皇弟既讓你出來一道聽審，你便出來吧！」大皇子裴昊和煦道。
「謝大皇子！」杜思薇頷首，掀開帘子大大方方行出刑訊堂。
融融暖風吹入堂中，吹起她額角上垂落的青絲。
經過懷王身邊時，一條長臂橫出，驟然扣住她的手腕。
杜思薇心下一驚，沒等做出反應，下一秒，身前便多了一道欣長的身影，原本被扣住的手腕也被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掌解救出。
江緒風擋在心上人身前，一手扣著懷王的手，素來淡漠的眸子裡有寒冰凝結：「懷王殿下一而再地沖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下手，未免有失風度。」
「呵！」裴清安輕笑一聲，眸光深深地瞥了眼男子身後王八探頭的少女，略帶嘲諷道：「本王只是有話想同杜二小姐說上兩句，江世子何必這般緊張。」
「至於你說的本王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下手，證據呢？」
說到這，他抽出被桎梏的手，重重拍了拍男子肩膀：「江世子，我知道你武藝高強，連京城外最危險的斷崖都跳得，可辦案不是只憑一腔熱血和滿身蠻力，要講證據！」
「啪——啪——啪！」大皇子裴昊撫掌，朗聲道：「三弟說得對，凡事，要講證據！」
言罷，他看向江世子，溫和道：「江世子，你可有證據？」
「七寶！」江緒風沖七寶遞了個眼色，七寶會意，應聲退下。
「呵！」裴清安不屑地笑了聲，並不將對方看在眼裡。
江緒風能有今日威風，靠的是爹娘蔭庇，能在武藝上藏拙，乃是因為不入朝堂，無人與之交手，可正因其不入朝堂，不捲入奪嫡之爭中，其人脈勢力有限，眼界與計謀亦有限。
雖然他當日派人刺殺杜思薇乃是臨時起意，可先前種種安排，早已抹除痕跡，江緒風想查，還沒那個本事。
至於大皇兄……
裴清安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父皇怕二皇兄徇私，讓大皇兄審理此案，這正好合了他的意。
大皇兄為人過於仁慈，若非如此，當初也不會被他與二皇兄聯手設計，甚至至今不知是他們兄弟二人害斷了他的雙腿，日日對他們兄弟二人噓寒問暖。
只要父皇不以主觀臆斷斷案，哪怕派二皇兄前來審理此案，他亦不懼，畢竟他手中握有二皇兄當年戕害大皇兄的證據。
亦或者說，他們兄弟二人，彼此都握有對方戕害大皇兄的證據，必要時候用以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