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白芷姑娘和秋霜姑娘帶來了!」七寶快步行入堂中,身後跟著假千金杜文茵的兩個貼身大丫鬟。
聽得「白芷」「秋霜」二人的名字,裴清安沉下面色,扭頭朝身後看去。
覺察到懷王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間,秋霜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衝著堂中端坐的大皇子連連磕頭:「大皇子殿下,是我家大小姐嫉妒二小姐真千金的身份,怕失了現有的榮華富貴,扮可憐攛掇懷王殿下對二小姐下黑手,懷王殿下答應我家小姐,若不能在桃花詩會當日讓二小姐過得生不如死,便讓二小姐就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三皇弟!」裴昊看向三弟,神色很是嚴肅:「你如何解釋?」
「不過是一背主的婢女罷,這樣的人紅口白牙說的話也能當做證據呈上公堂?」裴清安輕嗤一聲,斜眼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秋霜和白芷,眸中滿是不屑:「皇兄許是太久未觸及朝堂政務,如今審案,物證為先,至於人證,奴告主,先杖責三十,再滾釘板,過了刑罰方能作證。」
聞言,秋霜與白芷皆是一個哆嗦。
見狀,裴清安眼底閃過一抹幾不可查的得意,顯然料定二人不敢再開口說些不該說的。
然,秋霜卻是顫抖著抬起頭,擲地有聲道:「奴婢願接受刑罰,只求大皇子同意奴婢在受罰前說出所有事情真相!」
說到這,她彎下身子,又是重重一叩首。
裴昊看了眼臉色有些難看的三皇弟,朗聲道:「准!」
「大皇子殿下,除了二小姐桃花詩會當日受到我家大小姐與懷王殿下的迫害,奴婢還知曉一事!」秋霜微微抬起頭,用眼角餘光看向大皇子繡紋精緻的衣擺,啞聲道:「我家大小姐與二小姐之所以抱錯,並非意外,乃是杜松與卓柳夫妻二人惡意為之,他們與我家老爺有舊怨,便拿所謂『天生鳳命』做筏子,勾動我家老爺貪慾,引老爺主動與之調換孩子!」
聞言,裴清安神色驟變:「你在胡說些什麼?」
「懷王殿下稍安勿躁!」裴清安抬手將人攔住,視線落於跪伏在地的丫鬟身上:「你叫秋霜是吧?繼續說下去!」
「奴婢……」秋霜嚅了嚅唇,忽然抬頭環視四周,而後膝行上前,一把抱住杜思薇雙腿:「二小姐,二小姐,往日奴婢並非有意針對您,實在是大小姐之命,奴婢不敢違抗,還請您在事後出手保下奴婢!」
「您能同老爺討要來杏兒等人的身契,一定也能要來奴婢與白芷的身契,求求您,給奴婢一條活路!」
「莫怕,大皇子既找你來做證人,便會在案件妥善判決前保你性命無憂,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你儘管說。」杜思薇躬身輕輕拍了拍小丫鬟的手臂,避開她從小臂延伸到手背上的猙獰傷口。
「奴婢……」
「秋霜!」
秋霜還想求一道更穩妥的保命符,為白芷出聲制止。
她回首不解地看向白芷,就見對方鄭重地沖她點點頭。
「說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大皇子!」白芷紅唇輕啟,鼓舞道:「相信大皇子,我們作為人證一定不會被滅口。」
二小姐保證了案件判決前她們二人性命無虞,其實是在暗示她們,她們如今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要她們如實陳述自家大小姐和懷王殿下的惡行,並輔以人證或物證佐證,將大小姐與懷王殿下被處於重刑,無力事後報復,她們的性命自然能夠保全!
「好!」秋霜並不明白白芷為何會如此篤定,卻還是憑著相識相伴多年的信任重重點頭,高聲衝堂中坐著的大皇子道:「大皇子殿下,奴婢有人證!」
「人證是誰?」大皇子沉聲問道。
「尚書府的楊長東,桃花詩會當日,是他將奴婢推入溪水中企圖溺死奴婢,若非周公子經過將奴婢救下,奴婢怕是已經入了閻王殿!」秋霜高聲道,聲落,周遭氣溫驟降。
她能感覺到有一道銳利的視線落在自己後腦上,像是一柄無形的利刃,隨時要將她的腦袋剖成兩半。
她知曉盯視自己的是懷王殿下,只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大小姐之所以要溺殺奴婢,便是因為卓柳曾來找過大小姐,與大小姐共同謀劃出一場讓二小姐在街上當眾丟臉失節的大戲,沒曾想二小姐非但沒被她們惡意布下的圈套套住,還叫杜松夫妻二人與王衡一塊挨了板子。」
「事發當夜,卓柳再度來找大小姐,大小姐心有埋怨,不願與之再有來往,卓柳為了挽回大小姐,便告訴她她與二小姐當年抱錯的真相,彼時奴婢就在現場,大小姐溺殺奴婢,乃是為了滅口!」
「竟有這等事?」大皇子身子微微前傾,沉聲詢問道:「此事你手中可有證據?」
「奴婢手中有!」白芷膝行上前,雙手奉上幾封書信:「這幾封書信,多是卓柳夫妻二人寫給小姐的,其中便有秋霜方才所言邀大小姐一道做局害二小姐失節之事,除此以外,還有關於二小姐死訊的問詢,另外兩封信則是大小姐的回信,其中就有提及懷王殿下!」
聞言,裴清安眸色一凜,沖一旁的大理寺官差使了記眼色。
那官差會意,衝上前一把搶過書信,三兩下扯成碎片塞入口中。
很快,審訊堂內亂成一團,有上前按人的,有摳官差嗓子眼的。
混亂中,大皇子清了清嗓子,輕笑道:「不必緊張,白芷姑娘手中的書信儘是空白。」
言罷,他雙手撫掌,立即有侍衛呈上幾封薄薄的書信。
「這些,才是杜松夫妻與杜大小姐的往來書信,本皇子已經看過,三皇弟可要親眼看看?」大皇子看向三皇弟,眼中滿是溫和笑意。
四目相對,裴清安面色不變,他大步上前幾步,拿起信件一份份翻閱,當看到杜文茵的筆記時,他瞳孔驟然緊縮。
信紙上的字跡娟秀,一如少女容貌,只是上面所書內容卻是叫他脊背生寒。
信中關於他的言語並不多,亦沒有提及他為杜文茵所做之事,只是,杜文茵在信上寫了這麼一句話——他們夫妻二人既那般相信天命,那我便毀了杜思薇,如此一來,他們夫妻只有我一個女兒,他們想攀附權勢便只能依靠我,也算是順應了爹為他們撰寫的讓他們深信不疑十四年的天命。
杜光慶夫妻二人深信不疑十四年的天命是什麼,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心中卻是清得跟明鏡似的。
他之所以求娶杜文茵,對杜文茵無微不至,予取予求,便是因為他安插在杜尚書府的眼線告訴他,杜家女之所以備受杜尚書寵愛,皆因天生鳳命。
在他看來,杜光慶那般老奸巨猾的人,沒有確鑿的證據不會相信命數之說,沒曾想,杜光慶竟是被騙了足足十四年,而他也傻乎乎地落入一個普通教書先生挖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