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上的字跡，三皇弟可認得？」裴昊欣賞著三皇弟變換的臉色，心中頗為快慰。
當年，裴清安與裴清潯聯手設局害他，又在事後扯起一張名為「天命」的大旗，讓父皇徹底放棄他，如今，那顆名喚「天命」的迴旋鏢終是扎在了裴清安身上。
「認得！」裴清安將書信丟回托盤上，沉重地閉了閉眼：「沒想到，杜家大小姐竟是這樣的人，是本王看走眼了。」
聞言，裴昊不置可否地笑笑，沖左右命令道：「去杜尚書府，提審杜文茵與楊長東，再派人找到杜松卓柳夫妻二人，以及他們的外甥王衡！」
「是！」左右領命，很快退下。
杜思薇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秋霜與白芷，不著痕跡地往江緒風身邊挪了挪，以只有二人能聽見的音量道：「江緒風，秋霜背主一事你怎沒告訴我？」
聞聲，江緒風垂下眸子看向心上人，輕聲回復道：「秋霜溺水後病了許久，今早才徹底清醒，表示願意指認杜文茵，此事是在你出府看熱鬧時發生的，人也是緊急送到的大理寺。」
「原來如此！」杜思薇恍然地點點頭，復而有些納悶道：「白芷和那些指證杜文茵的書信呢？」
「據白芷自己交代，秋霜失蹤前曾告訴過白芷，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心裡害怕，白芷便生了戒備，是以，在秋霜失蹤後，白芷心中分外恐懼，一直在向外尋找出路，直到你我活著回京，她思量再三，見情況不對，這才在今早帶著偷偷藏起的書信找上周府。」江緒風說到這，頓了頓，抬眼瞥了眼神色陰鬱的懷王，正對上對方探究的視線。
四目相對，江緒風唇角翹了翹，低頭繼續同心上人道：「你可想看看信件上的內容？」
「想！」杜思薇點頭，看向男子的眸子亮晶晶的。
「大皇子！」江緒風抬頭看向坐於堂中的大皇子，作揖施以一禮，頗為恭敬道：「不知那信件證據，我與杜二小姐可能看看？」
「當然！」大皇子點頭，沖左右吩咐道：「將證據呈給江世子！」
「是！」侍衛應聲，很快將書信呈上。
杜思薇拿起書信翻了翻，看到杜松卓柳夫妻二人滿篇的污言穢語時翻了個白眼，心中卻是沒有泛起任何波瀾。
然，當她看到杜文茵那套關於「天命」的長篇大論時，不由眼皮跳了幾跳。
倏地，她腦海中閃過什麼，不由朝懷王看去。
男子神色陰沉，此刻正目光如炬地與江世子對視。
覺察到有人在看自己，裴清安扭頭朝少女看去，目光冷厲如刀：「杜二小姐為何直視本王？」
「民女多有冒犯，還望懷王殿下見諒！」杜思薇一反常態沒有與之爭辯，而是恭順地垂下腦袋，同時腳步不斷向後挪。
裴清安只當少女經歷過墜崖一事，心中對自己生了恐懼，心下不由冷笑。
就在此時，少女壓低的聲音鑽入耳中，帶著幾分難以克制的幸災樂禍：「江緒風，我瞧懷王殿下看書信時臉色不對，該不會，他也被杜文茵的『天生鳳命』給騙了吧？」
「難怪他一直無條件地偏護杜文茵，半點道理也不講，只為搏美人一笑，原是在討好杜文茵。」
聞言，裴清安眼皮狠狠一跳，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杜思薇假裝沒覺察到身側射來的吃人的目光，繼續用在場武藝高強者皆能聽見的音量與江緒風說著悄悄話：「你說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也真奇怪，我的便宜親爹浸淫朝堂多年，混到正二品的尚書之位，按理來說腦子應該聰明得緊，稱之為『老狐狸』也不為過，懷王就更不用說了，出生便在頂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就會信了這般淺顯的騙局呢？」
「『天生鳳命』一說，的確動人心，便是不信命數之人都會為此動搖三分，更何況世人大多信命。」江緒風垂眸看著心上人，配合著用同樣大小的音量回復道：「興許是杜松與卓柳夫妻二人足夠會騙人，編織了一個令人目眩的幻夢。」
「嘁，這是會不會騙人的事嗎？」杜思薇撇撇嘴，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我的便宜爹出身布衣也就罷了，懷王可是皇子，他應當比絕大多數人都要了解，天下權勢十成，九成掌握在男子手中，這世道女子，是被推著走的，講究的是夫貴妻榮，區區女子，如何以自己的命數影響夫君的命數？」
「再說了，『天生鳳命』是什麼很沒品的命格嗎，杜文茵善妒又無腦，從小到大得罪過的人不知凡幾，這樣的人憑什麼能有此命格？」
少女聲音極輕極輕，可落在裴清安耳中卻是猶如巨石投湖，掀起萬丈波瀾。
是呀，就杜文茵的智謀與品性，如何能有此命格？
「明明拿的一手好牌，卻把自己的命運系在別人身上，最後生生被拖入萬劫不復！」杜思薇說到這，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晉王殿下若是知曉其中原委，怕是睡夢中都能笑醒。」
聲落，後腦勺驟然一涼。
杜思薇打了個哆嗦，回首朝身後看去，正好對上懷王陰鷙的眸子。
她心下微驚，旋即勾起唇角，沖對方無聲道：「懷王殿下，你好慘哦，要淪為喪家之犬了！」
話落，周遭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咳！」裴昊輕咳一聲，打破駭人的氣氛：「三皇弟，江世子，杜二小姐，你們都站累了吧？」
「來人，看座！」
「是！」官差應聲，為三人端來木凳。
「多謝大皇兄！」
「多謝大皇子！」
三人齊聲行禮，依次落座。
杜思薇與江緒風的座位相隔僅僅一尺，扭頭便能瞧見男子稜角分明的俊臉。
她身子往男子所在方向偏了偏，正欲繼續說些氣死裴清安不償命的話，前方再度傳來大皇子的輕咳聲。
杜思薇費解地看向大皇子，正欲問些什麼，堂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大皇子殿下，人帶到了！」
杜思薇循聲回首，就見一顆碩大的腦袋出現在門口，用細長一節脖子吊著，下方是寬鬆到幾近空蕩蕩的衣擺，就仿佛，進來的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根行走的大頭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