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冤無仇？」杜松撲上前搶奪木棍，一面搶一面恨聲罵道：「杜光慶，當年若非你仗著自己是官身，一腳踹掉我妻子腹中成了型的男胎，我杜家也不至於絕後！」
「可笑你壞事做多，不過三五年光景過去，竟是連我夫妻二人的容貌都忘了，巴巴上趕著來做局掉包我們兩家的孩子，親手將自己的女兒送入虎狼穴中！」
「你找死！」見對方肆無忌憚地吐露自己曾經做過的惡行，杜光慶額際青筋暴起，扭頭沖帶自己前來的官差呼喝道：「還不速速將這個刁民按下！」
「按下……」
「下……」
男人的怒音在幽暗的地牢內迴蕩，那黑漆漆的幽長過道上哪還有領路官差的身影。
趁著杜光慶愣怔的功夫，杜松一鼓作氣奪過木棍，狠狠往男子頭上敲去。
「老爺！」趙月娥驚呼一聲，一把將自家男人拽到安全的位置。
眼看地牢內沒了外人在場，杜光慶索性不再偽裝。
他輕輕推開自家夫人扶著自己手，冷眼看向杜松夫妻二人，嘲弄道：「我記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拜神求子，求出命中無子簽的窮書生！」
被戳中痛處，杜松先是目眥欲裂，繼而仰頭哈哈大笑：「是，老子是命中無子，可你杜光慶又好得到哪去？」
「你是有兩個兒子不假，可你兩個兒子這些年活得如同我女兒隨意差遣的奴才！」
說到這，杜松整個身子貼在木柱上，在寬大的縫隙間沖男人露出挑釁的神情：「就連你和你家婆娘，也在為我杜松的女兒當牛做馬，哈哈哈哈哈，報應，這就是你的報應！」
「可笑你杜光慶追名逐利半輩子，憑自己的努力辛辛苦苦爬到尚書的高位，扭過頭還要感激我女兒，將她當神仙般供奉！」
「現如今，更是要被我女兒從高位上扯下！」
「你閉嘴！」杜光慶狠狠踹了一腳木柱，看向對方的眼神陰測測的：「你信不信本官能讓你在今夜悄無聲息死去。」
「死便死吧，能拖你杜尚書一大家子下水，老子不虧！」杜松說著，大喇喇往地上一坐，饒有趣味地審視著那曾經壓在自己夢中搬不開的大山。
此刻大山似乎矮了一節，渾身支離破碎，只需要上腳輕輕一踹，便會粉身碎骨。
想到這，杜松笑得越發暢快：「你兩個兒子救得了你嗎？他們這些年都快被你逼成瘋子了，性格比你我都要扭曲，自救尚且不能，如何救你？」
「哦，你女兒杜思薇倒是有出息，可她願意認你嗎？就憑你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態度，她怕是恨不能將你推入萬丈深淵！」
「我是她老子，我給了她性命，她還敢弒父不成？」杜光慶說到這，愉悅地揚起下巴：「再說了，她想嫁給江世子，就必須有娘家勢力在背後撐著，保障她大家小姐的地位，她哪怕是為了自己，也不會拖我下水！」
「杜尚書就這般自信？」少女輕細的聲音幽幽自過道那端傳來，如泣如訴，仿若鬼魅：「我恨杜文茵，恨杜松卓柳，更恨尚書大人您與尚書夫人！」
「你們貪心，輕易將我丟入龍潭虎穴不聞不問，更是在我回家後對我極盡欺凌虐待，任由杜文茵將王衡這個屎盆子往我頭上扣，逼著我與王衡成婚，任由府中下人欺凌我，嘲笑我，回尚書府的每一日，我的心都在油鍋里煎熬！」
「杜思薇，你說的什麼胡話？」杜光慶蹙眉看向聲源處，哪怕看見的只是一道模糊的站立的人影，他依舊十分理直氣壯：「爹娘是偏心杜文茵不假，可爹娘也是被人騙了，再者，爹娘便是不喜你，吃穿上也沒短過你，更遑論放任下人欺凌你。要真計較起來，分明是你行事無狀，毆打家人！」
「別家姑娘何種行事做派，你便是沒親眼見過也當聽說過，哪有女兒打老子的？爹娘只是罰你禁閉，已是仁慈得不能再仁慈，換做別家，早動家法打斷你手腳了！」
「我手腳分明被打斷了！」少女發出悽厲的嘶鳴，拖著一根長長的鞭子在黑暗的過道中緩步前行，帶鐵刺的鞭子摩擦地面，發處建立刺耳的撕拉聲。
杜光慶與趙氏被那聲音嚇了一跳，齊齊朝後退去。
「你……你在說什麼胡話？你手腳被誰打斷了？還是你墜崖摔斷了手腳？」杜光慶艱難咽了口唾沫，卻還是維持著身為父親的威儀：「你墜崖摔斷手腳是懷王所為，與為父何干？是，為父是偏疼杜文茵不假，但也只是在小事上縱著她，從未允准她做害人性命之事。」
「爹是不曾明面上允准，可爹默許了！」一直沉默著蜷縮在角落處的杜文茵忽然出聲，吃吃笑道：「若江世子沒有跟著跳下去，杜思薇便是死在斷崖之下，爹爹也不會追究此事，不是嗎？」
「你閉嘴！」杜光慶厲喝一聲，惡狠狠瞪向曾經千寵萬愛的養女：「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養了你十四年，你爹娘勾勾手指你便跟著他們一起算計老子，老子養你還不如養條狗！」
「老爺，別這麼說！」趙氏輕輕按住自家夫君，扭頭沖養女溫柔道：「文茵，爹娘這些年對你如何，你難道心裡沒數嗎，為何要與你生父生母勾結？若你在他們找來時告訴爹娘真相，你又何至於淪落到這般境地。」
「呵！」杜文茵冷笑一聲，歪頭嘲諷地看著曾經最溫柔最親近的娘親：「娘，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天生鳳命，你還會如往昔那般疼愛我嗎？」
「你終歸是我女兒呀！」趙氏痛心疾首道。
聞言，杜文茵面色逐漸鬆動：「沒有天生鳳命，您也會疼愛我嗎？」
「娘這些年對你如何，你感受不到一絲真情嗎？」趙氏眉頭擰得愈深，眼中慈愛不減。
「如此說來，我真錯了？」杜文茵痴痴地望著養育自己十四年的娘親，眼角滾落兩行清淚，膝行著朝娘親爬去：「娘！」
「文茵！」趙氏迎上前，握住養女的手，眼眸逐漸濕潤，以只有二人能聽見的音量道：「孩子，你別怪娘，娘寵了你十四年，總要為你兩位兄長著想。」
聞言，杜文茵愣住。
不等她反應過來，趙氏抽出髮簪，一把朝養女臉上划去。
「啊！」杜文茵喉中發出悽厲的慘叫，捂著臉痛得在地上直打滾。
「思薇！」趙氏扭頭看向走到面前的親生女兒，面上露出討好的笑容：「你看到了嗎，娘為你報仇了！」
說到這，她顫抖著雙手去握女兒緊捏著長鞭的小手，軟聲細語哄道：「這些年來，娘只要想到你便輾轉反側不得安眠，之所以將你換給杜松夫妻，實在是爹娘當年過得太難，你可知你爹因為官職低，被那些高官如何欺負？若他不往上爬，我們一家子不會有今天的好日子！」
「好在，你爹如今官拜正二品，有他從中斡旋，你嫁給江世子做世子妃綽綽有餘，屆時，你有寵愛你的爹娘，有願意為你赴湯蹈火的夫君，京城所有女子都會艷羨你的！」
說話間，她想要掰出女兒手中長鞭，卻被一把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