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夢境

2024-08-08 02:27:03 作者: 李椴桉
  很快,酒店的工作人員帶來了兩套絲綢材質的家居服,還有一盞拳頭大小的香薰。

  可能怕她不自在,男人並沒有待在套房裡。

  聶子知掩上被子,疼痛帶來的疲乏伴隨著香薰柔和的氣味,讓最初的緊張漸漸消散,她迷迷瞪瞪地睡去。

  夢境裡氤氳著淺灰色的光,有著冰涼涼的觸感。

  男人二十歲左右的模樣,正坐在桌邊的石凳上,翻閱著一本藥典。

  他的面目俊朗,有些略帶病態的消瘦,五官的線條還沒有現在這麼冷硬,漆黑的瞳孔不似平日清冷,反帶著幾分焦急。

  那本藥典的年頭不短,書頁泛黃,又薄又脆,翻過一頁的聲音如同踩碎一片乾枯的秋葉。

  「你好,你在看什麼?」女孩走近他,好奇地俯身,注視封面上的書名。

  「爺爺給我的。」男人抬起頭,看見女孩的身影,唇角勾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注意到女孩的動作,男人將書反壓在桌面上,他小心地握住了女孩的手腕。

  」等等。」他脫下外套,仔細地折成幾層,鋪在石凳上。

  「墊著坐,凳子很涼。」

  女孩沒有拒絕,她自然地坐到外套上,很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昨天我做了個墊子,明天給你帶過來。」男人溫聲道。

  女孩點點頭,似習慣了他這樣照顧,她趴到石桌上,墨藍色的厚外套襯得她的臉和雙手愈發蒼白和消瘦。

  男人把左手捂熱,骨節分明的大手撫上女孩小小的額頭。

  「今天有沒有頭疼?」

  女孩的臉埋在外套的袖子裡,左右搖了搖。

  片刻,她抬起頭,灰色的瞳孔淡淡的,她的臉上沒有表情,似乎有些不清醒。

  「我是不是見過你?」她問。

  「對啊,我們每天都見的。」

  男人認真的注視著她,眼中的笑意不減。

  「我一點都不記得。」

  男人又揉了揉她的腦袋:「沒關係,我記得。」

  他重新翻開那本藥典,輕聲問,

  「子知,我給你做個香薰好不好?」

  女孩沒有回答,她的臉埋在胳膊里,很疲倦的樣子。

  男人注意到她今天的精神有些格外不濟,說起話來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他心中,恐懼和心痛不可遏制的愈演愈烈。

  女孩明明在他眼前,但他覺得自己離她好遠好遠。

  他的手輕輕放在她的頭上。

  「我給子知做個特別好的香薰,子知用了,就再也不會頭疼,再也不會失眠,做噩夢了,好不好?「

  女孩沒有回答,她的呼吸漸漸平穩。

  男人知道,她肯定又失眠了一整晚。

  他起身,小心地抱起女孩,有些瘦弱的雙臂卻十分有力。

  將女孩在床上安置好,他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

  猶豫很久,他將那隻蒼白的手捧到唇邊,在手心上落下一個輕柔又克制的吻。


  悲傷覆蓋了他的雙眼,男孩眼眶很紅,他顫抖著,

  」你不能丟下我,你要和我在一起。」

  嘩——

  一片大雨洗刷了夢境。

  男人焦急地撐著傘,跑向雨中的女孩,他身上穿著談生意時的西裝,還未來得及換下。

  他一臉心疼,

  」子知,子知,聽話,咱們先回家。」

  女孩只是哭著抱住他。

  「徐...澤林。我...我要,記住你。」

  女孩的聲線斷斷續續,低弱的聲音湮沒在大雨里。

  一顆滾燙的水珠,划過男人的臉側,他聲音低啞,

  "會的,會的,一定......」

  「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但很快,戛然而止。

  一道空蕩蕩的走廊,盡頭的陽光,帶著骨灰一般的灰塵翻湧。

  男人飛一般的奔跑。

  病房前的人眼疾手快地攔住他。

  「徐少爺,徐少爺,我們先生吩咐了誰都不可以進!」

  徐澤林雙眼猩紅:「子知呢?你告訴我,你告訴我308房的病人,你們把她帶去哪裡了?」

  攔在病房外的人臉上划過一絲不忍,欲言又止。

  男人一把推開面前的人,衝進病房。

  刺目的血紅蔓延了整個床鋪,窗外的太陽,如同墓地上空的圓月。

  聶子知突然恢復了神智。

  她的目光定住了,注視著面前滿目的廢墟。

  她的姐姐站在那裡,如同泉水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她,溫柔又堅韌,從來沒有變過。

  只是有鮮血湧出,染透了一身簡易的作戰服。

  聶子知猛的睜開眼。

  她感到一股覆蓋在手心上的溫熱快速撤去,隨即是男人的聲音,

  「你醒了。」

  聶子知有些茫然的坐起身,隨著她的動作,額頭上一塊涼涼的毛巾掉了下來。

  男人輕聲解釋道:「昨晚下半夜你有些低燒,我就沒有叫醒你。」

  「啊。」聶子知有些遲鈍的應了一聲,側過頭,清晨淺淺的陽光與酒店簡奢大氣的窗簾擦肩而過。

  她不自覺握了握手掌,掌心裡還殘留著沒有揮發的酒精。

  「我怕吃藥會讓你再頭疼,就先幫你用酒精擦了擦。」

  看到男人眼下的青灰,聶子知咽了咽唾沫,勉強緩過神來,

  「不好意思,實在太麻煩您了。」

  「不用跟我這麼客氣。」男人笑了.

  「剛剛航空公司發信息來,安排的是今天下午的航班,有些耽誤時間,我讓助理安排了一架私人飛機,你要是方便,我們一起回吧。」男人繼續道。

  聶子知本不想麻煩男人太多,但是下午的飛機,恐怕就得耽誤任務了。

  她只好答應,

  「好,太麻煩您了。」


  「都說了,不用跟我這麼客氣。」男人溫聲道。

  吳特助剛走進套房,聽見家主這幾句溫柔得恨不得掐出水的話,他差點摔出一個滑跪。

  他不自然地咳了兩聲:「家主。」

  「怎麼了?」徐澤林有些不悅地回頭。

  吳特助掛了半臉的黑線,他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變個眼色暗示家主。

  聶小姐畢竟是個陌生的外人。

  還沒等他示意,聶子知已經反應過來。

  「徐先生,那我先回房間收拾一下。"

  徐澤林的臉色緩和下來,他輕聲道,

  」嗯,收拾好了就來找我,我定了早飯。」

  吳特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看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套房門口,男人的臉上瞬間覆上一層寒霜。

  「Z那邊有消息了?」

  吳特助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咱們的人趕去的十分鐘前,那人就跑了,現在的消息是,跑去A市了。」

  「咱們在A市的人已經開始盯著了。」

  男人的表情沒有變化。

  「B市的任務是哪個組負責?」

  「9組。」

  「讓他們去領罰。」

  吳特助心疼9組的同胞一秒鐘:「是,家主。」

  「還有,家主。」吳特助又道。

  「晉老先生打算插手,已經派人了,就在今晚,大概是宴會結束以後。」

  徐澤林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

  「那就讓咱們的人先盯著,如果沒有意外就不用動手了。」

  「是。」

  讓晉老先生名下的朝合動手,就光明磊落多了。

  有個拿得上檯面的理由,干起什麼來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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