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罹說,三界六道中,能夠為人增添壽命的方法有很多,比如之前李秀蓮陰差陽錯服食下的山中野果,再比如雪寒滄溟曾經用自己的妖力充盈錦瑟的身體,護她神魂不滅,也可增壽。
但是這幾種方法並不能一勞永逸,山中野果雖說得來簡單,但至多只能增添十年壽命,而妖力催動則需要每隔三五年便要重新在人體中灌進新的妖力,並且每一次要灌輸的妖力都會比上一次的更多,這是個極損耗妖力的辦法。
所以,那隻想要護他人長生的妖怪,要麼妖力強大,不在乎這樣的消耗,要麼就會在灌輸過幾次妖力之後,自己先去冥界見閻王。
所以,這兩種法子都不是長久之計。
既然李秀蓮在九十七歲時便已經因為小白狗的報恩,無意中吃下能夠增壽的果子,那麼除了那多出來的十年壽命,那多活的其他十幾二十年的壽命又是從何而來呢?
李秀蓮的體內沒有妖力,所以並不是用妖力來維持她的神魂不滅。
而我們探知到的她的體內有施用過縫魂之術的痕跡,也是最近幾日才完成的。
所以,這中間一定有人用了其他的方法,為她增壽。
渡罹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李秀蓮確實用了其他人的壽元。
這裡邊就是另一種增壽的辦法了。
「冥界當中有個說法,說是一個人的壽命能夠被奪走利用。」渡罹一邊說,一邊將生死簿子合起來,交給身後的兩名鬼差,囑咐他們儘快將生死簿子送回冥界,不能耽擱。
等看那兩名鬼差走遠,才又繼續說道:「我小時候在忘川撐船時,不時便會遇見一些死的不明不白,失去記憶的魂魄,等送到幽冥殿時,就會發現這些人的壽元未盡,卻早早的來到了冥界,等於是稀里糊塗的便死了。」
我聽聞此言,雖覺得詫異,但還是問道:「那這些人,冥界是如何處理的?」
「安排投胎,重新進入輪迴。」渡罹見我頗為不解,於是繼續解釋道:「這些人的魂魄完整,只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竊走了壽元,但因為自己一無所知,於是便幫他們找不到兇手,也躲不回壽元。冥界的規定是,壽元沒了,便是死人,只能重新輪迴,不能再返回凡塵了。」
這明顯有些不公平,這些人難道就沒有質疑過,自己的壽元被偷盜,卻要自己來承擔這樣的結果,而不是一探究竟,還他們一份公道嗎?
渡罹其實也想不太明白,只能歸咎於冥界的人都太懶了,這樣的事情就算調查明白,也要派出人手,緝拿兇手,再將被盜竊的壽元奪回,還要重新編寫生死簿子,為那些枉死之人重新增添壽命。
一套流程下來,非常繁瑣。
所以,就索性什麼都不管了,給他們安排投胎,希望在下一世里能夠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
我登時便瞠目結舌,突然想要大罵:呔!這些人簡直忒不負責任了!
渡罹看著我越來越疾惡如仇的眼神,默默點頭,道:「我與你的想法一樣。」
「那既然如此,我大概想明白你要做什麼假設了。」雪千城見我們二人用眼神交流,腦子裡越來越多的髒話飄過,便趕忙插話,將討論的內容拉回了正軌,道:「李秀蓮那些莫名其妙消逝在世間,魂魄卻沒有被接引至冥界的子女,便是被人竊取了所有的壽元。」
我又想到極重要的一點,道:「那魂魄呢?渡罹不是說,壽元被竊取,魂魄會稀里糊塗地飄到冥界嗎?」
渡罹看看我,又看看雪千城,道:「八成也被吃掉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那這怕不是有仇吧?!
光竊取了壽元還不算,還要將魂魄吞吃掉,這是要讓人永遠不入輪迴啊!
「我覺得這個猜測太匪夷所思了。」我搖搖頭,反駁道:「按照咱們現在的推測來說,是有什麼人竊取了李秀蓮子女們的壽元來為她增壽,姑且算是一隻報恩的妖獸,但為什麼要選李秀蓮的子女呢?這樣豈不是就成了報仇,而非報恩了?」
「我也想不明白,雖然那些靈智未開的妖獸,在報恩時不分青紅皂白,但一般是能夠分辨自己的恩人有親近之人是不能被傷害的。」渡罹搞不明白的關鍵也是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妄下結論,而是返回清水鎮與我們一同商量,看能不能有個合理且靠譜的解釋。
我轉念一想,腦子中突然覺得,在這件事情當中,報恩與報仇似乎沒有什麼衝突,於是便道:「或許,這隻報恩的妖獸,也在報仇?」
此話一出,雪千城和渡罹皆是一愣,顯然並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但我覺得這樣的事情解釋起來太過麻煩,不如直接將那隻妖獸引出來,事態發展便能清晰起來,我們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也都能夠解釋清楚了。
「不然,我們把那隻要報恩的妖獸引出來吧?」我提議道:「既然它要報恩,那麼必然不會離李秀蓮身邊太遠,最起碼,他要能夠感受到李秀蓮的氣息,才能確保自己的恩人是安全的,所以,我們這樣……」
我的計劃是,我們佯裝帶走李秀蓮,要加害於她,那隻報恩的妖獸必然要現身保護李秀蓮,到那時,我們只要能夠控制住李秀蓮,那麼就相當於掐住了那隻妖獸的命門,讓它逃也不是,攻也不是。
到那時,我們便能沉住氣,靜下心來好好探究一番了。
雖然這個辦法多多少少有些缺德,但卻是目前能夠想到的最有效的辦法了。
說干就干!
我轉身準備去李秀蓮的小屋中將她帶走,卻被雪千城伸手攔下,道:「還得再等等,我們等那隻小白狗出門之後,再去找老太太。」
「你還在懷疑那隻小白狗?」我有些好奇雪千城怎麼會對一隻小白狗如此警惕,於是便寬慰道:「那隻小白狗對我挺友好的,而且就算是一隻妖獸,能被王小虎如同皮球一般踢來踢去,急眼了只是咬一口他人的褲腿裙角,也應當不是什麼厲害角色,大約做不出竊取壽元與吞吃魂魄這樣的事情吧。」
雪千城卻搖搖頭,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妖獸大多狡猾,若是它裝一裝,便能騙取你的信任,那麼蹭一蹭你的手,舔一舔你的臉,或者被人踢上一腳做做痛苦的模樣,對它而言也不是難事的。」
我承認雪千城說得有幾分道理,於是便停下腳步,三個人悄悄走出王小虎的院子,在不遠處的一片農田裡,斂了氣息,靜心等待那隻小白狗出門後,再開始實施我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