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微拍拍毓秀的肩膀,將人拉到了身後。
「太太這幾日脾氣未免太爆了些,我又有哪裡得罪了太太?」
「你還敢說!你要帳要到我家人頭上去了!你是不是想翻天吶!」
謝見微恍然大悟。
「原來太太說的是這事兒。」
「太太您說巧不巧,這不是快到年底了,府上各處花銷都翻了一番,我尋思提早攏一攏帳,也好看看能提出多少銀子過年。沒想到帳簿一攏,過年的銀子沒翻不說,欠款倒有一大筆。」
孫氏眼底划過一絲心虛。
謝見微繼續說道:
「府上不管是大房二房,各有欠債在外頭,我想從鋪里拿錢去貼補,誰知道鋪里也不剩錢,倒是有各房之前先支東西打下的欠條。那不得先收了這筆銀子,才好還那些外債。」
孫氏氣急敗壞。
「你好毒的心腸,自家人從產業里拿些東西還要錢?我廣陽侯府何時窮酸的那個地步!」
「小支小用就算了,可您侄女從閒月齋拿走的東西,已有上萬兩之數,實在有些吃不消了。如今府上也緊缺……」
「你別找藉口!中饋一直由你管,侯府那麼多產業,怎麼可能拿不出錢來!」
孫氏拔高了聲音:「若真拿不出,也只有你中飽私囊!」
毓秀眼睛都紅了。
這家人沒有心!
她家小姐為了侯府的窟窿操碎了心!
這府上誰都享福,唯獨她家小姐日日吃苦耐勞,連碗燕窩都捨不得喝。
說她家小姐中飽私囊?!
小姐若真想,早已經挖出十幾個宅邸出來了,何必等到現在!
謝見微對孫氏的無恥早有預見,絲毫不意外。
「那太太想要如何?」
孫氏以為她退縮,挺直了腰杆。
「孫家和侯府是姻親,從侯府鋪子裡拿些東西,用不著要錢,顯得窮酸小氣。你不許再派人上門索取!此為其一。」
「二,公中若真有虧空,是你掌家不利,你自己想辦法貼補上。是當東西還是出嫁妝,隨你,總之這銀子年底之前都得懟上,若沒過好這個年,我拿你是問。」
謝見微垂著眸淡淡道:
「我來時帶的三十萬兩銀子嫁妝,今日已經全部都懟進了公中,拿不出銀子了。」
「這你自己想辦法。你不是還有些產業?田莊宅邸什麼的,都趕緊賣出去。你是侯府的人,還要那些自己的產業空置著做什麼。」
謝見微眼底划過一道寒芒。
意味不明的輕笑了聲。
孫氏並未察覺她神色的轉變,她早已經習慣向謝見微發號施令。
「行了,你回去吧。趕緊把窟窿堵上。記住不許再派人去孫家要帳!」
她話音剛落,王媽媽一臉驚慌的從院外跑了進來。
「太太!公主府,公主府來人了!」
孫氏一懵,公主府的人來做什麼?
謝見微眼波流轉。
來人是傅長枝身邊的侍女。
「侯夫人,我家公主讓我來討前幾日您打碎的那盞,唐三彩釉仕女擺件的銀子。」
孫氏愣了愣,好半晌才想起來這回事,皺著眉頭說道:
「公主連一盞小擺件的銀子都要麼?」
侍女哂笑:
「侯夫人,那可不是小花瓶,那是皇上御賜,是古董。價值五萬兩白銀。」
「五萬兩!!怎麼不去搶!」
孫氏失聲尖叫,指甲都嵌進了肉里。
侍女氣定神閒地看著她。
孫氏心疼得臉頰肉都在顫。
她深吸了幾口氣:
「你、你先回去吧,等過幾日,我叫謝見微給你們把銀子送去。」
「侯夫人,公主特意吩咐了,她不要您侯府公中的銀子。這花瓶是您一個人打碎的,得您自己出這個銀子,不能推到少夫人頭上。」
孫氏氣得想罵娘。
要她賠錢就算了,怎麼賠竟還要她說了算!!
五萬兩銀子!她全部的私幾拿出來,也沒有這麼多!拿什麼賠?
謝見微眉頭輕挑,淺笑說道:
「你先回去吧,等過幾日,我叫母親把備好的銀子送去。」
「那就不打攪少夫人了。」
人離開後,孫氏直接翻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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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銀子你想辦法備好,給公主府送去。」
「太太,我已是分文沒有了,更不要說五萬兩銀子。」
「你的那些產業呢!隨便賣個田莊銀子不就出來了?!」
「田莊是我陪嫁不假,但那還是在我謝家名下,若想買賣必要驚動我爹娘。驚動了事情就免不了鬧大,太太若不介意讓外人知曉府內虧空,我也可以幫您去問問。」
孫氏氣急敗壞。
「你給我滾!」
毓秀紅著眼,一路嘟嘟囔囔罵出孫氏的院子:
「什麼人啊!自己欠下的債要兒媳婦出嫁妝給她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婆母!」
「夫人可要當心,太太拿不出這五萬兩,可不知還要做什麼呢!」
謝見微輕聲道:「這幾日你派人把院裡庫房盯好。記住,只要盯著就行,不必做多餘的事。」
與此同時,飲綠軒里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府上三房的少爺薛紹顯,手裡捏著一把彈弓,石子兒充當彈珠,看見啥射啥。
院門口掃地的侍女一個沒注意,石子兒擦著她眼角劃了過去。
「啊!」
她慘叫一聲,捂著眼血從指尖滲了出來。
薛紹顯高興地手舞足蹈。
「耶!我射中了!射中了!」
「少爺真厲害!射得真准!」
薛紹顯跳上踏步,傲慢地抬著下巴。
「喂,我二嫂呢?」
「少夫人,少夫人被大太太叫去了。」
「沒勁,我進去等!」
「誒!顯少爺您不能隨便進夫人的閨房!」
薛紹顯靈活得像個泥鰍,又有身後小廝幫忙阻攔,他輕而易舉進了謝見微房裡。
也不客氣,看見什麼喜歡的就伸手摸摸,不順眼的就順手推倒。
他爬上炕,小几上繡籃里有個繡了一半的肚兜。
上面的老虎活靈活現,還專門釘了個指甲蓋大小的夜明珠在上頭。
薛紹顯一看,這珠子不正好配他的彈弓。
他順手抄起桌上的剪刀,剪爛了肚兜,捏著彈珠跑出了屋。
院裡被攔下的侍女急得魂都嚇飛了。
「少爺!您怎麼能隨便拿少夫人的東西!」
啪——
小廝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啐道:
「少夫人是少爺二嫂!難道還吝嗇個小玩意兒!趕緊滾!別在這裡掃少爺的興致!」
薛紹顯拿著彈弓,笑嘻嘻瞄準了倒在地上的侍女。
珠子咻一聲飛了出去。
卻沒打中她。
月洞下傳來一聲驚呼:「少夫人!」
謝見微被彈珠刮到的手腕不停往下淌血。
毓秀連忙用絹帕纏住了她的傷口。
怒喊:「是誰幹的!」
院裡沒一人敢出聲。
薛紹顯的幾個小廝嚇得額上冒汗,都默默往後躲。
薛紹顯不悅地推搡身邊的人。
「你們這幫廢物!都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快把我的彈珠撿回來!」
「……少爺,您打傷少夫人了!」
薛紹顯一臉無所謂地走上前,大喇喇說道:
「二嫂!我不是要打你的,是那賤婢躲閃才誤傷了你,你快叫人把她趕出去。」
毓秀瞪圓了眼。
謝見微垂眸看著他。
薛紹顯是三房嫡出,也是三太太盼到中年才得來的兒子,平日裡疼得跟什麼似的。
養成了小霸王的性子,人嫌狗厭。
她冷聲問道:「誰准你胡亂拿彈弓打人的。」
「我是主子,他們是奴才,主子打奴才,天經地義!」
「況且我是小孩子,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氣,又打不死他們!」
他雙手叉腰,手指著謝見微說道:
「輪不到你教訓我!我娘和祖母都聽我的!我以後是侯府的頂樑柱!你閃開!我的彈珠呢?!」
毓秀氣得揚手想打他,薛紹顯蹲下撿起了一個東西。
謝見微定睛一看,平靜的表情登時就變了。
薛紹顯跳腳:「小氣鬼!摳門精!小偷!有這麼好的珠子不給我,自己偷著繡在破爛上!我要去告訴祖母!說你偷我們侯府上的東西!」
「把他給我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