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們敢阻攔哀家?」太后渾身爆發出一股殺氣,一雙老眸陰沉狠厲,「當真要讓哀家下令三路禁軍與你們殺個你死我活嗎?」
新皇還真想殺了這三路禁軍,可想到姐姐的囑咐,按下心裡的狂躁。
他不能讓白虎衛和赤炎衛全部拼死在這兒,今天的目的只是讓太后還政,交出國璽。
新皇客客氣氣開口:「母后,既然如今是母后掌管朝政大權,百官事情還沒奏完,自然得讓母后多勞累些,等著大家把國事奏完才行。」
太后面色冷沉,高聲下令:「三路禁軍聽令。」
商夏適時出聲:「太后,即便三路禁軍全拼殺光,也毫無用處,我招的三千新兵,已堪當大用,可奉陛下之命,維持皇宮秩序。」
太后大笑一聲,她第一次聽人把威脅之詞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
商夏!
好一個商夏!
商夏這是在警告她,她雖有三路禁軍但兵力依然不夠。
的確,細細數來,新皇有一半的皇宮禁軍,白虎衛和赤炎衛,宗雲蒙手下幾千人,還有已候在宮門外的一營,甚至是商夏手裡的三千號稱是新兵,實際上個個精挑細選的精銳,以及宮門外新皇徵召的一萬百姓。
太后輕撫胸口,陡然間發現自己已無路可走。
若是國舅出兵就好了,可國舅……想起自己那位哥哥,太后不禁滿心失望。
「好!好好好!」太后大笑連連,神色冰冷,「那哀家就在這兒等著,看丞相與宗王和幾位國公是不是能把哀家給吃嘍。」
話落,太后瞥了一眼幾個快支撐不住的朝廷命婦,又轉過身來,冷冷看著一眾跪在地上,拖著一雙膝蓋,沾了滿身鮮血,一步步跪著爬上台階的文武百官。
太后索性閉上眼睛,如同入定了一般。
然而,百官的聲音振聾發聵,太后閉上眼睛後發現傳入耳中的聲音更清楚了。
她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氣,只覺得好似無數幽靈纏著自己,揮之不去。
一抬眸,無數黃龍衛屍骨盡在眼前,而天幽國的文武百官正跪在他們半凝固的鮮血上,朝她而來。
「太后!」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太后回過神來,低頭看去,只見丞相商仁已爬上了最後一個台階,跪倒在她腳邊。
太后眯起眼睛,厲聲怒斥:「商丞相,枉哀家一直信你,看重你,將大半國事交託給你,你就是這麼報答哀家的嗎?」
商仁面不改色,脊背略微佝僂,卻盡力讓身子跪得筆直。
「微臣忠於太后之心,可昭日月,然如今之天幽國,歷經晉王弄權,百姓怨聲載道,三王聯軍叛亂,人心惶惶,南黎國虎視眈眈,更是讓我天幽國有亡國之危。微臣雖鞠躬盡瘁,仍力有不逮,臣畢竟是臣,只能管些小事,無法做逆轉天幽國大勢之決策,如今陛下大才,定能解天幽國之困局,創天幽國之盛世。」
「你在指責哀家縱容晉王亂國?」太后尖聲道,「你在指責哀家手握大權,卻於國無益?」
「微臣不敢!」商仁目光平視前方,聲音卻是擲地有聲,「微臣只是以為,太后代理朝政多年,權臣晉王不除,國庫存銀不多,谷粟不奉,更是叛軍四起,內憂外患,太后已心力交瘁,而今陛下治國才能已顯,太后當還政於陛下。」
太后再次嘗到了嘴裡的腥甜味道,原來她代理朝政,天幽國已出現了這麼多弊端嗎?
難道這就是國舅不支持她的原因?
國舅也認為這些都是她的錯?
「請太后還政於陛下。」百官齊齊叩拜,高呼聲此起彼伏。
太后不僅耳朵疼,腦仁兒疼,心臟也隱隱抽痛。
這話猶如催命一般,讓她很想逃,可四面新皇一黨的禁軍,已將她團團圍住。
丞相朝著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磕得脆響,一抬頭,腦門兒上就見了血。
宗王緊跟著磕頭,身後文武百官也磕起了頭,很快,一個個腦門兒就紅了一片。
幾位朝廷命婦都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丈夫像個真正的大丈夫。
太后看著這讓人震撼的場面,身子搖晃,倒退兩步,拳頭緊握,胸中滿腔憤怒。
「你們……你們逼迫哀家!」
商仁再次朝太后行了一禮:「太后娘娘,您今日若是不還政於陛下,老臣就撞死在這兒。」
「請太后還政於陛下,否則,臣等撞死在這兒。」
百官匍匐行禮,高聲齊呼。
這場面,新皇看了也不禁動容,他一直有些看不起天幽國的大臣,只覺得他們為了個人利益,從不考慮天幽國大局。
直到今日,這些人用鮮血敲開了他的心門。
他們也曾是滿懷抱負的青年,也曾滿腔熱血要報效國家,是這個朝堂沒有足夠好的氛圍,才讓他們事事想著個人利益,做事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他相信,只要朝堂風氣正了,百官們自會各司其職,自會盡全力報效天幽國。
太后冷笑:「行啊!我倒是要看看,誰第一個過來撞死!」
商仁挺直脊背,朝著地上磕了一個頭,大聲喊道:「臣願以死勸諫太后,求太后醒悟,還政於陛下。」
話音落下,商丞相就一頭朝著旁邊的石柱撞了過去,腦袋頓時就破了,鮮血長流。
「丞相!丞相!」百官灑淚,紛紛沖了過去。
「宣御醫!御醫!」
新皇高聲命令,轉頭冷冷盯著太后,「母后,你當真要逼死滿朝文武嗎?」
太后氣得渾身發抖,到底是誰逼誰啊?
太后大笑兩聲,轉頭看著商夏:「這也是你謀劃的?看著你父親去死?」
「太后,與微臣無關,父親一片忠心,還請太后體諒。」
這是實話,商夏只讓她父親聯絡朝中文武官員,逼迫太后還政,可具體怎麼操作,她並未參與。
「可誰來體諒哀家啊?」太后忽的就老淚縱橫,哭訴起來,「先皇壯年早逝,陛下年幼不能理政,在最艱難的時候,是哀家辛辛苦苦扛起了天幽國的江山,到如今,你們個個倒來說哀家的不是?你們好啊!好得很啊!」
商夏再次適時開口:「太后之艱辛,無人能否認,如今陛下已成長,當為太后分憂。」
新皇當即高聲說道:「朕願為母后分憂!」
「臣等請太后還政於陛下,否則,臣等撞死在這兒。」百官再次高呼。
話落,就又有人衝過去,一頭撞在石柱上,腦門兒上一灘血。
太后心頭冰涼,眼看著兵部尚書鄒文濤也裝模作樣地撞上去,她終於絕望了。
「好好好,你們不就是要國璽嗎?哀家給你們!」
太后為了以防萬一,國璽就藏在袖中,她想著只要她沒事兒,國璽便會安全,可沒想到,他們把她逼到了這個份兒上。
太后冷笑一聲,將國璽往商夏手中一塞:「來,給你。」
商夏退開一步,新皇上來接過:「謝母后。」
「好好珍惜吧。」太后掃視眾人一眼,廣袖一揮,朝著棲凰宮中走去,「這可是八位朝廷命婦用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