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硬茬

2024-08-08 04:06:22 作者: 臨鸞
  他有些高,比她高出一個腦袋,雲鵲拿起面具時,顧行止就很自覺彎腰,將臉湊到她跟前。

  那意思很顯然是要她幫忙戴。

  雲鵲原本要將面具塞給他的動作一頓。

  忽然,不遠處一束火光升空,然後盛開。

  盛開的瞬間,美得壯觀,美得驚心動魄。

  鐵花繁落,流光溢彩,耀眼奪目。

  就如同很多年前,在京城的皇宮裡的那一場表演一樣,美得讓人窒息。

  星光在他眼中綻放,照亮了少年眼中的繾綣溫柔,也迷了她的眼。

  那一刻,好似有什麼從她心間拂過。

  掀起一片漣漪。

  她胡亂的將面具往他手裡一塞,「你自己戴。」

  然後隨手拿了一張面具,結了帳就跑去看鐵花了。

  顧行止笑了笑,戴上面具跟了上去。

  雲鵲在看見戴上面具的他後,不由一愣。

  「怎麼了?」

  雲鵲細細打量著他的眼睛,「你戴上面具的樣子,好像一個人。」

  尤其是那雙眼睛,他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跟國師拾來簡直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兩個人的眼神不一樣。

  一個是看破凡塵俗世的淡然,一個眼裡裝滿了人間煙火。

  不過美人都是相似的,也許他們只是眼睛長得像。

  顧行止猜測:「……你的阿衍哥哥?」

  雲鵲笑了笑,沒回答,反而問道:「認識你這麼久了,還不知道你是哪裡人。」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顧行止說了一個江南的小山村。

  雲鵲長這麼大,沒過去江南,分辨不出他話中的真假,遂又問:「你去過京城嗎?」

  「還未曾去過,不出意外的話,三年後我應當能去的,雲昔姑娘呢?」

  「我的家人都不在了,來自哪裡也不重要了,如今我啊……」她抬眸看向天空中升起的孔明燈,狀似灑脫般喟嘆道:「四海為家咯。」

  她這番話看似說得灑脫,顧行止卻無端從她眼中看出了幾分悲傷,還有那不經意流露出的恨意。

  「要去許願嗎?」顧行止道:「聽說,將願望寫在孔明燈上,它會將你的願望帶去給天上的神明,若有幸被神明看見,就能願望成真。」

  這番話,楚衍也同她說過。

  雲鵲又開始恍惚了。

  「不去嗎?」顧行止詢問她。

  雲鵲回神,眼神閃了閃,「好啊。」

  兩人一起去放孔明燈許了願。

  她有很多願望,但此時此刻,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父母兄長健在。

  神啊,若你真能看見,信女雲鵲願獻祭自己的靈魂,甚至所有,讓我的家人也如我這般,重活一世吧。

  ……

  元宵過後,天氣開始轉暖,冰消雪融。

  遠在京城的某處行宮中,沉在水底的一具屍體浮出水面,路過的丫鬟被嚇得花容失色。


  負責管理此處行宮的嬤嬤聞聲而來,看見水面上的屍體也不由白了臉色,到底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她很快鎮定下來。

  那屍體已經被泡發,除了身上的東西,根本就分辨不出來此人是誰。

  留在行宮裡的人不用伺候主子,只負責打掃與維護行宮,所以人並不多。

  水中之人的衣著一看就是貴人,死在這蓮池中,行宮所有人都難辭其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上面怪罪下來,第一個便是拿我們開刀,想要保住你們的腦袋,今日之事都給我咽進肚子裡,誰也不許往外透露半句,知道嗎?」

  在場之人都不蠢,沒人喜歡將麻煩往身上攬,當即聽從嬤嬤的吩咐,將屍體打撈上來,抬到後山隨便挖個洞埋了。

  宋明棠囂張跋扈了一生,怕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

  ……

  皇帝有心想立楚勿為太子,可他的計劃,全被雲鵲打亂了,楚勿尚未在人前展露任何才華,這個時候被推出來,他無法服眾。

  如今朝中大臣反對立他為太子的呼聲越來越高。

  甚至還有文臣死諫。

  若強立太子,只會適得其反。

  之前他還能借著先太子之死拖延,現在三年國喪已過,皇子們也早就到了出宮開府,前往封地的年紀。

  再留在宮裡也不合適了。

  皇帝決定先賜封號,讓他們出宮,至於立太子一事……

  日後再議吧。

  還有皇子選妃一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皇帝煩躁合上奏摺,閉眼揉著眉心。

  李公公適時上前,呈上今晚侍寢的各宮娘娘的牌子。

  皇帝掃了一眼,換做平時,他都會雨露均沾,可如今他的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在楊柳兒身姿。

  其他女人似再難入眼,便是與他心愛之人十分相似的方連翹,他也提不起半點興趣。

  唯有在楊柳兒身上,他才有一種寶刀未老的感覺。

  眼下,只要一想起她,他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衝動,像他還是毛頭小子初嘗人事的衝動,只恨不得日日夜夜與她在榻上纏綿。

  皇帝眸色微沉,這種情況明顯不對。

  「傳太醫。」

  太醫來得很快,一番診脈過後,又詢問了一些他身體的異樣後,只道是他因為最近壓力過大導致,並無大礙,只要好生休養就成。

  連藥也沒開,就提著藥箱告退了。

  皇帝生性多疑,他的身體他最清楚不過,如今他已不年輕,之前生了一場病,讓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一年下來,他踏足後宮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問題,定是出在楊柳兒身上。

  李公公一眼就看出皇帝心中所想:「可要奴才派人去將那楊才人抓起來?」

  「不必,派人盯著她。」

  在他沒確定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的情況下,皇帝不想打草驚蛇,直接讓李公公撤了這個月的牌子。

  「江南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李公公:「暫時還沒有。」

  皇帝用手抵著額頭,閉著眼睛,讓人讀不懂他的情緒。

  半晌,他睜眼,兀自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冷。

  只怕,她從未想過去江南,那些人不過是吸引他們的幌子。

  「朕自詡能運籌帷幄,沒想到臨老了,卻在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上,栽了跟頭。」

  他親手養大的人,以為是一個嬌縱跋扈的廢物,沒想到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了他的四大護法,又布置了一切,將楚勿推上了風浪尖,同時還報復了王家。

  每每想起這些,他的胸口就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她如此雷厲風行,想來應當是知道了什麼,如此她留在世上,對他而言,就是一個威脅。

  他必須要儘快殺了雲鵲。

  「朕聽聞,最近江湖上忽然崛起了一股實力,只要價錢到位,他們什麼都會接,叫什麼來著?」

  李公公:「皇上所言的,可是天機閣?」

  「好像是這個。」

  皇帝攤開宣紙,很快一張人像畫躍然紙上。

  「一萬兩黃金……」他頓了下,咬牙:「不論生死。」

  李公公忙上前接過畫像,定睛一看,那上面畫的,赫然就是雲鵲。

  ……

  元宵過後,雲鵲暫時放下了所有,拉著顧行止遊山玩水。

  他們花了幾天的時間,將羥城逛了一個遍。

  不得不說,羥王將羥城管理的確實不錯,顧行止留在這裡,她也能安心。

  她在書院附近尋找房子,總算找到了一間還算符合心意的,那房子一共有三間房,加一個院子,很適合顧行止,最讓她滿意的是,院子裡還有一口水井,這樣也省得顧行止跑大老遠去提水。

  雲鵲一番討價還價後,就將房子買了下來,從官府過了契,她準備再去給他買個書童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看了一圈,她也沒找到滿意的。

  都太柔弱了,要是遇到什麼惡霸,這主僕二人怕是只有欺負的份。

  她得給他找一個會功夫的才行。

  「姑娘想找個什麼樣的,可以同我說說,旁的我不敢說,可這找人方面,我最在行了。」

  雲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留下了客棧的地址。

  眼下暮色將至,她也準備回客棧了,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看見了一個讓她有些意外的人。

  雖然天色有些暗,那人騎著馬從她面前經過時,速度有些快,但云鵲還是眼尖的認出了她。

  孫金珠。

  雲鵲面色凝重,孫金珠怎麼會在羥城?

  她從懷中掏出面具戴在臉上,一路提起輕功,追上了孫金珠,尾隨她來到了一間客棧。

  她跟著孫金珠來到了二樓,看著她走進了哪間房後,她離開客棧。

  片刻後,她出現在了屋頂,躡手躡腳將瓦片移開一個小小的縫隙。

  往裡一看。

  房間裡的人,就是孫金珠。


  此時店小二正好送了熱水上來,孫金珠的手落在腰帶上,門再次被敲響。

  孫金珠將武器藏在背後,一臉警惕:「誰?」

  「是我。」門外,是一道男音。

  孫金珠明顯認識對方,聽到對方的聲音後,緊繃的身體立馬鬆懈下來,她趕緊放下武器,開了門,將男人請了進來。

  男人挺鼻薄唇,雙眼狹長,一臉陰柔相,一看就不是個好招惹的主。

  雲鵲微眯著眼睛,瞧著這人的穿著,便能猜到此人非富即貴,孫金珠可不是一個能輕易降服的主,能讓她如此恭敬的人,此人身份定不俗,羥王喜歡偏安一隅,可他那幾個兒子未必有這個想法。

  此人很有可能就是羥王之子,就是不知是第几子。

  孫金珠將門關上後,立馬跪在男人面前:「多謝主子不棄之恩。」

  楚紹走到一旁坐下,眼神冰冷:「到底怎麼回事?」

  孫金珠知道他會問起此事,來的路上她已經準備好了措辭,自然是將所有的鍋,都往她父親還有妹妹身上推。

  若叫他知曉,一切禍源皆是出於她的疏忽讓身邊人偷走了帳本,那麼接下來死的就是她了。

  男人沒開口。

  房間內的氣氛,忽然間就變得逼仄起來。

  孫金珠不用抬眸也能感受的出,上方那道視線,有多陰沉。

  她局促不安的等待著審判。

  到底是自己費了不少人手救出來的,楚紹自然不會隨意處置了她,孫家的事情,他會派人去查。

  「起來吧。」

  孫金珠頓時鬆了一口氣。

  楚紹很快又給她安排了任務:「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請主子吩咐。」

  楚紹從袖中拿出一張畫像,「此人叫季不言,現在他就藏在羥城,找到他,帶他來見我。」語畢又補充了一句:「此人對我很重要,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找到他後,務必要確保他的安全。」

  孫金珠接過畫像,打開。

  上方的雲鵲也想看看畫像上的人,便調整了下姿勢,不慎碰掉一些污垢,正好落在畫像上。

  糟了。

  雲鵲沒有半點耽擱,迅速逃走。

  孫金珠剛要去追,楚紹阻止了:「徐一已經去追了。」

  他扯下腰間的玉佩交給她:「找到人,就將他帶到城西別苑,將玉佩拿給他們看,他們便會讓你進去。」

  將事情交代完後,楚紹也離開了。

  雲鵲逃走沒一會,就被一個身穿玄衣的中年男子攔住了去路。

  對方追上她,二話不說就開打,他招式利落狠辣,招招都是殺招。

  雲鵲有些招架不住,她只能一個勁的防守。

  這是個硬茬,硬碰硬她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裡。

  鏗鏘——

  兩劍相接,對方內力渾厚,震得雲鵲手臂一麻,差點握不住手中的劍,同時抬起左手,朝著對方胸口打去一掌,徐一抬手便要接掌,誰知她只是虛晃一槍,數枚銀針從她袖中飛出。

  徐一本就有些輕敵,哪怕他反應很快,卻還是被銀針所傷。

  雲鵲足尖一點,拉開二人距離,她壓下喉間腥甜,笑得一臉邪佞:「你已經中毒了,若是想活命的話,我奉勸你最好別在用內力,趕緊放下武器坐下逼毒,否則五步之內,定會毒發身亡,不信的話,你大可試試。」

  她說的句句屬實,這是從上次跟夏蟬交手時,吸取的經驗,當時若非國師出手,她早就死了。

  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命,她在身上藏了不少暗器,每一樣暗器上,她都塗了劇毒。

  尤其是銀針,被她用毒泡了一整夜。

  見徐一站在那不動了,雲鵲便知道,他體內的毒開始發作了,她微微一笑,「我走了,你慢慢逼毒吧。」

  她頭也不回的溜了,對方武功高強,她反殺不了。待跑出一段距離後,雲鵲終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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