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途中
肅正號戰列艦，艦長室。
「恭喜你啊，青山·可汗。」
薇拉放下茶杯陰陽怪氣地道：
「短短几個小時之內，就從一個駐紮邊境星區的阿斯塔特戰團長變成了統領整個人類帝國的帝國總指揮，一次教科書般的軍事政變，令整個王座世界都瞠目結舌猝不及防。斗膽採訪下您，手握大權的感覺如何呀？」
傅青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
「如果你所謂的『統領整個人類帝國』，指的是被獸人的戰鬥月亮突到臉上差點就要淪為俘虜或者淪為廢墟，指的是求援信號發送出去以後只有區區四個初創戰團回應，那麼我也無話可說。哪有什麼『手握大權』，我是來給高領主們這個收拾爛攤子的，你很清楚這點，你要覺得羨慕我也可以讓位給你。」
「哼，說不過你。」
薇拉輕哼一聲再次抬起茶杯。
由於傅青海事先並沒有和薇拉打過招呼通過氣，所以當她知道泰拉發生了政變的時候，這場政治顛覆基本已經塵埃落定。
嚴格來說，薇拉是在新聞媒體上看到的政變消息，和每一個泰拉民眾一樣。當然，新聞裡面的原話是「烏多勳爵與青山·可汗完成了政治權力的和平交接」，至於具體過程和不和平只有帝皇才知道了。正如烏多所說，星際戰士是伴隨著戰爭和衝突而生的，有星際戰士出現的地方，通常都不會有和平。
薇拉有點不太高興。
她覺得自己和青山是盟友的關係，盟友之間理應情報共享，自己已經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青山說了，沒有任何私藏，無論是原著小說里的情節還是打探到的隱秘消息。而要發動政變這麼大的事情，青山卻不和自己說，自己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
但是傅青海始終還是那句話——「雙向分享情報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盟友之間也是要衡量實力大小的，相較於傅青海，薇拉太過弱小，就算告訴薇拉明天就要發動軍事政變，她又能做什麼？與之相反，多一個人知道這個消息，就多了一份泄密的風險。
無數經驗教訓告訴我們：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一點保密工作都做不好。
怎麼除蟲射日？
怎麼搞好帝國？
傅青海兩句話就把薇拉堵了回去。
薇拉又不高興又說不過。
只能一個勁地猛灌茶水。
聽說這些中國茶葉都是你用同化點數同化來的？我特么喝喝喝，我喝死你……
「也吃點糕點吧。」
傅青海目光同情地看著氣咻咻的薇拉，把辦公桌上的一盒鳳梨酥推了過去：
「普洱茶喝多了肚子會餓。」
其實薇拉人還是挺好的，懂事聽話，合作起來也很舒服，只是相較她媽錫德·諾拉大審判官來說，政治眼光太過天真，政治手腕太過稚嫩。不過也很正常，薇拉看著年紀不算很大，傅青海從她的言行舉止之中推測，她在進入輪迴世界之前，家庭成長環境或者個人興趣愛好估計都和政治什麼無關。
「這個也好吃的，薇拉。」
斐依好心地把另外一盒點心推了過去，想給這位有過幾面之緣的朋友嘗嘗。
然而薇拉看到那盒造型精緻而小巧的點心，氣更是不打一處來：這不就是我的侍僧從宴會上給你拿來的點心嗎？那個混蛋專門把我叫到空港見面，就是為了這盒點心！
「謝謝，這個我吃過了。」
薇拉面無表情地擺手拒絕了。
薇拉現在的正式身份是傅青海的劇情顧問，兩人的合作關係以同化點數而非人情關係的形式得到了保證，這是輪迴世界裡面很常見的一種「職業」。那些掌握著強大力量的輪迴者不一定通曉劇情，而那些通曉劇情的輪迴者卻不一定掌握強大力量，所以兩者很自然地具備合作空間，後者提供劇情線索，前者負責推進劇情。如果具備足夠的信任，僱主顧問甚至可以不是一個輪迴陣營的人，只要僱主能向劇情顧問提供足夠多的報酬。
在上一次漫威電影宇宙的歷險中，阿法芙可以算作是傅青海的劇情顧問，只是事後傅青海並沒有向阿法芙支付同化點數報酬，那個女人似乎有些另外的謀劃和收穫。
此時，傅青海整個人都靠在椅背上，目光完全放空，正在思考另外一個問題。
直到現在，儘管戰鬥月亮還懸掛在軌道上空，但是泰拉的危機終於算是解除了。
很多人或許會覺得離譜，神聖泰拉作為人類帝國的政治中心和唯一首都，居然沒有一點防備就被獸人戰鬥月亮兵臨城下騎到臉上，然後馬上就面臨著不投降便亡國的災難局面。人類帝國是一個疆域極其遼闊的國家，這種事情似乎並不符合固有傳統認知。
這種情況其實非常非常正常。
軍事裡面有個概念叫做「戰略縱深」。現實世界裡面有許多的案例，一些國土面積很龐大的國家可以利用國土戰略縱深抵禦外敵侵略，以空間換時間，最終拖垮敵人贏得戰爭，而只有一些小國才會在幾天甚至幾個小時之內被敵人推進至首都城下快速亡國。
但那些畢竟都是大氣層內的戰爭，到了星際戰爭時代，各種各樣的超光速航行技術，讓遙遠的宇宙空間變成了對摺紙張上的兩個小點，徹底顛覆了傳統的戰爭模式，「戰略縱深」這個名詞幾乎失去意義，再廣袤的疆域也沒辦法阻止敵人直搗黃龍一擊致命。
不僅僅是戰錘40K宇宙，星球大戰傳說宇宙也有類似案例。遇戰瘋人戰爭時期，在銀河系的內環區域和核心區域的絕大多數星球都尚未淪陷的情況下，新共和國的首都科洛桑，就直接被遇戰瘋人直搗黃龍一舉攻占，所謂「戰略縱深」同樣沒能提供任何幫助。
當然，超光速航行技術的變革只是一個基礎，泰拉陷入如今這個狼狽局面，歸根結底還是人類帝國承平日久，高領主們忙於拉幫結派爭權奪利喪失了居安思危的憂患意識，沒有建設起一個完善的首都防禦體系。
傅青海在艦長室里慢慢踱步。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艙門之外。
傅青海站在艦長室外面的走廊上，抬頭看向走廊一側寬大玻璃舷窗外的漆黑深空。此時艦隊正在太陽系內平穩航行，所有戰艦剛從泰拉獅門空港離開不久，現在準備穿過位於天王星附近的極樂之門進入亞空間。
說起首都防禦體系……
傅青海眯起眼睛眺目遠望，迎著陽光射來方向，隱約可以看到，在泰拉與金星之間的宙域空間中，有個閃爍著金光的小點。
山陣號太空要塞。
沒錯，本來應該屬於人類帝國首都防禦體系中的重要一環，甚至有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環，帝國之拳的戰團要塞修道院，著名太空堡壘山陣號，卻全程缺席了此次戰鬥。
山陣號早在荷魯斯之亂期間就遭受了數次破壞，叛軍幾次登上這座太空要塞，並且還在要塞內部召喚惡魔——傅青海的老熟人，毀滅風暴惡魔王子·薩姆斯。這些破壞導致山陣號數座停泊港無法正常使用，還有大量武器系統失效。一千年間這些損壞不僅沒被修復，甚至還有向其他區域蔓延的趨勢。
因此，當戰鬥月亮降臨泰拉軌道上空後，山陣號就被緊急轉移到了泰拉和金星之間的宙域內，以避免直面戰鬥月亮的風險，計劃用來保衛泰拉的太空要塞最先撤離了。
有人或許感到奇怪，從31K到32K，一千年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人類帝國為什麼還是沒修復好山陣號？原因非常簡單，因為這座太空要塞壓根就不是人類帝國製造的。
山陣號是羅格·多恩在母星因維特的軌道空間裡發現的，這是一座黑暗科技時代遺留下來的科技遺物。帝國之拳可以操控山陣號，但是他們並不清楚其中很多區域和很多功能的運作原理，完全就是一個黑箱，因此損壞以後也不知道如何進行修復。況且這一千年人類帝國科技水平還在持續緩慢走低。
山陣號只是一個縮影。
就像路西法黑衛一樣。
傅青海怔怔地望著深空中的那枚閃光小點，它反射出璀璨而金黃的陽光，光芒閃耀卻掩蓋不了背後的暮氣沉沉和腐朽破敗。
誰能阻止人類帝國走向衰落？
我？萬戈里奇？還是沃坎？
傅青海搖了搖頭無聲失笑。
收起目光轉身返回了艦長室。
……
「即將通過極樂之門。」
幾個小時之後，首席領航員特蕾西那磁性悅耳的聲音在戰艦廣播裡如約響起：
「全體船員做好準備。」
……
幾天之後，按照首席領航員規劃的航線，龐大艦隊再一次從亞空間裡穿出，戰艦撕破現實帷幕陸陸續續出現在了某片空蕩蕩黑漆漆的宙域空間裡，開始集結重整編隊。
「亞光速航行二十一小時。」
特蕾西在領航員高塔里下達命令。
亞空間跳躍很少是連續不斷的，因為亞空間裡的情況時刻都在發生變化，戰艦偶爾需要回到現實宇宙，以避開洶湧的靈能洋流，何時躍入何時躍出都由領航員來決定。
「唔……」
傅青海剛剛伸了個懶腰。
「可汗，波西蒙德求見。」
艙門打開，青冥出現說道。
「嗯？請他進來。」
傅青海疑惑地愣了一下。
「他請你到他的旗艦一敘，主人。」
青冥站在艙門門口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
傅青海一邊起身一邊說道。
……
因為亞空間的時空錯亂屬性，龐大艦隊還在一艘接一艘地不斷穿出現實帷幕，先抵達的戰艦必須等待後續戰艦陸續抵達。
此時，一艘雷鷹炮艇從肅正號戰列艦的登艦甲板裡面飛出，調轉方向飛向不遠處停泊的另外一艘戰鬥駁船，憎惡號戰列艦，降低速度緩緩納入對方敞開的登艦甲板里。
……
憎惡號，艦長室。
三個黑金盔甲的星際戰士在五個黑白盔甲星際戰士的帶領下，大步走在戰艦的通道里。如果留心細節會注意到：後面走著的這三個身穿黑金盔甲的星際戰士，明顯要比前面五個黑白盔甲星際戰士高出大半個頭。
艙門向兩邊滑開來。
傅青海本以為自己會看到最終高牆的諸多戰團長們，卻沒想到，艦長室裡面僅僅只有波西蒙德一個人獨自坐在辦公桌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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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庫蘭德也不在。
「青山·可汗，歡迎來到我的旗艦。」
黑色聖堂大元帥起身迎接道。
「大元帥這次單獨找我是為了？」
傅青海目光掃過這個空蕩蕩的艦長室，開口問道。波西蒙德個人艙室非常樸素，樸素到了有點簡陋，倒也符合大多數人對於黑色聖堂這支苦行僧和十字軍的刻板印象。
「解答我內心的一個疑問。」
波西蒙德面色嚴肅說道：
「長久以來一直困擾我的疑問。」
波西蒙德的臉龐是醜陋和恐怖的結合體，半邊臉上嵌著一塊鐵灰金屬面具還有一顆白色塑料假眼，另外半邊臉的血肉就像是被火焰融化之後又重新凝固的蠟像，重度燒傷皮膚掛在顴骨上面，口涎不斷地從通了洞的臉頰側邊流出，近距離看是如此的滲人。
「願聞其詳。」
傅青海淡淡開口道。
傅青海的身後，智庫館長丹珠爾深深地凝視了波西蒙德的臉一眼，默不作聲。
「請隨我來。」
波西蒙德抬手示意。
三人跟隨著他走向艙室深處。
「可汗，他的臉被靈能火焰灼傷，常規整容手術沒有辦法恢復治癒，但我可以。」
一個聲音在傅青海的心裡響起。
傅青海聽出來是丹珠爾的聲音。
靈能所造成的傷害可能會根植於基因乃至靈魂，往往只有另外一種靈能可以修復。千子軍團五大學派中的亮羽學派就是利用靈能篡改血肉的大師，無論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丹珠爾也會兩手亮羽學派的法術，他自信能修復波西蒙德臉上那些可怖毀容傷痕。
傅青海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丹珠爾或許懂靈能。
但他不懂黑色聖堂。
黑色聖堂可以說是最為排斥靈能的戰團，沒有之一。他們視靈能和變異為不潔的象徵，黑色聖堂沒有智庫部隊，除了維持艦隊航行所必須的星語者和導航者，黑色聖堂的艦隊裡沒有其他任何與靈能有關的單位。
生物系的靈能法術或許確實可以治癒波西蒙德臉上的傷，但在對方主動開口詢問或者請求之前，傅青海不想去觸這幫狂熱的太空十字軍的霉頭，狂信徒不是什麼好的溝通對象，黑色聖堂某些行為是非常魔怔的。
薇拉提過一嘴，原著小說裡面黑色聖堂星際戰士登上戰鬥月亮以後，看到了一些腿很長的奇怪人類俘虜，他們來自一個低重力的世界。結果黑色聖堂戰士二話不說就把這些長腿人類給射殺了，因為他們認為這都是一些骯髒而邪惡的變種人，但實際上長腿人屬於《戈爾多金純種手冊》里的人類分類範疇，與歐格林和萊特林一樣都是亞人類。
法務部仲裁官哈斯就是勇敢地站出來阻止黑色聖堂殺害這些長腿人類俘虜，才得到了民眾擁戴，在戰後成為了新一任法務部長。因為知曉這段劇情，傅青海才三令五申要求所有星際戰士在未取得授權之前禁止殺害俘虜，其實就是說給黑色聖堂聽的。他可不想因為這幫宗教狂熱分子破壞了阿斯塔特在民眾心目中的形象，導致他的政變失敗。
波西蒙德不知道傅青海在腹誹他。
他走到了艙室後面一個艙門面前。
抬手按下艙門旁邊按鈕。
武器室的艙門緩緩地向兩邊打開了。
一架噴氣摩托靜靜放在那裡。
黑色塗裝金色鑲邊，拉風而帥氣的艦艏型的車頭，棕色皮革座椅，黑色矢量噴口，還有兩邊那一排整齊的散熱閥與排氣管……
這不是老子的青之隼嗎？
傅青海眼睛微微睜大了。
波西蒙德捕捉到了他臉上的表情。
「所以，傳說終究只是傳說，對嗎？」
波西蒙德緊緊盯著傅青海的眼睛。
「束縛著惡魔的邪惡盔甲，能和帝皇冠軍戰至平手，在復仇之魂里殺進殺出……這些都不過是傳說，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波西蒙德還是不肯相信。
那怕傳說里的那個星際戰士，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他也寧願告訴自己：他們只是長得很像而已，基因種子的傳承中出現面容相似非常正常；他們只是在同一個面部位置雕刻了同一種儀式疤痕，白疤後裔都有這種傳統；他們只是恰好同名同姓……
「你們難道沒有保留決鬥的錄像嗎？」
傅青海不無遺憾地嘆息道：
「那是三場非常精彩的決鬥，精彩絕倫，令人記憶猶新，每每回想起來都還令我渾身雞皮疙瘩浮起。帝皇冠軍，黑色劍聖，能與他決鬥是我的榮幸，每一個星際戰士都應該反覆觀看那場決鬥，會令你們受益匪淺。」
波西蒙德面色逐漸僵硬起來。
他承認了，他還是承認了。
「沒能救下西吉斯蒙德，我很遺憾。」
傅青海憐憫地看了波西蒙德一眼，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越過他走向武器室。
「我更遺憾的是……」
傅青海撫摸著自己的噴氣摩托：
「沒有殺掉那個叛徒。」
…………
「即將脫離亞空間。」
領航員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了。
「全體船員做好準備。」
「倒計時，十，九，八……」
船身重重一頓，巨型艦艏昂然刺破一片撕扯晃動的宛若實質的光膜，從光怪陸離的靈魂之海駛向星星點點的漆黑虛空。聯合艦隊順利抵達了考德拉星系的曼德維爾點。
剛一回到現實宇宙，肅正號戰列艦上的船員就忙碌了起來，所有偵測陣列功率全開，一遍又一遍地掃描面前這個星系，簡單的星球圖像在全息投影裡面慢慢勾勒成型。
「發現戰鬥月亮！」
一個凡人參謀大聲喊道。
「坐標位置：考德拉星軌道。」
「星系內部探測到了高能反應信號，和重力風暴武器的相似程度在92.3%。」
另外一個船員也急忙提醒道。
傅青海站在艦橋的戰略台前，嚴肅目光看著面前反覆不斷勾勒填充著細節的全息投影：獸人衛星停在一顆行星旁邊，零零散散的細小破碎光點正在從行星表面不斷飄向戰鬥月亮。這是偵測陣列模擬出的畫面，真實情況可能要比全息投影里看到的要恐怖一百倍。這些細小破碎光點，原本應該是星球的組成部分，現在卻在不斷剝離然後升空……
這回又在幹什麼呢？
傅青海蹙眉沉思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