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原主是被張柳偷偷抱走來到的昌州,自此張只只便開始了不幸的一生。
張柳躺在床上喘著粗氣,眼周只剩皮包骨,雙眼瞪著阮枝昕,無神且空洞,看著便叫人心悸,短短几日便形銷骨立。
看著自己藥石無醫,纏綿病榻,每日在痛苦中煎熬,或許是她的報應,上天也看不慣她的惡行。
也可能是死後的張只只想最後勇敢一次,為曾經受到的虐待、為自己被人強行錯位的人生報仇。
阮枝昕剛穿到這具身體時,渾身疼痛,扯開衣服一瞧,有藤條的鞭打,也有被人擰過的印記,青青紫紫,渾身傷疤,甚至還有傷口流血過後凝成的血痂。
阮枝昕除了震驚,更多的是心疼,難怪原主幹乾瘦瘦的,這是因為長年累月被毒打,營養不良。
這幾天,每當她面對著張柳時,總能感覺到原主身體的恐懼,似乎不願靠近張柳,但更多是情緒上的憎恨。
阮枝昕看著面如土色的張柳,心裡說不出的痛快,或許是張只只的痛快傳染了她。
她替張柳掖了掖被角,淡淡的道:「娘,別急,這粥這麼稀也是為了您好,病人可吃不得葷腥之物,我可是也陪著您一起吃呢,不過呢,為了照顧您,這幾日我都沒有上街去賣繡帕,手中也無一文錢去買飯菜了,更別提給您買補藥了,所以您看?」
「好,好你個死賤人,咳咳,我還沒死呢,就想,貪我的錢財!」張柳氣得兩眼發黑,急速地喘息聲暴露了內心的氣憤。
阮枝昕嘴角一撇,譏誚道:「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想著罵我呢,你把錢放在哪,我去給你請大夫買藥。」
說著,阮枝昕便作勢翻箱倒櫃,想要把張柳的錢財都找出來。
張柳氣憤極了,無能嘶吼,沙啞的罵聲激得阮枝昕皺眉,聽她的聲音真是折磨。
阮枝昕也不過唬唬她,沒想真的去翻她的柜子,以張柳的財力,想來也是拿不出什麼錢財。
她微微嘆了口氣,今日的任務達成,轉身離開這個昏暗的屋子,不再理會張柳的。
她不是聖母,也不認為自己是好人,在原主死後還為殺人兇手張柳忙前忙後;她也不是惡人,在華夏法律社會中成長,殺人犯法的條條框框制約著她,做不到去殺了張柳。
但時不時來氣下張柳,替原主泄泄憤,她還是能做到的,所以,她每天來張柳的屋子氣氣她,看著她目眥欲裂,還是替原主開心的。
而且,她知道,張柳確實命不久矣,看著張柳藥石無醫,痛苦的死去,是為張只只報仇的最好辦法。
昌州是大承的一個州府,距離國都京城千里之遙,安木街作為昌州最繁華的街區,又靠近江南運河,商人貨物往來不絕,其熱鬧程度可想而知。
至於大承以外的地區,在張只只對這個社會貧瘠的了解中,還真不知道有哪些國家,只不過知道大承國泰民安,多年來都沒有與外族打過仗。
安木街的兩旁林立著井然有序的房屋店肆,人頭攢動,車馬來往,叫賣聲和喧譁聲交織著。
行人熙攘,有人匆匆趕路,有人悠閒漫步,有人駐足觀賞周圍的熱鬧景象。
一股濃郁的香氣在街道飄散開來,餛飩攤小販熟練的將餛飩裝入碗中,蔥蒜的香味在熱湯的澆注下被激發。
在餛飩攤的角落邊,一隻孤單的竹籃,擺放著各種精緻的繡帕,只有寥寥幾人停留,看一眼又匆匆離去。
阮枝昕在這個角落待了一個時辰,看著人來人往,人喧馬嘶,雖然有著張只只原本的記憶,對這個世界有模糊的印象,不過真正出了門,置身於鮮活的環境中,她才有了實感,這個真的是一個陌生世界。
這世道的禮教不森嚴,對女子並沒有那種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嚴格管教,女子也可以在街上來來往往地走動,不必用帷帽幕籬遮掩地嚴嚴實實。
街上有穿著粗布麻衣的尋常婦女,有雲英未嫁的姑娘,也有當街做小本生意的女子,像阮枝昕這樣買繡帕或其他小玩意的女子也不在少數,不算惹人注目。
對此,阮枝昕算是鬆了口氣,還好大承的女子有人權,她不是穿越在吃女人的社會中,前世創業的成功經驗,也能發揮用處了。
日頭過半,阮枝昕不過賣出兩張帕子,二十文錢,夠幾天的開銷了。
雖然沒想著靠張只只留下的繡帕賺錢,但這也太難賣了吧,真難想像原主悲慘生活是怎麼熬下來的,她還是得想個法子賺錢。
阮枝昕看著竹籃中的繡帕,這些都是原主早就繡好的,一次次賣不出去又帶回。她的繡功確實不錯,絲線勾勒出牡丹、荷花、蘭花等圖案,雖為精緻但沒有賣點。
大承繁華,不缺精緻的繡帕。
如何賺錢,這難不倒前世白手起家,一手創辦服飾公司的阮枝昕。
在前世,為了讓服裝公司做大做強,公司有許多衍生業務,她本人也是傳統文化愛好者,學習過不少技巧。
不過今日她打算收攤了,先去街上逛一圈,摸索摸索情況。
「欸,小娘子,我看你女紅挺好的。」阮枝昕正打算離開,一道男音從身旁傳來。
扭頭望去,是餛飩攤攤主,看著不過三十左右,他雙手往襜衣隨意一擦,「聽說東大街那家錦衣閣最近在招繡娘,他家江掌柜人不錯,你可去試試,興許能某個差事,比這日曬雨淋的好多啦。」
「是嗎,那可太好了,多謝大哥。」阮枝昕笑逐顏開,願意接受來自這個世界的第一份的善意,一邊收拾著竹籃的繡帕。
「不客氣。」
「一碗餛飩。」餛飩攤來食客了。
「好嘞。」攤主不再理會阮枝昕,熟練地下餛飩。
阮枝昕憑藉原主留下的記憶,提著籃子慢悠悠地在安木街晃蕩。
人散市聲收,阮枝昕繞街過巷,離開繁華的街市,穿過雜亂破舊的街巷,前面是一排破舊的矮房。
不遠處有兩個婦人臨河搗衣,阮枝昕認識,是原主的鄰居,最愛在這河邊話家長里短。
「只只啊,賣繡帕回來了?」穿著藍布麻裙的中年婦女,放下手中衣物,鬢髮散亂,微微下陷的眼窩看著阮枝昕散發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