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巷,阮枝昕揣著剛到手的三十兩銀票,心情愉悅,像只靈動的蝴蝶,穿梭在鬧哄哄的人群中,隨著人流而行。
不遠處的臨街酒樓,二層雅間窗邊,一位少年相貌俊美,年約十四五歲,細細看來,與阮枝昕竟有幾分相似,慵懶地倚靠在窗沿,百無聊賴地欣賞著昌州城的景色。
放眼望去,街道上的百姓們皆精神抖擻,不經意間瞥到街巷一角,倏而站直了身子,盯著那處想要看的更清,生怕是自己看錯了,「青杉!過來瞧瞧!青杉!」
不見來人,少年扭頭朝著室內又喚了兩聲,一位侍從模樣的男子繞過屏風匆匆走來。
「你過來看看那女子是不是很像……誒,人呢?」
一轉眼,人群依舊熙攘,卻找不見了人群中的女子,少年氣急,「青衫!幹什麼呢,磨磨蹭蹭的,人都被你磨蹭找不見了!」
青衫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這些年少爺時不時就會發現有人和夫人很像,急著讓他一起瞧,但最後都是鎩羽而歸。
「主子,屬下聽到聲音馬上就趕過來了……」
「老太太走得都比你快,氣死我了……」少年跺了跺腳,再度朝著人頭攢動的街道望去,仍不見先前的身影。
青杉抿嘴委屈,他又不會飛,哪能一聽到聲音就出現在他面前。
「得得得,別又給我擺出這副死樣子啊。」少年踹了青杉一腳,再次往窗外看了一眼,不舍地關上窗。
青杉:「……」
「公子,相府來信了,咱們出來也有個把月了,夫人想您了,問何時回京?」青衫從袖中掏出書信,信中交代了青衫要儘快把少爺帶回京,不要在外盡瞎胡鬧。
他有些許焦慮,少爺這性子,夫人如何不知,平日裡看著大大咧咧的,一遇到事就有自己的主見,九頭牛都拉不回。
他一個小廝能有什麼辦法勸少爺回府,只希望日後回府,夫人不要責怪於他。
「知曉了,馬上回信,我估摸著咱們還得再呆一段時間,在昌州可能會有發現。」少年滿不在意道,接過書信,回到桌邊,端起茶一飲而盡。
阮枝昕對酒樓發生的這一段小插曲渾然不知,她繞過大街小巷,回到家中收拾物件,能變賣的變賣,不能變賣的就留下。
她收拾著離開的行囊,說是行囊,不過就是幾件布裙,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也就是那枚玉佩和賺來的六十多兩銀票了。
一夜春雨停歇,雨後的大地被洗滌過一般,一切都變得乾淨明亮,讓人感到舒暢。
不似冬日的北風凜冽激昂,也沒有夏日的南風炙熱無比,阮枝昕在陽春三月的東風中踏出了這個破落的小院。
她在即將離開昌州時,買下了一個丫頭,白果。
像是江湖話本中的故事,在一家麵館祭五臟廟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她剛在麵館點了餐,坐下不久,就見麵館娘子對一婢女又掐又打,憤恨地罵道:「臭丫頭,一碗麵都端不穩,這點小事都干不好,有什麼用!打死你算了!」
那婢女高高瘦瘦的,約莫十三四歲,豆蔻年華,也不敢反抗,縮著肩膀,任她打罵。
阮枝昕看不下去,上前勸解,並支開店娘子,讓她趕緊去重新做一碗,再給她加點小料。
麵店娘子罵罵咧咧進了後廚,一旁的婢女一言不發,只拿來掃帚,看了一眼阮枝昕,低著頭,將剛剛打翻在地的面和碗打掃乾淨。
「這婢女長得還不錯,麵館娘子生怕她勾引了她相公,心裡不痛快很久了,總是拿這個婢女出氣。」
麵館的這位食客顯然是常客,三兩句就講出緣由,「早些年發大水,昌州下面的一個小村莊被洪水淹了,好些人走投無路,賣身為奴,麵館娘子圖便宜買了她,如今看著這婢女越長越好看,可把她愁死了。」
「可我看她做事挺勤快的,人也老實,這麵店娘子既然如此害怕,為何還留在鋪子裡。」阮枝昕有些許不解,主子轉手發賣奴婢,在大承也不是什麼罕見事。
「哪有這麼容易,尋常人家用不起下人,富貴人家自會去專門的奴隸市場買賣下人,這麵店娘子價低了捨不得,想賣個好價錢又脫不了手。」食客嗤笑,復又埋頭吃麵。
阮枝昕點的面還沒上來,看著婢女認真打掃的模樣,想起了原主張只只,也是這麼被打罵著不敢反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間就做了一個決定,她問婢女,「若我買了你,你願意和我走嗎?」
婢女看著阮枝昕,眼裡有些許光芒,握緊了手中的掃帚,有些猶豫,拿不定眼前的女子是否會和麵店娘子一般打罵她,她低頭看了看地下的狼藉,再次抬頭時堅定地點了點頭。
恰巧,麵館娘子走了出來,將那份麵食放置阮枝昕面前,「客官吃好,方才真是對不住了,是我店裡這婢女手腳蠢笨,我定當好好教訓她。」
「不知可否將這婢女賣與我?」阮枝昕也不與她客套,開門見山。
麵店娘子一愣,不過一碗麵的時間,就有冤大頭上門了,她早就想賣了白果,又賣不出去,這下甚好,笑容在臉上止都止不住。
「這婢女我也用了許久了,我們感情還不錯,我捨不得吶。」
「捨不得?那就算了。」阮枝昕一看麵館娘子的嘴臉,就只知道她在想什麼,不再與她爭辯,低頭吃自己的面,晾她一下,自己就忍不住了。
果然,麵店娘子看著阮枝昕淡定的模樣,不敢拿喬叫高價,有點慌了,不會真不買了吧,「好說好說,九兩,姑娘你看如何?」
阮枝昕也不說貴,也不想與她與她瞎掰扯,「這婢女,換了他人想必是沒人買了吧,更不必說,我在外面奴隸市場還能買到便宜、更稱心的。」
麵館娘子生怕眼前的冤大頭改變主意不買這個賠錢貨了,急忙降價,兩人一番討價還價,終於以七兩的價錢成交,並去官府辦了買賣公契。
就這樣,阮枝昕帶著白果離開了昌州,一同踏上了進京的路。
但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後的一個月,便有一位婦人找上了她與張柳住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