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
陳濤倒像是個慈父了。
陪著陳牧聊了很多很多。
次日一早。
陳牧五點多起床的時候，他的老師已經起來了。
何啟雲教授看到陳牧，抬手指了指自己放在門口的行李箱，「我今天上午的飛機，帝都那邊還有很多的工作在等著我，我只是順路來看看你，不能在你這裡耽誤太長的時間。」
饒是陳牧本人。
也是個擅長睜著眼睛胡說八道的。
聽到何啟雲教授的這句「順路」，還是沒忍住多看了何啟雲教授幾眼。
對上陳牧的目光。
小老頭梗著脖子，「怎麼，我就不能順路嗎？」
都怪陳濤那個老東西！
他到底是不是順路，過來關心一下自己的學生，陳濤自己心知肚明不就得了！
誰還不是個上了年紀的彆扭老頭了！
陳濤面對陳牧的時候，面子很重要，難道他何某人的面子就不重要了嗎？！
那個老東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說順路！
那就是順路！
聽著自家老師倔犟的聲音，陳牧的唇角輕輕的向上揚了揚。
隨後態度格外溫和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您說的很有道理，您當然是可以順路的。」
「呵呵！」
得到了順毛的小老頭，心裡沒有之前那麼不舒服了。
把做好的一份早餐給了陳牧：「昨天晚上倒是沒有想到，你會那麼突然的給你爹打電話，導致我有些話還沒有說完。」
陳牧點了點頭。
也知道按照老師的性格，如果什麼事都沒有了，可能早上就拖著行李自行離開了。
不會在他這裡浪費時間的。
之所以留到現在。
大概就是還有想說的話，沒有說完。
輕嘆了一聲以後，開口道：「您說吧，我聽著呢！」
對方表現得這麼認真。
陳牧怎麼可能會注意不到。
大概率……
老師接下來要說的內容，都是和他有關係的。
只是。
陳牧想不到現在這樣廢物的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值得自己的老師這麼認真的開口。
何啟雲教授看著陳牧那副全然沒有自信的模樣，心中也是說不出的難受。
這孩子現在看起來又好像很正常。
全然不像是一個有心理障礙患者的模樣。
可早上他起來的時候，悄悄看了一下，陳牧放在書架後面的藥瓶。
那後面。
分明多了兩個空瓶。
經過昨天晚上的刺激。
就算是那孩子也算是個醫療行業的從業者，有基本的判斷能力。
雖說不至於，真的把那兩個空瓶的精神類藥物全部吃掉。
但……
看陳牧現在這麼淡定的模樣，再想想昨天他找到的老朋友，給出的那些判斷。
何啟雲教授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推測。
陳牧昨夜，一定給自己加了藥量。
不然的話。
現在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也不會這么正常。
何啟雲教授在看著陳牧的時候，陳牧也一直在觀察著自己老師臉上的微表情。
無奈的笑了笑，開口道：「老師……」
「從昨天你來我家到現在，該問的不該問的，您似乎都問的差不多了。」
「一會兒您就要坐飛機離開了，想問的要是再不抓緊時間問，可就來不及了。」
「等您回去了，再給我發微信問我，我可就有時間想藉口敷衍您了。」
何啟雲教授直直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陳牧。
這臭小子靠著島台的模樣，又讓他看到了大學期間，陳牧那混不吝的模樣。
放在以前看到陳牧這樣的姿態。
他一定會開口教育這小子兩句，可是現在倒是莫名的鬆了口氣。
輕嘆一聲，「我只是想和你說，如果你從海城大學辭職了，並且還想要繼續研讀下去的話，可以來考我的研究生。」
注意到陳牧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何啟雲教授又皺了皺眉頭，道：「雖然我很看重你，但我也是很公平的，如果你筆試的成績不在前三名，你可能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
聽著自家老師的話。
陳牧也笑了：「老師，考試我輸過嗎？」
何啟雲教授：「……」
別說。
這傢伙還真的就是個考試型選手。
大學期間的考試，幾乎就沒有這個傢伙拿不下的。
感受到自家老師的沉默和無語。
陳牧倒是也沒有多在意，只是道：「其實我也想過回帝都，回去考您的研究生的，或者不考您的研究生。」
聽到陳牧這麼說。
何啟雲教授立刻吹鬍子瞪眼：「你這個臭小子！不考我的研究生，你想考誰的研究生？！」
「難道你看上了其他的教授？！」
這樣的想法。
只是剛出現在何啟雲教授的腦海里，何啟雲教授就有點受不了了。
他看好的學生。
怎麼就要成為別人的了？
「這都哪和哪啊……」
陳牧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老師，還有思路這麼靈活的時候。
輕嘆一聲。
隨後繼續開口解釋道：「也不是不想考您的研究生，只是我之前攤上了那樣的事情，我以為您看到我，會覺得我很丟人，不會收我的……」
何啟雲教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此刻的脾氣。
繼續對面前的陳牧吹鬍子瞪眼，「在你小子的眼裡，自己的教授，就是這樣的人？！」
今日！
要不是陳牧自己主動開口了，何啟雲教授是真的想不到。
陳牧這幾年來，一直沒有回學校看他，居然是有這樣的想法。
陳牧垂眸：「不是我覺得您是這樣的人，而是我身邊，幾乎都是這樣的人……」
他在急診科工作的時候。
身邊的同事和他之間的關係，起碼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
他從醫院離職以後。
以前的同學和同事們，也都是有發消息過來關心他的。
可後來沒有多久……
陳牧就發現，自己的微信好友，被他們刪除了，又或者是屏蔽了。
他再也看不到這些人的朋友圈了。
至於是不是真的被刪除了，被拉黑了。
陳牧也不敢真的發消息給這些人去驗證一下，陳牧怕……
怕他自取其辱。
聽著陳牧的訴說。
何啟雲教授也是一驚，「都說了相信你，最後還是把你刪了？」
「你們小年輕的世界也這麼現實的？這不就是人走茶涼嗎？」
對上陳牧的眸子。
何啟雲教授後知後覺，「也是，你們雖然都是小年輕，但也都是走上職場的人了，現實一點很正常的。」
說到這裡。
他看向陳牧的目光，多了些打趣的痕跡：「所以經過那件事以後，你就沒有主動的聯繫過我，難道是因為我沒有主動給你發送過消息，你就也不敢給我發消息了？」
主要是。
對於何啟雲教授來說。
和陳牧之間也有很多年不曾見過面了。
教授對陳牧的絕大部分印象，都還停留在陳牧的大學時代。
只要是聯想到大學時代的陳牧。
就完全想像不出來。
陳牧連條消息都不敢發的模樣。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陳牧看似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怕看到對話框裡，紅色的感嘆號！」
何啟雲教授輕聲的嘆息了一聲，然後無奈的說道：「行的吧，那麼我們兩個這麼多年沒聯繫，也怪我了。」
「其他的教授可能還會有過年群發微信祝福的習慣，但是我這個人吧，一直都覺得我是長輩，真的要發送祝福，也應該你們給我發，而不是我主動。」
「看來以後我要養成一個群發祝福的習慣了，要不，以後被學生誤會，把學生拉黑了可怎麼辦啊！」
說著。
何啟雲教授，還煞有其事的，做出了衣服很是苦惱的表情。
之前是心裡真的有些難受的陳牧，看到何啟雲教授這幅姿態，反倒是忍不住，勾了勾唇。
無奈道：「倒也不需要更改自己的習慣，畢竟老師你那麼多的學生，這麼倒霉的也就我一個吧？」
何啟雲教授用那種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自己面前的陳牧。
卻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倒是，像是你這種倒霉孩子，不多了。」
陳牧：「……」
唇角多少還是抽搐了一下。
平日裡。
在海城大學，都是他說那群脆皮大學生是倒霉孩子的。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
一切來的這麼快。
當開口的人變成了何啟雲教授。
他自己也終於成為了倒霉孩子。
看著陳牧明顯還有些不服氣的模樣。
莫名的。
何啟雲教授只覺得自己的心情，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先吃飯吧，吃完了把我的行李搬到你的車上去，然後送我去海城大學。」
「您？去海城大學？」
「去做什麼？」
何啟雲教授這一手，完全就是先斬後奏。
早在今天起床之前，陳牧可不知道自己的老師，還要去海城大學。
何啟雲教授面對陳牧的質疑，也只是笑呵呵的：「這就是兩個學校之間的事情了，和你關係不大。」
「如果一會兒我和你們陸書記談事情的時候，你們書記同意你在現場，你才有知情權。」
「你們書記要是不同意你在場，我們要是談什麼，和你關係可就不大了！」
面對自己老師笑呵呵的模樣。
陳牧無奈：「好，吃完了我送您去學校。」
嘴上這麼說著。
吃飯的時候，陳牧也沒有忘記打開手機，看一眼微信群里，實習醫生們匯報的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那場網絡罵戰，給脆皮大學生們消耗了不少的體力。
昨天晚上陳牧不在的時間裡。
海城大學的校醫院，居然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一個晚上的時間。
去到校醫院的患者，居然都不超過十個。
並且大部分都是不需要鄭鑫，實習醫生們就可以面對的患者。
這也導致了……
昨天晚上，鄭鑫一個人在樓上無所事事，乾脆去陳牧的休息室里，睡了一整宿。
眼下。
正在微信里瘋狂的騷擾陳牧。
詢問陳牧什麼時候回校醫院，順路給他帶點早餐。
這傢伙也是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
不但讓陳牧給他帶早餐，甚至連吃什麼都選好了。
陳牧無奈。
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準備辭職的情況，再加上車上還有一個準備去和陸書記談話的何啟雲教授，暫時真的不太方便給他帶早餐。
原本……
陳牧以為自己沒時間幫兄弟帶早餐，多少會得到幾句埋怨。
沒想到。
微信那邊，鄭鑫卻好像突然興奮了起來。
【你老師挺牛逼啊，居然真的能把你勸辭職了！】
【這麼多年，終於有人讓你意識到，海城大學不是非你不可，而你也不是只有做校醫這一條路了！】
看著微信里鄭鑫發過來的話，陳牧愣了愣。
副駕駛位上。
何啟雲教授不經意之間，看到了陳牧手機上的內容。
冷哼一聲：「這小子的腦子就比你這個傻子清醒多了！」
傻子陳牧：「……」
何啟雲教授：「看來在海城的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勸過你離開海城大學，離開海城大學校醫院，完全是你小子自己腦子不清醒。」
「老師，我這不是已經在準備去辭職的路上了……」陳牧無奈開口。
經過何啟雲教授昨日所說。
陳牧已經可以意識到，自己前些年的自我感動，甚至可以說有些愚蠢了。
但他好歹也這麼一把年紀了。
一次次的被何啟雲教授點出來，多少還是會有些小尷尬的。
何啟雲教授冷哼一聲，「算了，你自己心裡知道就好，我也不一遍遍的點你了，我和你們陸書記已經約好了，你直接把我送到他的辦公室去吧。」
頓了一下。
何啟雲教授又開口道：「送上樓。」
「好……」陳牧無奈勾唇。
倒是想起了自己老師，一個不為人知的缺點來。
他的老師在那種地形超級大，超級負責的教學樓，會迷路。
早些年。
陳牧還在上學的時候，有一節課，教授就遲到了。
陳牧起初和其他的學生一樣，都在教室里眼巴巴的等著教授的到來。
誰知。
微信上，卻接到了來自老師的求助。
他找不到教室了。
畢竟也算是師徒。
何啟雲教授只是看著陳牧坐在駕駛位上，一邊開車，一邊不斷上揚的唇角。
就沒好氣的開口來了一句：「一會兒到了學校，你在門口等我一會兒，不要讓人知道我可能不認路的事。」
陳牧勾著唇，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好。」
還是個要面子的老頭呢！
教授傲嬌的冷哼兩聲，倒是沒有再說點什麼。
直到……
陳牧的車，駛入了海城大學的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