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准教主
武氏的府邸。
黑蓮倒扣覆蓋在宅院上空，天穹被一分為二，一半金光，一半黑沉沉烏雲匯聚，如似將傾。
而雲團上則是站滿了威嚴肅穆的天兵。
一首正氣凜然的稱骨歌謠響起。
「貧道袁天罡，見過諸位道友，不知諸位能不能賣貧道一個面子？」
人未至，聲音先傳遞過來。
普賢菩薩本就陰鬱的臉色更是低沉三分。
棲霞元覺耳朵輕輕動了動，一扭頭，有眼無珠，空蕩蕩的雙瞳正「凝視」過去，這是一種發自靈覺所傳來的體驗。
而真武大帝此刻已經命令龜蛇二將，鳴金收兵。
他不打算再參與接下來的戰鬥，浩蕩天兵，星靈神將，斗部天官宛若黑色大潮一般撤走。
烏雲也逐漸散落開來。
卻是此時。
一個頭戴斗笠，穿著麻布道袍，背負木劍的道人，踏步而來。
他一步跨出竟是千里之遙，哪怕是普賢也只能聽其聲，而固定不了對方位置。
下一刻，袁天罡就突兀且強硬地闖入，本就有幾分劍拔弩張的氛圍之中。
袁天罡也在門口站定，腳步落地後，環顧一圈，輕笑道：「原來是諸位菩薩，天帝。哦，竟然連足不出戶，足足上萬載的棲霞元君都出來了。元始天王麾下人才已經稀缺到如此程度了嗎？竟勞元君出場？」
一番話里先天就帶著三分陰陽。
棲霞元君冷冷哼了一聲並不理會袁天罡。
而普賢卻是有幾分慍怒，主要是因為文殊被收納進入黑蓮空間戰場，偏偏又被林動給打敗，破掉金身。
一連串的反應導致普賢菩薩往後修行也很難再進一步。
除非放棄掉當初與文殊一起做佛果的計劃。
世人把他們並列且經常擺在一起，甚至是一起請下界，那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玄而又玄的天道之感。
其二則是文殊與普賢，大日如來曾經有一個華嚴淨土計劃，具體與彌勒的極樂淨土相當。
但是大日如來提前超脫，自號是毗盧遮那佛。
而文殊普賢兩位沒有辦法，只有一條道走到黑，道行功德等若是連在一起。
如今文殊碎金身，普賢如何能夠倖免於難？
正因如此。
普賢這會兒也是心頭怒火熾燒，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你這廝，莫要仗著身後有菩提老祖撐腰就在此賣弄。」
聲音一頓，越發嚴厲。
「流字門，靜字門中學問，你參悟幾成？」
普賢一句話揭開袁天罡的老底，當年孫猴子求長生法，有「術，流，靜，動。」四門不學，瞧不上眼。
而袁天罡這個道人實際上就是其中流字門與靜字門的集大成者。
靜字門教他，休糧守谷，清靜無為，參禪打坐，戒語持齋，或睡功，或立功，併入定坐關，雖不長生，可心境極高，可堪與吞天大能相比較。
是以，其道行忽高忽低，縹緲不定，一顆注水道果。
而流字門則是教他，儒家、釋家、道家、陰陽家、墨家、醫家，或看經，或念佛，並朝真降聖！
集各家學問於一身，是以又有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學問。
趨吉避凶，一世修行不沾因果，雖不成就長生，可雷劈不得，陰風吹不到，烈火不加身，實則也是天大的造化。
袁天罡呵呵一笑，被普賢菩薩懟了，卻也半點不惱怒，只是淡淡說道：「菩薩果真是慧眼如炬，我就這點根底，全被您老看透啦。」
他說話之間，卻又是微微一個作揖說道：「還請菩薩慈悲，給某一個面子且回玉峨山去。」
（玉峨山則是普賢道場。）
「怎麼，就你也要逼貧僧走？」
普賢眉頭一壓，雙瞳不住在袁天罡身上掃視。
「不是在下要逼迫菩薩，而是……」
袁天罡說話一頓，隨即轉身伸手一指。
轟隆隆。
黑蓮中爆發出巨大的聲響，搖搖欲墜的府邸中驀地走出一道人影，是林元覺！
刀劈斧剁一張兇狠臉龐，雙頰無肉，嘴裡嘖嘖有聲：「就這？吞天級？呵，看來是我高估你了。」
林動手中提著一個一塊尚且在呼吸的金色肉塊走出。
肉塊，徹底看不出四肢與五官。
一片模糊血紅，胸膛中夾著一朵破碎的七寶金蓮。
金蓮上布滿裂痕好似手指多觸碰一下就會徹底裂開。
林動把這一塊尚且能夠呼吸的肉塊丟了過去。
他沒下殺手的唯一原因則是因為忌憚於靈山上，另一位大佬——大日如來，擔心對方會找上門來。
那位如今也是准聖中的強者。
林動反覆思考，到底是手下留了情面。
普賢菩薩神情複雜，深深盯了林動一眼，無可奈何道：「袁天罡，今日本座就給你一個面子，你自個兒好自為之。」
說罷，一道金色佛光把碎肉捲起，帶往西天往生池而去。
那地方又有一個名字叫做——西天瑤池。
無論受傷多重，只要不是元神徹底破碎，那麼就能恢復曾經的修為。
為了華嚴道果這一目標，普賢反覆思忖終究是如袁天罡所言，離開此地。
眼下在場的也就只剩下棲霞元君，以及中年道士袁天罡了。
林動眉頭一壓掃視過去，不由得輕輕咿了一聲，「這道人竟有幾分叫人捉摸不透。」
與林動刻板的印象相反。
他本以為袁天罡會是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
實際上。
袁天罡生得豹頭環眼，鬚髮根根怒張，宛如鋼針。一張臉，臉色蠟黃，額頭頂端則是盤踞著一團紫氣，道經上就有說過，這叫做紫雲護體，是天生有道全真的相貌，能避煞驅邪。
「見過林魔主。」
袁天罡拱手一禮。
林動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沒記錯的話……
「你認不認識煥心？」
林動突然問道。
「那是我旁門的師弟啊。」
袁天罡當即張口就來。
「原來是故人，既然如此你請進吧。不過，你來此目的是為何，如果想把武媚娘帶走，我可不同意。」
林動直言道，他能和顏悅色說白了也是看在煥心的面子上。
「哈哈，林魔主為何留人了？萬事萬物都有天數，你何不問問小姑娘的想法？」
袁天罡開口忽悠道。
此人如果只說什麼天數就強行要帶人的話。
那必定是會吃下林動一通好拳頭。
可既然讓林動問一下武媚娘的想法，如此行事，倒是個好的，至少懂得尊重別人。
林動想了想貌似自己確實沒有徵求過武媚娘的意見。
於是，林動把這事兒記下。
他眸光一轉，最終還是落在這位棲霞元君身上，所有人裡面，棲霞元君給予林動壓迫最甚。
就從其氣勢而言，恐怕不輸給林動曾經鬥戰過的地藏王佛。
可天地間，哪裡有這樣一尊神佛？
聽都沒聽過，一點歷史都沒流傳出來。
一側的袁天罡緩步踏入院子，果是沒有受到半點阻攔。
袁天罡一眼瞧出林動心底的疑惑，就給林動解答迷惑說道：「棲霞元君，實則就是碧霞元君斬出的惡屍。」
惡屍。
兩個字宛如一柄大錘敲中林動的胸口，斬三屍成聖，這可是准聖層次的修為，她最強也不過天仙吞天級戰鬥力吧？
林動眉頭下意識皺起。
「碧霞元君即為泰山神陰的一面。民俗中有一個傳聞是說，泰山就是當年盤古隕落時，掉下來的頭顱所化。而元始天王就是從泰山中誕生……」
「當然，這只是萬千小世界中，一些絮亂大道刻印留下的記錄。具體泰山神碧霞元君的消息很少，只是讓世人知道，早在上古時期，碧霞就是——統攝岳府神兵，照察人間善惡的重要道門女神。」
「另外也有說法碧霞元君是上古龍鳳大劫鬥爭時刻，最後一頭金血鳳凰。其到底是如何成道，又如何斬掉惡屍，無人知曉。數個千年後，碧霞元君徹底消失不見，只有其斬出的惡屍，依舊在彌羅宮中替元始天王效命，執行一些森然無比且嚴苛的天規。」
袁天罡倒是知道得無比詳細，一一解釋給林動聽，解答林動心中的疑惑。
「與人當面說人長短，你們嘀咕老身許久是半點不怕報應啊。」
棲霞元君空洞的眼眶打量兩人，說話時露出一口尖銳的牙齒，那密布的尖牙，一瞬間就破壞其臉蛋的美感。
說她是天上神仙，還不如說是從冥河中爬出的兇悍惡鬼。
「開一個玩笑嘛，元君，你不會開不起玩笑吧？」
林動聳了聳肩膀問道。
棲霞元君面容一厲，認為林動是在侮辱自己，手一揮，一團壓縮到極致蘊藏毀滅性破壞力的黑色光球，靜靜地浮現在空中。
「你不要以為有無天佛祖的黑蓮就能庇佑得了你。」
棲霞元君冷冷說道。
正值此時。
「且慢。」
袁天罡大喝了一聲，「元君何苦如此？」
他叫停住棲霞元君後，語速極快地說，「武媚娘入宮乃是天定之數，就算林魔主阻攔，她自己也願意去的。您現在與其斗上一場，不過是平白無故消耗法力罷了。元君何不留著一些力氣，以待紫微大帝御龍登天之時刻。」
「此人辱哀家太甚，卻是不想留他。」
棲霞元君淡淡道，那一顆黑色的光球，迎風就漲，頃刻就化作一顆抵地的星辰一般，似乎隨時能夠砸落下來。
黑光逐漸凝實，宛若黑色的山岩一般。
光球甚至遮擋太陽軌道的光線。
好一個可憐的太陽，仙佛走後，顯世的時間，尚且不住盞茶，就又被法術洪流給遮蔽了光輝。
一輪黑色圓盤占據大半個天幕，咚咚咚！更可怕的是黑星甚至發出如同人體心臟一般的跳動。
袁天罡吞咽了一口唾沫，感受到其中難以言喻與描述的澎湃法力。
黑蓮籠罩住的府邸猛地爆發出一陣凶戾的光華，同樣也是黑色的，濃郁到極致的邪惡光柱，宛若活物一般狠狠轟擊在黑色球體之上。
無天的黑色佛光似薄紗一般蓋住星體，黑光在球體上不住蔓延，把上面七縱八橫的溝壑填滿。
極致的黑光包裹下，棲霞元君單手撐起的星球開始一點點縮小。
「還不快滾！」
天空之中，傳來一聲無比凶戾的咆哮。
是無天！
肆虐，暴虐的魔氣恣意蔓延。
棲霞元君幽幽的黑色眼眶盯著浮現在黑蓮上方的那一尊魔臉，怒斥道：「無天，你莫要得意，紫微大帝御龍登天后，就是你的劫……」
轟！
萬米高空中天穹被一隻大手給撕開，一隻巨大的手掌猛拍下來，比山嶽大出數倍的手掌直接把棲霞元君，連同她單手舉起的星辰一同捏爆。
棲霞元君的長髮在空中飛舞，她的身後無盡的黑色火焰翻滾，宛若滅世的霞光。
然而那一顆尚且沒有砸下的黑色球體，卻是被無天一把捏得四分五裂。
散落的法術殘骸紛紛射向大地東西南北四個方位。
此時。
袁天罡也不由得有片刻的動容：「准教主一級的強者，天威浩蕩，恐怖如斯。」
「准教主？」
林動下意識問道。
「成就准聖就是製作出屬於自己道果的一個過程，而准聖證道，則是試圖把這一個圓滿的道果，再度變成空殼。這叫做——作減成空。」
「空殼留給後世之人，就是道門一類的東西。如果成功就能凌駕於天道，人道之上，超越時空的長河，且與大道並列。」
「至於如何超脫大道，那就是菩提老師也沒有教導過的內容。大概是祖師認為我不可能擁有那樣的天賦與前途。」
袁天罡淡然笑了笑解釋。
「這樣啊，那准教主就是准聖中的強者嗎？」
林動想了想問道。
「對。」
袁天罡重重點了點頭，成就准聖已經足以縱橫三界，而成為準教主，那就等於是向成聖的道路發起挑戰。
而如今在這條道路上的人，沒有幾個。
西方教的世尊，釋迦摩尼是其中之一。
血河上的一輪大日，血河老祖是其中之一。
無天如來，勉強也算是其中之一。
此外其他人物，輩分高如燃燈古佛，根腳深如玄都大法師，闡教的戰神玉鼎真人，這些人物，興許有準教主一級的戰鬥能力。
可終究差了些氣數，比不得巔峰時期的血河老祖，千年前降世的無天如來，以及橫亘靈山上空的世尊釋迦牟尼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