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婁曉娥的疑問,李銘慢慢解釋道:
「提高工資是個好辦法,但現在物價凍結了,各個企事業單位承受不起這個負擔,必然要財政來兜底。」
「財政本來就沒錢,要是有錢就會大力度的投資基建拉動經濟增長和新增就業,下鄉的人數可以大幅減少。」
「要是靠舉債度日的話,瑛國、琺國、鎂國的前車之鑑就在大夥的眼前。」
「我們肯定不願意跟著進入這個大坑裡,為了削減財政赤字,今年已經大幅度的壓縮了投資。」
「連基本的投資都沒錢,更不可能有資金拿去提高工資。」
通俗易懂,婁曉娥也明白了內地的難處,「港城這半年大幅提高了工資。」
李銘指出其中的區別,「港城主要是為了抵消貨幣貶值造成的實際購買力下降,主要是補償性的漲工資。」
婁曉娥感嘆道:「經濟太複雜了。」
李銘點評道:「經濟活動是會相互作用與反作用的,不然真可以按你說的做,直接印錢發錢讓居民消費。」
「鎂國現在就是這樣做的,連年赤字高企,要不是甌洲更慘,鎂國肯定早完犢子了。」
「用赤字的方式增加財政支出,是我們一貫所反對的。」
跑路去海峽東岸的那伙人,打戰的實力還是挺強的,連四年都沒能撐住,關鍵原因是通膨太高並且壓不住物價,所以內地十分警惕通膨。
婁曉娥追問道:「就只有出口換匯一個辦法提高收入麼?」
李銘摸著軟軟的小手,「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賺錢辦法,搶劫。」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甌鎂都是靠搶劫起家的。」
「你看我這次給『華僑日報助學金』籌集的20多億資金,靠他們自己去募捐求爺爺告奶奶的也弄不到這麼多錢。」
自家男人做的大好事,婁曉娥目光如水,「嗯!港城的人都幫你算過了。」
「全港城即使有100萬名中小學生,每人每月20元學費,每月補助2000萬元,一年補9個月也才1.8億港元。」
「你這次給基金會籌集的錢,夠補助全港城中小學生10多20年的。」
李銘的心裡也有計算過,「不說房產物業的升值,每年的房租加上銀行的利息收入,這些錢足夠每年的資助費用了。」
婁曉娥介紹道:「助學金項目處已經找了我們的房產物業公司,希望委託我們去運營那些捐獻的房產。我已經答應了。」
李銘建議道:「可以成立一個單獨的團隊,收支明細都記錄清楚,每年公布一次兩次給大家監督。」
「我也是這樣想的。」
婁曉娥又說道:「瑛國傳回來了消息,他們已經把在港城當過官的人全抓了,會查清楚那些人的名下資產,再與合法收入進行對比。」
「有問題的會收繳財產,沒有問題的就把人放了。」
在李銘的意料之中,他給的最後通牒是兩件事,「港城搜查『神秘人』的工作呢?」
婁曉娥含笑道:「也已經停掉了,不過他們沒有對外宣布,可能是怕別人以後有樣學樣吧。」
「呵呵,沒宣布主要還是為了面子。早把人抓了、早把人撤了,我都不用整這麼多事。」
「早上的時候,公司的下屬們都勸我們住到淺水灣的別墅去。」
「因為燦如閣附近太多瑛國人?」
臭男人實在是太讓人崇拜了,婁曉娥盈盈秋水般的大眼睛眨了眨,「是的,都勸我們提前搬家,別被波及了。」
「瑛國本土已經做了恰當的回應,港城應該沒問題了,他們沒有再勸你了吧?」
「嗯。」
老夫老妻,李銘覺察到了,「你這兩天身體不舒服。」
婁曉娥媚眼如絲,「我還有嘴。」
。。。
嘴快舌長
。。。
同一時間。
海淀的火腿腸分廠。
時不時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吵鬧聲。
因為進駐了大量的建築工人,火腿腸分廠的安保巡邏工作減輕了很多。
但是總廠保衛科的人員沒有撤回,因為有好些工人是其他建築公司的職工,李科長不是很放心那些人。
總廠二隊長賀信詢問道:「怎麼樣?他們今天干架如何?」
分廠副科長羅巡迴應道:「看那個位置,今晚這次可能是,望遠鏡里看不清楚。」
「你自己看吧。」
賀信接過望遠鏡,「慢慢調一下嘛。」
提提神,羅巡掏兜拿煙,「你說的輕巧。起碼兩公里,能看清楚就見鬼了。」
「這望遠鏡也就是用來抓廠里隨地大小便的人比較有用。」
賀信眼睛對著望遠鏡,手裡調整精準度,「科長今晚怎麼還沒過來?」
羅巡隨口說道:「可能總廠那裡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吧!」
「最近抓到了好多潛藏的特務,要是有交待重要線索,科長肯定要親自主持偵查工作。」
什麼都看不到,賀信也放下瞭望遠鏡,「李方勝這次立功不小。」
羅巡客氣的遞煙說道:「辛苦你在分廠陪我們守夜了。讓你少了好些立功的機會。」
賀信接過煙,「工作都一樣。」
「我在想,火腿腸分廠再發展下去,很可能比咱們總廠的人都更多,以後誰是總廠誰是分廠都說不清楚了。」
羅巡心裡有些自得,「馬上是3500人的工廠,在咱們京城也算不小的了。」
賀信閒聊說道:「大多數人都是同一個時間進的廠,大家的資歷都差不多。」
「你們以後想要管好這些人,需要多花好些心思。」
羅巡樂呵呵道:「科長他早想好了,辦法還非常簡單。」
賀信笑問道:「什麼辦法?」
「多搞幾次勞動競賽,得獎次數多的人自然是資歷更高。」
「也是啊。不過勞動競賽不允許發獎金了,可能好些人沒動力。」
羅巡有參加分廠管理層會議,「榮譽獎狀還是可以發的。」
「科長已經安排了人研究幾套限量版的像章,準備獎勵給勞動競賽的獲勝者和班組。」
「這些精心製作的像章肯定比前門那裡換來的更好。」
前門就在城門樓廣場的南面,五湖四海的人到了廣場,難得一見這麼多志同道合的人,肯定要交換一些紀念物。
最有意義、最好用、最實惠的就是像章。
換像章的需求變大後,自然而然的在前門形成了一個比較集中的交換地。
當年還在一分廠工作的賀信也經歷過,「這是65年的那一套辦法?」
羅巡反問道:「你就說這個辦法有用沒用!」
賀信肯定的說道:「應該有用。」
「雖然現在市面上各種像章多了去了,但是成套的還是比較少。」
「可惜佩戴多了不方便工作,胸前也就佩戴那麼一枚像章。」
羅巡嘿嘿笑道:「科長知道大夥有顯擺的需求。」
「到時候會用紅色小星星的數量來表示勞動競賽的優勝次數。」
「廠服繡上了3顆、5顆的小星星,別人一看就明白。」
這是賀信沒有想到的,「那要是時間長了,衣服上有10顆、20顆的小星星還得數上半天。」
羅巡對老上司充滿信心,「科長肯定有新辦法。」
QQ升級的模式,李銘是印象深刻,他不會讓廠里的職工失望,後面的套路多著呢。
沒有獎金、沒有懲處,只能多弄一些有的沒的讓全廠職工更有幹勁。
也可以很明確的區分出,哪些人是偷奸耍滑的,哪些人是勞心費力的。
沒有這些明確的獎勵,很多老實人嘴笨說不贏滑頭,後續在提拔、提工資等級的時候更容易吃虧。
李銘向來不喜歡讓老實人吃虧。
而且一直讓老實人吃虧的企業肯定效率低下。
20多天後。
7月26日凌晨。
李銘又到火腿腸分廠坐鎮。
總廠二隊長賀信望著遠處的火光,抱怨道:「這幾天越發鬧騰了。有時候一晚上好幾個方向都會有動靜。」
李銘淡淡的說道:「就像燒柴火一樣,燒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慢慢的滅了。」
「事物發展都是有客觀規律的,大夥再堅持幾天應該就好了。」
陪著一起來的三隊長李方勝詢問道:「科長您請好了的假期作廢了麼?」
李銘話語裡有些許鬱悶,「嗯,本來請了4天假,遇到這樣的特殊情況也沒辦法。」
他在上個月的月中答應了婁曉娥,7月會帶她去澳洲玩,可能又得爽約了。
李方勝替自家科長埋怨道:「真是服了他們,。。。」
賀信接話道:「。。。」
「沒有惹到我們就行,其他的不管了。敢惹我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李銘朝四周看了看,不遠處的另外幾個單位也有樣學樣建立了瞭望哨,黃昏的燈光在漆黑的夜裡格外顯眼。
李方勝笑嘻嘻道:「有科長您在,誰也不敢猖狂。」
「您一來,連附近的蚊子都跑得遠遠的。」
賀信湊趣道:「我們點了『火繩』、噴了農藥都滅不完蚊子,您一來就沒蚊子了。」
「我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欺軟怕硬的蚊子。」
李銘哈哈笑道:「都是你們的功勞,先把附近的蚊子引過來滅完了,等我到這裡了當然沒蚊子了。」
李方勝又被糊弄過去了,「原來是這樣啊!」
李銘叮囑道:「你們把長袖襯衣穿起來,別冷風一吹著涼了。」
「在這緊要關頭,我是不會給你們病假的。」
李方勝聽話的披上襯衣,「我現在連洗衣服都沒時間。」
賀信笑道:「你可以把夜班費拿來請洗衣小組的人幫你洗。」
一些沒法參加全職工作的家屬被組織了起來,做些隨時參加隨時退出的縫補、洗刷的計件工作。
雖然賺的金額不多,多多少少可以補貼一些家用。
天光發亮的時候。
李銘先回了保衛科辦公室補覺。
他上午還要開會,不合適在會議室里打瞌睡。
腿還沒有全好的蔚主任都坐著輪椅親自主持學習會議。
顯然是一份比較重要的文件。
。。。
簽發日期是7月24日,今天剛好印發到他們軋鋼廠。
重複強調了7月3日發的通知內容。
內容和安定平和的軋鋼廠關係不大。
也就順帶著開了個強調車間生產安全的會。
開完會都到午飯時間了,李銘一個人吃飯沒勁邀陳國棟一起吃。
陳國棟科長笑著夸道:「你小子不聲不響的又憋出了個大響屁。」
李銘笑問道:「啥事呀?」
陳科長邊走邊說:「今年的棉布定量通知。」
李銘笑嘻嘻道:「您說的這個事呀。」
「我當時建議的是少出口棉花,上頭決定的是少出口棉布,兩者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因為去年到今年4月的煤炭產量不足,煤電供應出現了困難,紡織生產同樣受到了影響,棉布產量大幅下降。
每年棉布的出口金額占全部出口的7%左右,算上棉花、棉紗、絲綢、毛織品、服裝等的總占比超過30%。
減少這種低技術產品的出口是很需要決斷力的,因為市場讓出去後再想奪回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床棉被需要26尺棉布,一身棉衣需要34尺棉布,這樣子一個下鄉的學生就要60尺棉布。
68-69年大約要下鄉300萬人,也就是1.8億尺的棉布,這是額外多出來的新增需求。
看起來數量挺多,但我們人口多,1967年人均13.6尺棉布,7.85億人用掉了106.76億尺棉布。
1.8億相對於106.76億,占比1.69%,其實也不多。
可惜減產的量太大了,少了30多億尺的棉布,國內都要勒緊褲腰帶,只能減少出口的數量了。
按1968年的國際市場行情,1.8億尺棉布價值3550萬美元。
凍豬肉一噸500美元左右,大概需要7萬噸凍豬肉來替代,而1967年出口的凍豬肉也就9萬多噸。
陳科長消息靈通,「多出口豬肉的政策還是你提議的。」
「沒想到港城那么小的一個地方居然能吃得下那麼多豬肉,他們的日子很不錯啊!」
李銘解釋道:「我聽『畜產進出口公司』的人說,港城的公司是進貨加工後再出口的。」
陳科長辦事靈活,「那咱們也可以加工後再出口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