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舊識
「女俠饒命!」魁梧男子撲倒在地也顧不得立即起身,便拼命昂著頭大聲求饒。
「我父乃是古劍山莊莊主謝雨淳,天山無極門掌門『凌天劍客』古遙,乃是家父摯友。」魁梧男子連聲喊道,甚至還搬出了七星之一古遙的大名。
「還請女俠看在古掌門的面子上,饒在下一命!」
古遙?
這個名字柳七倒是有些印象。
不過……
七星在她這兒可沒什麼面子。
就在此時,柳十九從柳七身後躥出,隨後一腳重重地踩在了男人的背上。
柳七見狀當即後撤兩步,將此人交給了柳十九。
以柳十九的手段,倒是不怕對方嘴硬,況且此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嘴硬的人。
柳七獨自回到篝火旁,囑咐有些看呆了的天香收拾收拾,隨時準備出發。
倒是一旁的周宓若有所思地問道:「是不是和之前十九殺的那群人有關?」
柳七微微頷首:「應該是一家的。」
剛剛她聽得清清楚楚,魁梧男子口中喊著為「四公子報仇」,而他手下以及那位紫衣老者都是稱呼魁梧男子為「二公子」。
「大變在即,這些妖魔鬼怪倒是又出來生事了。」周宓眉頭微皺,隨即輕聲嘆道。
一切的根源,還是在那位四公子身上。
若非他見色起意對趕馬車的柳十九生了邪念,也不至於引火燒身。
不過周宓倒沒覺得柳十九將對方斬盡殺絕做過了,單單是從那些苦力的身上,那位四公子的德性就可見一斑。
柳七卻是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世道本就如此,是二十年的破武令讓世人忘記了江湖本來的底色。」
周宓聞言眸光微亮,隨即嫣然一笑:「看來威揚還是做了一件好事。」
「福禍相依。」柳七再度搖頭,「人的欲望和野心和被壓制的久了,一旦得到釋放只會變本加厲更勝從前。」
柳七直視著周宓略帶驚訝的眼眸,繼而緩聲說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習武之人和普通人就是不平等的,亦如絕大部分江湖人士和我一樣。」
二十載的破武令並非撥亂反正,而是大將軍憑一己之力賦予了普通人和江湖中人平等的權力。
但凡別人賦予的,終究是要被收回的。
天香將行李都收拾好裝到車上後,已經將一切料理乾淨的柳十九也回來了。
「剛剛那個五大三粗的叫謝皓,是古劍山莊的二公子。」
「今天一早被我殺的那個小白臉叫謝旻,是古劍山莊的四公子。」
古劍山莊?
還真有這個門派。
想起對方剛剛求饒時搬出了古遙的名字,柳七隨口問道:「這個古劍山莊當真和古遙關係匪淺?」
柳十九微微頷首:「古劍山莊現任莊主謝雨淳的姑姑,就是古遙的師母。」
「謝雨淳年幼失父,由其姑姑一手撫養長大,所以他雖不在天山無極門弟子名冊中,但劍法據說和古遙同出一脈,皆是由其姑父親傳。」
江湖果然是個圈。
柳七淡定地說道:「古遙的劍法我見過……」
她話說一半,隨即默然搖頭,對其的評價已經溢於言表。
見識過姜玄雲的「絕嶺劍意」後,這天底下恐怕沒有任何劍法能夠再入柳七的法眼。
「走吧,殺了兩個小的,萬一等會又來兩個老的,豈不是要耽擱時間。」柳七當即決定立刻出發日夜兼程前往雍城。
柳十九默然頷首,既然牽扯到了當世七星,就已經不是她能夠處理的範疇了。
……
是夜,無數火把匯聚成的火龍撕破了夜色,此起彼伏的嘶鳴聲中,一隊人馬風塵僕僕地來到了柳七她們晌午時休息的地段。
「吁——」
隊伍突然停住,隨後一名老者策馬緩步而出,來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連滾帶爬的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老者的馬下,而後帶著哭腔喊道:
「老莊主,二公子他……他……」
啪!
空氣撕裂聲驟然響起。
「啊!」
跪倒在馬下的男子捂著臉哀嚎著癱倒在地。
老者握著鞭子的手緩緩垂至身側,隨即探出上半身,眼睛死死盯著地上的男人,繼而凝聲問道:「說清楚,皓兒他到底怎麼了?」
老者的聲音似是有什麼魔力一般,捂著臉的男人立刻停住了哀嚎,隨後低聲啜泣道:「二公子,他……他的屍體……就在那邊!」
老者聞言眸光一凜,身上磅礴的氣息瞬間噴涌而出,一頭銀絲頓時迎風而起,凶煞之氣頃刻間浮上面容,他昂首四顧中氣十足地質問道:
「劉通呢?」
「他不是在跟在皓兒身邊嗎?」
「皓兒死呢?他人呢?」
……
在老者近乎咆哮的質問下,周遭的人紛紛垂下頭來,不敢直視老者的視線。
「爹,劉伯伯的屍體也找到了。」
就在這時,一道修長的身影閃身而至,穩穩地落在了老者的馬前。
男人落定之後,將手裡提拎著的人扔到了馬下。
「將今天晌午發生的事,一一說出來。」
被男人扔到馬下的正是今日中午逃走的騎士之一。
他在地上滾了一圈,隨後連滾帶爬地跪倒在地,繼而帶著哭腔連聲求饒道:「莊主饒命,莊主饒命。」
啪!
爆裂聲又響徹夜空。
挨了一馬鞭的男子頓時哀嚎一聲,捂著臉上火辣辣的傷口一屁股癱倒在地。
剛剛將其拎來的修長男人見這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不禁冷冷嗤笑一聲,隨後上前對著老者拱手道:
「爹,事情的經過孩兒已經查清了,一切都要從今日一早老四的死說起……」
……
柳七尚不知道老傢伙已經蠢蠢欲動。
她們一行經過兩天日夜兼程的跋涉後,終於抵達了雍城的地界。
前方山口處,赫然聳立著一座巍峨的關口。
這就是進入雍城前的最後一道屏障,武關!
在上古先秦時代,這可是兵家必爭之地,是昔日大秦國都的咽喉所在。
不過隨著九州一統,中原百姓歸於一體,結束了互相攻伐的時代。
敵人從內部漸漸換成了邊疆的異族,昔日的咽喉要地自然而然也就失去了它的意義。
武關前排著長長的隊伍,除了少數人通過其攜帶的貨物能看出來是客商的身份,其中大部分人看起來都是普通老百姓。
柳十九一躍落在馬車頂上,遙望著前方,看著一眼看不到底的長龍,不禁臉色一沉。
這時周宓聽見外面熙熙攘攘好不熱鬧,也挑開車門帘,看著前方人頭攢動,不由得輕咦一聲。
「武關又不是邊關,平日出入關口根本無需查證,而且夜不封關,為何會排起了長龍?」
話音剛落,車廂頂上傳來了柳十九的聲音:「你們在這裡稍候片刻,我去前方看看便是。」
話剛落地,她便「嗖」的一聲縱身而出。
柳七聞言適時地挑開車門帘走出了馬車,霎時間無數視線匯聚在她的身上。
早已習以為常的柳七眺望了一眼前方,隨後和柳十九一樣一躍來到了屋頂上,利落的身姿令周圍人不禁眼前一亮。
與此同時,眼尖的人也瞥見了柳七腰間的短刀,原本蠢蠢欲動的小心思瞬間被壓下。
這麼漂亮的女人大搖大擺地現身,肯定不是個好惹的!
即便如此,絕大部分人還是用火熱的目光打量著車廂頂上的柳七,臉上漸漸浮現出迷離之色。
「姑娘可是要過關?」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搭訕道。
柳七循聲看去,見是一白衣儒衫的年輕男子,隨後頷首不冷不熱地問道:「沒錯,前方為何排了這麼多人?」
那年輕男子似乎也沒想到柳七竟然開口回應,他臉頰頃刻間浮上兩坨紅暈,隨即心亂如麻地回道:「姑娘有所不知,現在過武關是要收錢的。」
「收錢?」
「誰收錢?朝廷?」
年輕男子連連搖頭,隨即壓低了聲音回道:「不是朝廷,是金馬幫。」
金馬幫?
柳七臉色稍沉。
年輕男子又接著說道:「金馬幫姑娘應該沒聽說過,不過金馬商會姑娘或多或少應該聽過?」
柳七點了點頭。
柳二死在了地宮後,柳七就沒有關注過金馬商會的消息,沒想到在失去了當家人後,金馬商會搖身一變成了金馬幫,而且還在武關收起了過路費!
柳七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雖然身為會長的柳二死了,但金馬商會是覆天布局已久的產業,換個會長傷不了它的筋骨,畢竟在柳二之前也已經換過幾任了。
難不成又是顧連城的手筆。
想到這裡,柳七當即凝眸看向了前方。
幾乎是在同時,柳七察覺到柳十九真氣翻湧,顯然是與別人交上了手。
果不其然,前方的隊伍漸漸陷入了紛亂,很快就波及到了柳七這裡。
一股真氣悄然間瀰漫在馬車周遭,將周遭亂鬨鬨的人群隔絕在外,
與此同時,隨著前方人群漸漸散開,柳七也看見了關口前山下翻飛的幾道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柳十九。
而正在圍攻她的一共有三人。
柳七雙目微凜,遠處的畫面瞬間拉近至眼前,她也看清了圍攻柳十九的三人。
柳七隱隱覺得這三人面相有些眼熟。
腦海中靈光閃過,柳七瞬間回想起來,這三人不正是以前在京城有過一面之緣的天南四奇嗎?
「鐵扇子」趙江生。
「追風劍」黃春和他的妻子,此刻正用雙刀與柳十九纏鬥的楊小桃。
至於老四「狂雷掌」廖人傑,當初在京城被葉肅重傷幾乎成了廢人,所以這裡也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柳七之所以對四人有些印象,純粹是因為當年磨刀老叟設局,讓天南四奇和自己聯手,幹掉了頂尖高手葉肅。
葉肅是第一個折在柳七手中的頂尖高手,也是與他的戰鬥,令柳七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殺意的威力。
現在圍攻柳十九的三人當年武功平平,天南四奇中唯一值得一說的也就是不在場的廖人傑。
不過現在他們三人武功似乎精進不少,聯手面對柳十九,竟然占盡了上風。
眼看著柳十九在楊小桃的雙刀之下險象迭生,柳七當即雙手負於身後,而後身前真氣一盪,一道狂風瞬間朝著前方席捲而出。
沿途的路人被狂風卷到了一邊,生生讓出了一條道來。
柳七眸光微垂,無形氣勁自馬背上一撫而過。
隨著馬兒仰天嘶鳴一聲,當即撒開腿朝著前方奔去。
噠噠噠……
正在交手的幾人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手上的招式不約而同地慢了幾分。
隨後天南四奇三雙眼睛循聲側眸看來,只見一輛馬車正疾馳而來,車廂頂上一名女子負手而立,裙擺迎風亂舞。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楊小桃目光觸及柳七面容的瞬間,臉色登時一白。
「大哥,好像是……」
她話尚未說完,馬車便已狂奔到近前。
看似癲狂的馬兒忽然停住。
隨後車廂頂上的柳七目光一掃已經停手的幾人,當即輕聲說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柳十九手握短刀,目光警惕地盯著三人,此時聽到柳七這番話出口,不由得皺眉高聲問道:「這三人你認識?」
「趙江生,黃春(楊小桃),見過柳姑娘!」
柳十九話剛出口,便看見剛剛還追著自己打的三人忽然齊齊單膝跪地,對著柳七抱拳行禮。
柳七見狀自車廂頂上飄然落下,來到了三人的面前。
「我只問你們一個問題,答出來,就放你們三人離開。」
三人聞言心中一凜,絲絲寒意瞬間湧上心頭。
不等他們開口,柳七便沉聲問道:「現在金馬商會當家的,是誰?」
三人聽見柳七所問,不由得互相對視一眼,最後老大趙江生抬起頭來,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
「現在的幫主,柳姑娘您也認得。」
「誰?」
「楚星白。」
……
雍城,一間宅院中。
正翹著二郎腿躺在搖椅上的楚星白忽然心口一緊,隨即猛地坐起,臉上笑容依然斂去,滿面狐疑地環顧兩側。
見四周並無異樣,他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小聲嘀咕了一句:「奇怪,怎麼突然感覺背後有些發毛?」
「莫不是這幾日挖墳挖的太多了?」
不過片刻,楚星白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隨後他伸手在自己眼前揮了揮,似是趕去了周遭的污穢,仰面又倒在了搖椅上,好不悠哉地翹著腿晃蕩起來。
「等幹完這一票,老子再也不摻和江湖中事了,摟著老婆孩子逍遙自在去!」
「媽的都一千多年過去了,鬼知道大秦王宮埋在了哪個犄角旮旯!」